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之上
2015-01-04李万华
李万华
太阳的容颜
我看见太阳升起的整个过程,在梦中。高耸的东山顶上,彩云密布。那是我曾经无数次在黎明时分见过亮光的地方,也是我曾在无数次雨后看彩虹的地方。在那里,一面雕刻精美的窗户出现,淡色的纱帘低垂。窗户四周的色彩却浓郁鲜艳,仿佛五色锦绣堆砌。天空并不平静,似有万千声息,却不能一一听出。许久之后,两扇窗户缓慢推移,探出一位女子,发髻高挽,衣带飘拂。她袅娜着,将半侧身子倚在窗框之上,俯身微笑。她的身后散出金色光芒。人们在山下敲锣打鼓,大喊:太阳,太阳。
另一个梦中,太阳裹着海蓝色头巾,从东天的浓云中钻出,并且向我头顶移动。太阳歪着嘴,始终微笑。她的脸庞,以及它那大而又大的嘴,都染着朱红,仿佛刚刚涂抹。我在地面上,扭头,环顾四周,我的村子依旧在炊烟之中,牛羊将身影移动在河滩上,一些野花,星光般绽放,但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仰头看太阳在半空中微笑。
不要猜度,因为我是女子,才梦见太阳是女性。也不要胡乱解释。力量缺损便是缺损,步履笨重便是笨重,我不假借虚妄的力量,也不跟随暗潮。太阳不在天空,那只是夜晚在运行。
那个小寒后的早晨,八点多,我看到太阳,马路尽头,在浅灰的雾气和云层后。它挂在那里,不醒目,仿佛只是一张裹着绯红绸布的牛皮鼓面。钱德勒曾经在《漫长的告别》中说笑:作家,必得使每种东西似另一种东西。我埋头于我寂静的家乡,无意那样的名号,然而太阳实在是,绯红绸布蒙着的鼓面。
而在这之前,另一个冬天,也是我的家乡,我看到垂在南天空里的,硕大、单薄,甚至透明的一轮白太阳。它没有光芒,并带着失掉血色的淡漠。它只在高处粘贴着,仿佛寿衣店老人剪出的白纸钱。如果我伸手,我甚至可以摘下它,并且在掌中将它揉搓。
我曾经恍惚,我四周山脉圈禁给我的想象,以及我的疑问,它们仿佛风过水洼的波纹,不曾停息。我惯常见到的,那些太阳,那盛产的火焰,那注在万物之上的齐整韵脚,那炽热,那金黄,那力量之下的蓬勃,那歌颂了又歌颂的,光芒万丈。我在四季的原野走过,抬头,我听过邻居描述,亦曾见到画面无数,那阳光给予的光晕世界,那吉羽飘飞。但在一些时日,我依旧愚钝:如果太阳拥有传奇,如果这变幻,来自天空,如果天空的升降与薄厚,你我操纵,如果你我,再不是当初,我想知道,我在哪一刻见到的明亮,是太阳原本的容颜。
山高月小
重阳那一日凌晨,在祁连山东端的高峰上,我看到月亮。那一时,我知道我在高峰上,而且眼前铺开的,依旧是连绵重叠没有边际的山峦,但是看不到。夜如此浓烈,黝黑满溢。以致让人想着这夜晚的黑暗里,必定有更深的黑暗,如同那海洋的深处,藏着更深的海洋。然而这黑暗不可怕,有人说,黑暗不过是光明的减弱。在黑夜的山峰之上,仿佛在大海的阴影上。知道洪波涌起,却静无声息。后来,我看到月亮。月亮不在天上,它在我眼前,是用黑丝线系着的一粒亮白色肾形种子。吹一口气,仿佛能轻轻摆动,显得无辜。
山月不知心里事,原本如此,说月如无恨月长圆,这关月何事。恼月怨月,不过是恼自己怨别人,月倒成了替代品。人真是多情,好在此一时这些了无影迹。
唯有山高月小。
黑暗中,来登高的人发出些声音,都极谨慎。便是这细碎的声音,也要撞出些大的动静来,仿佛夜是能打碎的。想一想,夜果真如同一具容器。我们在某个时刻爬进去,松散任性,又在某个时刻,爬出来,谨言慎行。我们因此将自己磨损得越来越瘦小。即便如此,我们依旧期望再来的日子一切安康。有人因此在山顶抛鹿马,手电筒晃过的光晕里,我看见纸片飘洒着,向重叠的山影飞过去,轻而无声。
说,上世纪四十年代,有老人用大青马驮了粗布,向东北,越过这些山峰,到甘肃永登去换烟草,也换一些农具。有一日,老人急着回家,想在夜晚来临前翻过这些山,但是大青马受惊,挣脱背上的东西朝另一面山坡逃窜,等一切安定,夜已深浓。山路上,前后不着店,大青马不肯迈步。四周的山脊,仿佛鬼影,远处山坳里,又有不明动物的怪叫。无奈中,老人点燃木头农具,举着前行。老人说,月亮在脚底下,像一盏清油灯盏,什么都照不见。
野花芬芳
秋天,果子从树上掉下来,啪啪地响。其实在寒冷高原,我从没见过果子从树上啪啪掉下的景象,但是我觉得高原的秋天也该如此。我不知道天幕上的星星,是否也会像树上的果子,隔一段时间,便要掉几颗。如不然,这一时的星空,为什么比不上从前璀璨。如果讲道理,道理便总是讲得通。然而现在的星空,实在是,模糊着,模糊着,仿佛蒙着沾染灰尘的帘幕。帘幕揭不掉,星星被遮蔽在那里,总是风吹雨打后的零落。说一粒星便是一个世间人,难道世间的人也在寥落。
小时候,我习惯于一粒星便是一枚花朵。群星闪耀,定是八月的山坡野花聚会。那时候,母亲总是坐在青石的台阶上,沉默。我站在院子中央,仰着头。天空诡秘的图案让我神往。我只认识几个简单的星座,勺子一样搁着的七星,蝴蝶一样翻飞的三星,跨着银河的牛郎织女星,几何形状的仙后……图案生动又闪烁,然而一看一个样。黑暗中,我用手指在自己的掌心画下刚刚发现的图案。但在白天,当我试图用石子来拼我昨夜曾经见过的图案时,总失败。我发现星星的图案根本无法临摹,只能想象。
更多时候,我的四周一片漆黑,唯有头顶辉煌灿烂。星星在那里怒放,色彩丰富又迷人:淡蓝、浅粉、莹白、金黄。繁复的花瓣层层打开,似水漾出些微涟漪。我努力探看的结果是头晕目眩,天地倒置。我在那瞬间的迷惑中,觉得自己也便是一粒星辰,正粘贴在黝黑的天幕中。而大地上,野花芬芳。
如果不慎掉落,会怎样。在那鲜花的地面上,我是否会成为它物:一只虫子,一枚枯叶,一粒浆果。我或者什么都不是,只在它们中间,存在着。春天野草葳蕤,秋天西风劲吹。时光一茬一茬翻过去,广袤来了又走。我于是渐渐消散掉,失去形迹。人在万物中,不再成为人,而只是物的一部分,世间是否会因此而清廓。
阴影不到的地方endprint
光芒有没有形状,如果光芒过于弥漫,失去边际。如若寻找,在我家乡的田野,或者荒漠。一枚麦穗的形状,是不是光芒的形状。如果那是小麦,你是否认为,光芒过于紧密,没有缝隙;如果那是一株青稞,你是否会说,光芒是那样松散,像一口气吹出的碎屑。光芒是不是像水面上的涟漪,呈现圆形,并且层层繁复;光芒是不是又像玻璃的碎片,贴在青砖的墙壁上,不规则。
我无法想象。因为万物繁复,想象抵达的层面过于驳杂。而我记下一束清晰的光芒,并非那就是光芒它原本的模样。那一个旧时早晨,我沿着梯子爬到屋顶,看见院墙外的天空,那天空如同来自《指环王》一样的魔幻电影。灰色云层反复叠加,扭结,以至于那里仿佛一座古堡,阴气森然,并且缓慢移动。后来在这云层之间,白色光线劈开一圈裂缝,并从那里撒下,像长达千米的根根白茅。它们在触到高起的山尖时,白茅从中心散开,并且像帽子一样罩在山尖之上。
光芒是用来笼罩的吧,因为我从未见过什么事物将光芒压在下面。花瓣覆盖的地面上,地面肯定幽暗。但光芒再怎样见缝插针,也总是在表面上。所以一个小孔足够你见到光芒的模样,如果这个小孔通透。
谁能有幸见到一束天光,并将它传播给更多的人。两年前,一位美国摄影家来我家乡的山中采风,他偶尔看到一束雨后天光,正罩在河畔的一群羊身上,那景象奇妙,仿佛神的旨意,又无以言说。只是当时没做准备,光束移动迅速,羊群也很快散去,照片成空。摄影家于是花一个月时间,租一群羊,每天那个时候将羊群赶到河畔,等候,然而再没等到那束光。
母亲在去世前做梦,见到黑暗巷道里的一束微光,像蛇爬行在地面上。微光在前面,母亲不由自主地跟着它走,却总是追不上,后来母亲气馁,停止迈步,微光便原地不动。母亲告诉我这个梦,仅限于描述。我也一直不想将梦的寓意解读,不予深究。年岁中,母亲像一支蜡烛,在自己的院子突然熄灭,我不知道她终究去了哪里。母亲是否被一束光指引,从而进入到云层之上的天堂。如果在云层上,天光是否更明亮,而如果在其他地方,幽暗是否更深浓。达·芬奇说:阴影最重的地方是黑暗,最轻的地方是光明。那么,敬爱的达·芬奇,阴影不到的地方,是什么。
影子与飞翔
有没有这样的可能,白昼蓝天、星辰、闪电,它们同时出现。仿佛一棵树枝上,芽孢、花朵、果实同时挂满。又仿佛一个人的生命中,幼童、青年和苍老混同一时。空间如果层层重叠,时间如果分出枝杈,而你和我,如果面容模糊,记忆互换,会怎样。
在灰白的马路之上,我轻盈地飞翔。我划动的双脚变成蹼,我的前方,青山巍峨白云缭绕。我头顶淡蓝的天空,白日正散射亮光,但是星辰,它们正闪烁在天空之上。它们并不格外璀璨,也分不出它们惯常的色彩:橙黄、橘红,或者淡粉。它们不密布,没有图案,但它们存在。闪电在天边一道道划出,沿着山脊线,它们将那些山峰映出瞬间亮白,也远射到我身上,而我一直在飞翔。
我不知道自己将飞向何方,但飞翔是如此快意的事情。在梦中,我不知那是梦的荒诞。我低头看见自己袅娜的影子,像一尾鱼,贴着青山滑过,柔软无骨。我似乎有片刻沉思,醒来时却遗忘得干干净净。也许在想:天空如果失去它惯有的秩序,然后重建秩序,而这后来的秩序,是否早已存在,如同爱默生所说的那样,一个中午必定是另一个早晨的开始,大海的深处,必藏着更深的大海。
然而这不可能。
年幼时候,我发觉身边无数事物都不存在固定的一面。月亮的样子始终变化,星辰移动位置,白昼和黑夜,不厌其烦地交替,山前流水,时而充沛时而枯竭。我曾经相信,我此刻所见,便是事实,但一转身,又觉得那是错觉。成长的过程粗枝大叶,没有谁对这些日常所见给予解释,哪怕谬误。我先天的谨小慎微,又使我不能因为那是错觉而胡搅蛮缠,也不能,因为相信它是事实,而吹嘘炫耀。
我因此时而糊涂,时而清楚,如同《庄子》里那个影外微影的故事。影外微影问影子:你刚才俯身而现在后仰,刚才束发而现在披散头发,刚才坐着而现在站起,刚才行走而现在停驻,为什么?影子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天上狼毒花
那一夜电闪雷鸣,天地白光。我看见天空河道纵横,枝杈遒劲。它曾经端庄的面庞,此刻失去自制,仿佛过于内敛的女子,突然爆发,并且披头散发。蓝、灼白、红,激烈之光,晃出一个惊恐世界:游走的红砖屋脊,狂舞之枝,墙头细碎草茎,金露梅原野,绛红鞭蔴墙,白塔,昏黄夜灯。瞬息寂静。仿佛一口急于吐纳的浊气,暂时阻塞。燥烈的决绝与撕扯。厚重幕布,紧密心肌,落满墨迹的燥烈之纸,凤凰牡丹的锦缎,十指……它们一起碎裂,连同夏季牧场,毡房,高山上的牛羊。
我首先想到高山上的牛羊,以及它们眼里的哀伤。它们未及抬头、明白、奔跑,甚至未及下一次反刍,便在电光中死去。尖利的白色亮光,将沿着它们紧绷的腹肌划过,留下黑色胸腔。这颠倒黑白的力量,在下一刻,拧成无数声响。它终究执拗,顽强,如同旷野狼毒的根茎。狼毒,我所熟悉的花朵,它们开花总有气势。有时狼毒雪一般的花朵会淹没一整片草场。尽管单枝的狼毒花娇小,细碎的筒状花瓣背面涂抹红晕,腹面洁白,仿佛故意要绽放出一些柔弱清冷。狼毒有庞大的根系,吸水能力强,在干旱寒冷的地方,它们从不让其他植物存活。牲畜迷惑在狼毒丛中,不肯出来,又找不到其他草吃,最终饿死。
如果天空是另一层丰厚土壤,现在,这些遒劲的根,正在沃野汲取精华。它带着贪婪,努力将根探到更深处,而狼毒花正在绽放。它们铺满天空这面原野,粉白,并且散发芬芳。甚至有孩子从远处走来,带着露珠,摘下它,用它编织花环和绣球,然后戴上它,成为公主,走过山谷和原野。而举头仰望的我们,在此刻,不过是那土壤下东突西奔的虫豸。
三星
如果我问你,你是否顺手就能描出一幅星座图。但我从未问起。简单的事情即便只需一次俯仰,也未必人人有那昂首低头的兴致。小时候的夜晚,母亲起夜,总是说:三星当天,夜深了。我偶尔清醒,探头出去,果真见得天空蝴蝶一样的三星,正举起大翅膀,向着西方,是那缓慢飞翔的模样。endprint
我一直叫它三星。当然,并不是我一人叫它三星。在民间,起码在我小而又小的家乡,人们都叫它三星,并用它来估计时间的早晚。在天上,它蝴蝶一样的翅膀,从未合拢过,而它小小的身体,从未变幻过方向。三星升起了,三星偏西了,三星落了。我家乡那些从没出过远门的,从未曾了解天文知识的人,他们抬起头,这样说。他们是一群跟着三星飞翔的鸟,顾不上休息,他们看着三星将时间带走,又带回来,仿佛将老人带走,又将孩子带来。而三星,它一直在那里飞,一直飞,未曾远离,也未曾消失。在家乡,它甚至比任何星星都出名:金星、北极星、牛郎织女星……
“六·一”儿童节,蓝裤子白衬衣,队鼓小号,红黄蓝绿皱纹纸的花朵和彩带,红领巾。在离家十多公里外的中心小学,我们几个女孩子跳《小汽车》,也许是《小汽车司机》,“嘟嘟嘟嘟,喇叭响”,现在我只记得这一句。土筑的舞台下乱哄哄的人头,卖冰棍的人推着自行车靠在墙根,我的注意力总是被那蒙着黑棉袄的冰棍箱子吸引。
路途遥远,晚上不能回家,在一间四壁有风的教室里,老师号召我们将桌子拼在一起,枕着鞋和书包睡觉。那些课桌拼成的无比宽大的硬板床上,十几个人挤在一起,没有铺盖。有人在床上追逐打闹,课桌将课桌碰撞得乱响。男生的吵闹在另一个教室,仿佛正在聚众起义。
半夜冻醒。大瞪着眼,我看见星空在窗外悬挂。三星,我熟悉的星座,此刻,正将一只大翅膀伸进窗户来。我希望那翅膀会抖动,并给我摔下一条棉被来。那时候我不知道羽绒被。等了等,它不动。我没生气。
后来我知道,在星座图上,它是骁勇的猎人。它左手举着战利品,右手握着铁锤,它左腿跨出,右腿蹬直,它的腰带明亮,宝剑斜佩。它始终威武,仿佛一天的星辰,全是它的猎物。
山里人家
在两面大山交错的地方,路被截断。其实截断的只是混凝土的公路,狭窄而落有滚石的山路继续逶迤前去,那是只有牲畜牧人和当年砍柴人才走的路。停驻,看那嵯峨的青色山岩,耸立在天空之下,岩石下大片高寒草甸向两边匍匐开去。那些山脊的向阳处,有牧人居住的帐房。以前,那些帐篷均以自己擀制的黑色牛毛毡为主,现在,已经换成绿色帆布,或者写有某某救灾字样的蓝色帐篷。坐北向南的高山上,红嘴山鸦嘎嘎啼叫,飞起落下,黑牦牛在岩石间摔着尾巴驱赶蝇虫,山羊在极陡的悬崖上跳跃。向下稍平的山坡上,建有几所庄廓。传统土木结构的房屋,屋顶长有几株青稞,三四寸高,院墙大阪夯筑,已爬上斑驳苔藓。云杉木制成的大门半开着。门外空地,野草披覆,一只白色大猪被绳索拴在木桩上。山坡下河水哗哗流过。
中年夫妻正在门口做活,我们说,想讨杯水喝,是否方便。男子立即停下手中农活,邀请我们进门。女子有些犹豫,但紧跟着还是停下活,让我们进门。刚刚翻新的云杉木大房,院子中央的碎石头还没有清理,菜园和花园尚未砌成,也没有山里人家常有的白色桑炉。倒是有一柱青杨木的高杆竖起,挑着白色经幡,沿着屋檐,也有五色经幡悬挂。男子介绍,说老人已经去世,唯一的儿子去山外上学,因为家中正在修建,这一年他没能去外面打工。
女主人很快端来茶水。熟悉的熬茶,由黑毛茶熬煮而成,加有花椒、草果、老姜和盐,颜色深红,倒在大瓷杯中。又端上一盘花卷,这是一种小麦面蒸出的面点,里边卷有红花、姜黄和苦豆研磨成的香料,红、黄、绿三色彼此相衬,极为鲜艳。这是来自植物的色彩和芳香,让人放心。一个花卷有两只手掌大小,典型的高原风格。
女主人高大健壮,因为长期缺氧,高寒,紫外线强烈,脸颊上的毛细血管被破坏,成为高原红。她佩戴的耳环,手镯和两枚宽大戒指,都是略带黑色的藏银,刻云纹,并镶嵌大颗绿松石和红玛瑙,明显是完整一套,由祖辈留传。男主人陪我们说话,有些健谈。往年外出打工的工资,盖新房的花费,孩子的学习,以及隔壁邻居的一些闲言碎语,话头随便都可以提起。
坐在檐下慢慢喝茶,闲话。清冷山风吹进来,拂动经幡,发出啪啪声响。越过低矮院墙,可以看见前面大山,似深绿色的屏障,朝院落倾轧过来。因为山体过于高大,各种讯号不通。路上也很少有车辆经过,身边的一切微音,全部出自自然。男主人说,以前山中常有大型动物出没,它们在白天躲进灌丛,夜晚发出各种怪叫,现在,也许只剩些马鹿和麝了。
这样坐着,一只乌云盖雪的大猫走过来。伸手去它颈下抚摸,它便跳上我的膝盖,卧下,发出舒适鼾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