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时尚与民国室内设计

陈 曦 赵岳峻

西方时尚与民国室内设计

陈 曦 赵岳峻

民国作为一个承前启后的特殊时期，室内设计艺术风格体现出了典型的折衷主义精神：当时的设计师们借助西方的材料、技术与装饰手法，对东方传统建筑空间做出改进与调整，既保持了中式端庄典雅的特点，又融入了西方时尚新潮的风格，并逐渐形成了一种社会风尚，受到上流社会的追捧。它所承载的独特美学符号和审美体系博得了现代人的青睐，其理论与实践意义也逐渐凸显。

一、西方时尚的渐入

民国时期都市人群的生活方式已经受到西方文化的强烈冲击，呈现出中西交融的趋势，人们对西式物品、文化、观念的兴趣日渐浓厚。室内设计也很快跟上了西化的步伐，地毯、水晶灯、沙发、壁纸等西式装饰元素逐渐流行开来，并开始潜移默化的影响国内的传统审美理念。

二、折衷主义的盛行

图1 外立面

民国时期的杰出设计师们多有留学背景，这为折衷主义室内设计风格的盛行奠定了基础。一方面，西方文化氛围多年的熏陶，让他们对西式的室内设计思想了如指掌；另一方面，中华传统的深刻影响让他们感受到传承数千年的中国传统设计形式仍有其独特的优点和旺盛的生命力。经过长期的思考和探索，他们发现东西方的设计理念各具特色，在很多方面能够兼容并包。如时任中国建筑师学会会长赵深所倡议，“融合东西方建筑学之特长，以发扬吾国建筑固有之色彩”，民国设计师们最终选择了将两种设计理念进行融合，开创了室内设计的新时代。

但折衷主义也给设计师们带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文化难题，即如何在接受西方文化与保持本民族文化独特性之间寻求平衡点。梁启超曾说：“保守性与进取性常交战于心中，随感情而发，所以往往自相矛盾。”这句话很贴切地表现了民国设计师在传统与现代、情感与理智之间的矛盾与徘徊。

图2 室内天花

图3 起居室

三、民国室内设计的时尚追求

受折衷主义设计思潮的影响，民国设计师们开始尝试一种兼顾中国传统建筑文化精华和西方科学实用理念的新型设计风格。小红山官邸（下简称美龄宫）作为该时期的代表性建筑，在很多方面体现了上述的设计思路。

（一）空间组织更为合理

民国建筑在形式与功能上明显表现了中道西器、中体西用的折衷主义思想。很多建筑的外在形式甚至内部的装饰仍保留了中国传统样式，但室内格局与布置却大量吸收了西方的设计理念。美龄宫的主入口和外墙上的古典式挑檐均属于传统中式建筑风格（图1）。但在内部空间布局中，却舍弃了讲究对称、平面方正的中式传统风格，改为流线规划合理、追求平面自由的新式设计风格，成功解决了内部空间组织的灵活有效与传统建筑外观的矛盾。

室内空间组织则是设计师们面临的另一个问题：他们已经意识到传统格局的局限，开始重新规划个体空间与群体空间，分割封闭空间与开敞空间。这是庭院空间向单体建筑空间的一种转变。美龄宫的二楼三楼均设置了起居室，与西方居住习惯极为相似，能满足主人接待不同客人的具体需要；主卧与卫生间直接相连，体现了实用主义的超前思路；在二楼空间的处理中，大厅连接着一个“凸”字形露台，露台四周以清式汉白玉雕凤栏杆相围合；露台场地开阔，可做户外休憩与茶饮之用，并利于室内采光、扩大空间。

（二）新式造型改变审美标准

民国时期传统中式建筑的屋架形态逐渐消失，室内平顶风格逐渐替代了以往的坡顶。天花的设计样式已明显简化，雕梁画栋的装饰风格逐渐消失。顶部的装饰除了必要的灯池之外，仅在四周围以欧式线条，现代感很强，颇受民众喜爱。室内的墙面大都粉刷成白色，并在下部做出约一人高的木质墙裙，与深色地面近似一体。地面的装修以地板、地砖为主流，少数用花砖和马赛克铺贴。门窗也开始使用简洁的构图，通常只在平直的窗框内嵌玻璃，不做花饰，古典门窗的繁琐雕刻与装饰不再流行。美龄宫的内部装修造型代表了该时期的主流风格：室内门窗均刷清漆，保留了木质本色；地面铺设以马赛克和地毯为主；天花亦是欧式的大方格天花，并饰以回纹线脚，中间悬挂欧式灯具；墙裙与地面连为一体，造型简洁大方，堪称经典（图2）。

（三）新材料的引进与利用

19世纪后，西方新装饰材料与技术陆续传入中国，为民国室内设计发展奠定了物质基础。水泥、玻璃、机制砖瓦等基础建材产量大幅提高，石材、木材、油漆、涂料等辅助装饰材料一应俱全。

其中，花岗石、大理石等石材主要用于建筑外墙及室内装饰构件，加工手法包括水磨石、拉毛等。木材的角色因砖混、钢混结构的引入而由主材演变为辅材。室内的家具、地板、墙裙、楼梯等，均以木材装饰为主，并根据木质的软硬选定不同木料。玻璃也逐渐取代了传统建筑门窗使用的窗纸，成为门窗上的新材料，除了平板玻璃还出现了花纹玻璃、玻璃砖等。在工艺方面，铜饰、镶嵌等工艺和操作手段也进入到室内装饰领域中，明显提高了建筑用材的装饰效果。

上述各类新型建材均在美龄宫中广泛运用，相得益彰。石材和木材的搭配使建筑外部坚固，内部舒适。大面积的玻璃窗让建筑内部通风与采光的问题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此外，瓷砖的介入也让美龄宫的厨房、卫浴等此类空间不仅变得干净方便，也富有很强的现代感。

（四）室内陈设的时尚追求

室内陈设作为室内设计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设计总体效果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民国时期的室内陈设在满足功能性的同时，其美观和装饰性也越来越受到人们重视。

民国时期的家具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沙发。它颠覆性的将传统中式家具中的榻、罗汉床、椅、凳等功能集于一身，并大大改善了坐、卧的舒适感。美龄宫的坐具即以沙发为主，兼顾了美观与舒适。此外，一些沙发腿部的兽足造型及西式金属构件的使用，更增加了新式家具的新奇之感。这类款式的家具在当时的各大城市风靡一时，成为上流社会竞相追逐的时尚之物（图3）。

留声机、自鸣钟等一类的西方现代科技产品也被引入，成为人们追求时尚生活的必备陈设。虽然当时还没有软装的概念，但在布满西式家具的空间里，搭配落地布艺窗帘一定显得更加豪华雅致，传统的竹帘遂被替代。一些兼具中西装饰风格的民国居室中，西洋的现代装饰与传统室内装饰如屏风、榻等完美结合，交相辉映，显示出了民国设计师在进行室内陈设的设计时，能够从业主内心的情感需求的角度来选择饰品，用两种文化相互融合又不失个性的优雅风格，达到陶冶情操、提升审美品味的目的。

四、结语

民国时期的室内设计映射了当时的社会对于西方文化与其时尚生活的一种追求。民国设计师们受到折衷主义思潮的影响，在继承民族传统文化的同时，合理借鉴西方的设计理念，通过引入西方设计艺术先进的材料与技术，在空间组织、造型设计、家具陈设等方面对东方传统室内设计做出深度改良。他们的贡献促成了东西方文化的深度融合与交汇，并一直影响到我国今天的室内设计，也激励我们在深刻理解其文化内涵的基础上创造出更加优秀的设计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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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雪梨.房间布置与装饰[J].建国青年，1946(5).

陈曦：江苏第二师范学院美术学院讲师

赵岳峻：江苏第二师范学院美术学院副教授

江苏省教育厅2013年度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东西方文化交融的民国室内空间设计研究”（项目编号：2013SJB760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