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批判”是一种自由的声音吗?
2015-01-04苏典娜
苏典娜
近期,北京时代美术馆举办了“第三种批判:艺术语言的批判性”展览。观看了整个展览的作品,会发现策展人的巧妙用心和反思性—在形式主义批评愈发走向衰落的今天,这个展览更多是想回归到艺术本体语言,对于艺术家的主体性建构的探讨上,也赋予艺术家更多的权力,让他们通过作品发出自由的呐喊,而不是为“题材”和“前卫立场”的批判而苦恼。除了常规的展览标签外,策展人精心地为22位参展艺术家写下了一段为什么选择他们的说明,贴在展厅里。这样的做法也是基于策展人对于每个人的作品研究,展览的作品形式多样化,包括了抽象绘画、影像、装置、写实油画、行为艺术、实验水墨、雕塑等,可谓是“展览虽小,五脏俱全”。策展人更为关注艺术家艺术语言的多元化,例如展示了王璜生馆长今年的装置新作《隔空》,而不是其常见的实验水墨,或者关注艺术家艺术语言的转向,例如展示展望现场创作的“砸石头”系列,延续了他“不破不立,不立不破”的中庸态度,而摒弃了艺术家上个世纪90年代“驾轻就熟的现代主义雕塑语言”,抑或展示肖昱颇为戏谑抽象油画的《铁丝网》,将栅格喷上丙烯颜料,就构成了画面唯美的抽象大作,而不是艺术家早期用尸体组成的“具有外在批判语言”的作品。
开展前,主办方邀请了艺术家、哲学家、诗人、美术史学家、美术馆馆长、艺术机构负责人、编辑等进行研讨会,其中以艺术家参与人数最为众多,探讨了“语言哲学与文学语言”、“艺术本体与当代艺术史”、“图像视觉生成与解析”、“艺术语言的在场与艺术家的主体建构”等话题,策展人本人更倾向于一种跨界的学术交流。这些话题打破了常规,展现了新的学术关注动向,专家们现场研讨发言很积极,讨论问题也比较深入。
然而,遗憾的是,此次展览的研讨会上虽然可见众多的美术界的批评家大腕来到现场,但是,针对现场展出作品本身,似乎除了策展人本人是批评家之外,其他的批评家声音都不在场,让观众不禁产生疑惑,这是不是有意避开文人相亲的针锋相对的局面呢?—当然,“批评家”这个身份本身在国内是具有争议的。
易英教授曾指出,在中国的当代艺术批评中,社会批评最有效地介入了艺术现状,而社会批评分为语境探讨和对文化条件的研究两种倾向,不顾及艺术家的主观意向和作品所指,也不涉及具体作品。我们可以看到,社会批评在当代艺术批评浪潮中越发生猛时,在作品的观念性、前卫性、思想性位置愈发凸显的今天,一个当代艺术展览回归到对于艺术语言的探讨上来,实属不易,也具有相当的前卫性与反思性。按照策展人的说法,“艺术家的主体建构不断完善的基础上,深入材料的物质性,探索身体与材料的关系”,从此次展览吸引了众多艺术界大腕来看,这可以理解为艺术家的主体性建构与创作拓展的一种有效方式。在当下,什么是艺术家的主体性?什么是艺术的语言?艺术的语言是否有批判性?这也是展览试图探讨的话题,也是一个开放性的话题。
易英教授曾在中央美术学院的教学课堂上半开玩笑说,自己是画家,而不是“批评家”,也最讨厌别人称呼他为“批评家”,因为国内的“批评家”在人们印象中更多是拿钱替人写文章,而缺乏应有的思想深度和独立性—但不可否认这引发了一个问题,围绕一个新的话语建构的理论问题,众多的批评家的声音不在场,而是以自我介绍作品的艺术家为主体,或者从纯理论层面探讨批评问题,缺乏对于参展作品个案或整体展览的反思和批评,是否会导致批评话语的失衡—策展人一枝独秀,独占天下呢?这就涉及到了艺术话语权的问题,是从属于作品赞助商和收藏家,是创建于批评家、美术史家,还是由艺术家自由发声呢?更多时候,参与者需要沿着策展人的思路所划定的圈子进行讨论,缺乏对于话题本身的反思性。例如展览将中国的当代艺术史按照一定的标准,人为地划分为“题材批判”、“前卫立场批判”和“艺术语言批判”三种批判形式,而忽略了各个批判之间的关系以及重叠交叉的可能性,也忽略对于“艺术语言批判”的存在的合法性的探讨。
在这个展览上,不免产生了断裂的问题,看似开放的批判声音,似乎又隐含着一种艺术批评家身不由己的话语选择危机,更值得提醒的是,这种危机在整个艺术批评界已经成为一种常态。因此,我们不禁也有疑问,第三种批判,会是一种自由的声音么?也许,面对这个问题,我们只能依靠艺术作品倾听艺术家的发声,依靠反思性的言论倾听批评家的回答,也依靠双向交流的对话表达我们观众的想法。总之,我们亟待听到美术界发自艺术批评家内心深处的声音。
当美术界严重缺失批评的时候,西川教授在此次展览的研讨会上针对文学现象提出了一个观点,“警惕批判的陈词滥调的存在”,这倒也值得我们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