蕾丝的五张面孔

文/刘静

自从2008秋冬季，PRADA的设计师缪西娅·普拉达（Miuccia Prada）率先选用蕾丝（Lace）作为当季创作主轴，时尚界便宣告了蕾丝时代的回归。从14世纪被当作贵族手中的玩物，进化到秀场外明星追捧的红毯礼服，600年的演化中，蕾丝凭它的多面性征服了全球女性（也诱惑了无数男性）。本文通过仅有一百多年历史的电影的镜头，梳理蕾丝最常见的5张面孔。

第一面：女权

“一块漂亮的蕾丝不只是织物，它背后沉淀的是一部女性从闺阁走向社会的历史，映射了女权对于时装界的冲击。”

——《蕾丝：欲望和女权》

要列出一部将蕾丝与女权完美贴合的电影，1939年上映的《红衫泪痕》（Jezebel）绝对当仁不让。这部为贝蒂·戴维斯（Bette Davis）带来了第二座小金人的电影，是贝蒂与华纳官司败诉、重回华纳后接拍的第一部戏。戏里戏外的故事互相映衬，展现了女性的成长与抗争。蕾丝成为电影中强烈的表达符号。

中文译名“红衫泪痕”相当点题：影片情节的展开，就祸起于一件衣服。在1852年生活风气保守的新奥尔良，被当作公主的朱莉小姐个性张扬，我行我素，显得不合时宜：为了报复未婚夫谈工作不陪自己逛街，她在舞会上穿了一条大红礼服出场——当时，未婚姑娘在正式社交场必须穿白裙。于是，一片白色的舞会上，朱丽的红裙子让所有人静默了。

她的另类使未婚夫愤而出走。一年之后，男人归来，朱莉这次着了一身白裙：“这裙子够白了吧？”遗憾的是，男人已婚，身边陪伴的是新婚妻子。朱莉再一次任性，要夺回自己的未婚夫，尽管他已成为别人的丈夫。

为了衬托朱莉的骄纵，她的戏服多以蕾丝做装饰。从头至脚，洁白的蕾丝被大面积铺设：蕾丝头饰、整块蕾丝头巾到红色礼服边沿的点缀等等。蕾丝，原本是体现女性柔美娇俏的织物，却与朱莉倔强强悍的性格产生对比。强烈的视觉冲击，产生一种被提升的女权气息。影片在当时并未被当作一部“女性”电影看待。但这部曾被认为“高成本、精制作”的风俗戏，却在贝蒂·戴维斯的演绎下，成为经典。

那时候的贝蒂已经是华纳一姐，但她认为自己和公司签署的合约就像卖身契。为了摆脱控制，她跑到英国拍了两部电影后被公司起诉。法庭判决贝蒂·戴维斯败诉，她被迫返回华纳，片约减少，薪水降低，一切又得重新开始。虽然败诉，但贝蒂的抗争影响到后来奥利维娅·德哈维兰（Olivia de Havilland，两届奥斯卡影后得主）起诉公司的不公平合约并胜诉。好莱坞大制片厂的权利从此被削减，演员选择角色的自由度大大增加。值得一提的是，贝蒂的败诉丝毫没影响她的演艺事业，这件事过后她依然是公司最具票房号召力的女星，倔强泼辣的脾气也丝毫不减，她还被戏称为“华纳兄弟第四人”（The Fourth Warner Brother）。

02-设计师沃尔特·普朗克特（Walter Plunkett）为《乱世佳人》中费雯丽（Vivien Leigh）设计的戏服大量使用蕾丝。

03-由《罗马假日》戏服改造而来的奥斯卡领奖服。

04-这套《罗马假日》的公主裙被伊迪斯·海德改成了赫本的奥斯卡领奖服。

第二面：公主

蕾丝最常见的功用，还是扮公主。贝蒂·戴维斯扮演的朱莉也是被众人当作公主般追捧，只不过角色设定和性格演员的诠释，赋予了蕾丝不同的意义。

《乱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与《红衫泪痕》有着相似的故事背景和人物设定，同样于1939年公映，只不过《红衫泪痕》稍早一些。设计师沃尔特·普朗克特（Walter Plunkett）为扮演斯嘉丽的费雯丽（Vivien Leigh）设计的戏服也大量采用蕾丝，却呈现出另一种效果：使公主裙成为当时舞会服的首选。初进社交界的雷克斯·巴特勒和斯嘉丽·奥哈拉，正是因为得体的衣着和华丽的公主风才在舞会上成为瞩目的新星。

在1953年奥黛丽·赫本的《罗马假日》（Roman Holiday）中，蕾丝裙的公主效应尽显。尽管伊迪斯·海德（Edith Head）为赫本设计的戏服包含当时流行的“New Look”造型，但当赫本变回公主身份，蕾丝成为其尊贵身份的唯一标识。比起那条身披绶带的露肩公主服，另一件象牙色蕾丝长袖连衣裙和同材质蕾丝软帽的搭配，更有理由成为史上最美公主形象。后者被伊迪斯·海德改造成赫本在1954年领取小金人时的领奖服:上衣部分被剪成露背无袖后，成为一件简洁大方的小礼服。那也是赫本最后一次身穿伊迪斯的设计出现在公众眼前；此后，纪梵希包揽了赫本几乎所有服装设计。

生活中的奥黛丽·赫本很少穿着蕾丝，她把这种装扮都展现在了电影里。比如，在讲述麻雀变凤凰的《窈窕淑女》，服装设计塞西尔·比顿给了赫本一条细如烟管状的白色蕾丝裙，间杂以宽大的黑色条纹——这种突破性的大胆设计还为塞西尔·比顿赢得一座小金人儿。在银幕效果上，尽管剧中其他人物都以蕾丝花边缀满全身，黑白蕾丝长筒裙却放大了赫本的光芒，把她映照得格外甜美。

01-设计师卡洛琳娜·埃莱拉为克里斯滕·斯图尔特在《暮色：破晓》设计的婚纱售价高达35000美元

02-身穿蕾丝睡裙的伊丽莎白·泰勒，充满暗示性地躺在床上，这个被丈夫误会的女人多么渴望挽回已经失去的心。

03-《岳父大人》中泰勒婚纱的头纱也精美绝伦

第三面：性感

繁复的图案和半透明的质感，欲说还休、犹抱琵笆的蕾丝给人最根深蒂固的印象，就是性感。没有人比伊丽莎白·泰勒更能诠释性感二字。

《朱门巧妇》（Cat on a Hot Tin Roof）是一出充满张力的戏剧，抛开家族的纷争和人性的贪婪虚伪，在电影史上还值得记住的是主演伊丽莎白·泰勒的服装。海伦·罗斯（Helen Rose）为她设计了两条经典白裙：深V的白色雪纺裙和蕾丝花边的吊带睡裙——都勾勒出泰勒的完美曲线。当泰勒身穿蕾丝睡裙，充满暗示性地躺在床上那一刻，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个被误会的女人多么渴望挽回丈夫的心。当时有人质疑，泰勒的装束过于暴露，但设计师海伦拒绝将领口拉高，她认为那是一种性感的展示，而白色也隐喻了泰勒扮演的少妇的贞洁。

两年后，伊丽莎白·泰勒主演的《青楼艳妓》（Beutterfield 8）上映。片中造型经常被错认为是《朱门巧妇》。泰勒在片中扮演妓女，一条贴合身材的蕾丝边睡衣外搭裘皮大衣是此片中最经典的造型。这部电影为泰勒带来人生第一座奥斯卡奖杯。

第四面：圣洁

蕾丝的早期历史与欧洲王室密不可分。作为奢侈品，即便贵胄们也只在庆典时刻才会使用蕾丝。类似婚礼等神圣与华贵的仪式场合，就成为蕾丝最大的秀场。对新娘来说，无论时尚如何变迁，蕾丝婚纱仍然是她们最热衷的选择。

1950年，海伦·罗斯为伊丽莎白·泰勒设计了《岳父大人》（Father of the Bride）的婚纱。尽管表演还很稚嫩，但当年方十八的泰勒穿上那身精心设计的婚纱，她就成了最美的新娘。婚纱的领口和胸口用法国蕾丝缝制；裙身则采用白色塔夫绸，裙裾采用双层设计，波浪形的塔夫绸里同样点缀着法国蕾丝。电影上映时刚好赶上泰勒自己第一次大婚，她理所当然地请海伦·罗斯为自己设计婚纱。这件礼服和《岳父大人》中的婚纱很相似，都使用肩部大面积蕾丝覆盖、精致头纱等元素——米高梅将这件婚纱当作结婚礼物送给泰勒，这算得上大手笔。为了完成这件婚纱，15个裁缝和刺绣工人足足花费3个月。

最近一件银幕上的至美婚纱出自《暮色：破晓》（he Twilight Saga: Breaking Dawn）。当吸血鬼爱德华和贝拉终于走进婚姻，那一刻的圣洁与美好，即便粉丝之外的观众都被感动。这件婚纱出自美国极简设计师卡洛琳娜·埃莱拉（Carolina Herrera）之手：前身是简洁的V领，依靠立体剪裁修饰身材；后背设计既纯洁又性感，大片的半透明蕾丝，来自法国尚蒂伊地区（著名的蕾丝出产地），中间镶嵌有152个同面料绸缎包扣。这件婚纱，随着电影热映大出风头，在设计师自己的的高级时装屋里，这件婚纱标价35000美元。

04-克里斯滕·斯图尔特在《暮色：破晓》中的婚纱来自洛琳娜·埃莱拉（Carolina Herrera）之手

第五面：奢华

艺术上的洛可可时代，是一个女性的时代，弥漫着柔性文化的因子。盛行于18世纪的宫廷洛可可之风，让纤巧轻快的蕾丝登上时尚的舞台。深受这一文化影响的蓬皮杜夫人也是蕾丝的极力倡导者，她把蕾丝从装饰变为了服装。法国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则将蕾丝视为精神，她崇尚的就是在奢华中生活。

梳理影史可以发现，以这位王后命名的电影有两部，都忠实再现了当时的洛可可风潮。一部是1938年瑙玛·希拉主演的《绝代艳后》（Marie Antoinette），另一部则是2006年索菲亚·科波拉拍摄的《绝代艳后》（Marie Antoinette）。前一部的戏服设计师是米高梅的头牌阿德里安（Adrian），单是蕾丝花边的花费就要数千美元，而瑙玛·希拉（Norma Shearer）也因为这部电影被称为“最美的玛丽皇后”。后一部的戏服设计师是米兰纳·坎农诺（Milena Canonero），凭借此片获得第79届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奖。她为影片设计的颜色明亮的戏服，很多灵感来自法国知名甜点“马卡龙”，那些让人目不暇接的宫廷长裙，成为电影最大的亮点。

一个ICON：格蕾丝·凯利用蕾丝告别银幕

作为时代偶像，格蕾丝·凯利掀起的时尚风潮似乎与蕾丝并不搭边。但是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刻，陪伴她的是两条蕾丝裙：一条，是她嫁给摩洛哥王子时的婚纱，当时的造价已经高达65000美元；另一条，则是她息影之作《天鹅》（The Swan）中缀满蕾丝花边、配有轻薄蕾丝披肩的拖地长裙。这两条裙子都出自服装设计师海伦·罗斯之手。

在《天鹅》中，格蕾丝饰演必须在年轻情人和命运托付的责任之间做出选择的千金小姐。她的生命就如同“滑行在光滑湖面的一场梦，永远到不了海岸……她必须留在那里，留在湖中，安静、洁白、庄严。”现在看来，这部电影极易让人联想到现实中凯利嫁入皇室后的命运，并为影片提前揭示的隐喻性结局莫名感伤。

蕾丝怎么穿？来自时装设计师的建议

Nanette Lepore（自主品牌设计师）

别以为蕾丝是礼服专属的面料，请把蕾丝运用在你的平日造型中，让它为你增加搭配的多元性。如，蕾丝长裙配羊毛针织衫，再搭双长靴，整个人看起来会非常摩登。另外，我建议可以多尝试一些服装以外的蕾丝配件，像是蕾丝鞋。记得，搭配蕾丝，你全身造型只能选择一个重点，别从头到脚都套上蕾丝，那很容易让你看起来像场中世纪的悲剧。

Kelly Harrington（H&M设计师）

我建议大家选购古董感蕾丝，它的触感跟一般的蕾丝很不同。搭配上不妨用牛仔裤或高腰裤搭配蕾丝单品，我个人非常喜欢Stella McCartney的设计，简单经典又实穿。

Emma Cook（自主品牌设计师）

以中性风造型搭配蕾丝准没错，这种中和作用，可以调和蕾丝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问题，还可以让你看起来更酷。我的作品，就是在雪纺面料印上多层次的蕾丝印刷，为它搭配紧身裤和中筒靴，整体造型完全跳脱蕾丝给人的柔和印象，看起来既叛逆又有个性。如果是我，我就会用蕾丝搭粗棒针毛衣，厚与薄的冲突之美很有视觉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