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一瞥,年华似水
2015-01-07张溪琳
◎张溪琳
匆匆一瞥,年华似水
◎张溪琳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
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
往事后期空记省。沙上并禽池上暝。
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
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张先《天仙子》
张子野写这首词时,已经52岁了,在浙江嘉兴做判官。从整首词中并没有看出张子野“病”在何处,所以,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一种倦怠与忧愁。
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看着春天匆匆而去,一切属于年轻的繁盛美好,都随之静静流走,突然发现自己已送别了无数个相同的此时。一个暮春的午后,在家中安静地坐着,想念着,许多过往如潮水般不期而至。翻开已泛黄的时光,阅读那些遥远年华里的欢乐与沉重,生命画面里停留的瞬间,只是匆匆一瞥,竟已几十年。
春日深处,百无聊赖地听着水调乐曲,旋律悲怨凄苦。自斟自饮间,伴随着缠绵忧伤的曲调,心尖的愁绪汹涌而至。“送春春去几时回?”今年的春天又走到了尽头,不知明年春天是不是还在这里为我逗留,也不知道我还要为她的到来等候多久?可是,不管她要走多远多久,总会再回来的,可是我走失的青春和远行的华年,却再无音讯。我为此已等待了半生,也许它们已经回归到时光的另一个尽头,如今正与我遥遥相望,却再不能相逢。
杜牧曾说:“自悲临晓镜,谁与惜流年?”他就是这样悲伤着自己的悲伤,看着镜中已暗暗改变的容颜,寻找时光在脸上行走时留下的细微痕迹,恍然间才发现已遗失了多少流年。镜子是最真实也最残酷的事物,不管你是青春少年,还是白首衰颜,都毫不隐藏、真切地映在眼前。天涯倦客,心像孤单小船,因为漂泊太久,扬起的风帆已残破不堪,远景不见,船舱里只存放着不可留守的昨天和无法摆脱的思念,在烟波浩渺的时光里怀想当年,追悼从前。
起身走到窗前,薄纱般的月光在水面蔓延,漾起一层清辉,一双鸳鸯在上面依偎着闭目而眠,它们不懂寂寞,因为每一次轮回都是相伴。时间在它们身上变得缓慢而安闲。晚风是黑夜沉沉的呼吸,很多白昼里不可抒发的纷扰情绪,在这细微的吐纳中得以苏醒。它撕破云朵的笼罩,回转在每个不可知的角落,于是还没来得及睡去的花朵,就在其中轻轻起舞,微风时时撩拨着它们晃动的身影,安静的夜幕下生命有声有色。
站在小楼里,透过重重的帘幕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火,在风声中飘摇不定。它们恍恍惚惚彻夜地亮着,亮得让人心碎。仿佛已经过了几个世纪的变迁,只剩下我孤孑一身,在容颜尽改的今天。残红无数,虽然是明日之景,却又是那么凄凉而真切,落花飘零,绿肥红瘦,酣眠之中,雨打梨花深闭门,梦里花落知多少。
一个人追忆年华,太过寂寥,就让所有周遭的事物同悲同乐。张子野在一个时间的转角处,没有找到寂寞的出口,却让世间万物产生了怀旧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