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长空两战鹰：广西融安籍飞行员韦鼎烈、韦鼎峙抗日空战事略

● 吴爱玲

在广西融安县东北部莽莽苍苍的群山中，清澈的浪溪江畔有一个名叫板榄的小镇。在这里，诞生过两位英勇的飞行员——韦鼎烈、韦鼎峙，抗战期间，他们参加过南宁空战、鲁南会战（台儿庄保卫战）、大武汉保卫战、粤汉铁路保卫战、西南保卫战，并击落击伤日机数架，英雄事迹令人感佩。

航空学校苦练本领

韦鼎烈，1914年出生于融县永安圩（今属融安县板榄镇）。鼎烈聪明好学，于1932年考入广西大学，后受“航空救国”思想的鼓舞，恰逢广西航空管理处筹备成立空军向社会招考飞行学员，遂改读航校。由于广西航校尚未正式成立，首次招收的30名学员附设于中央军事政治学校第一分校内，由航空局聘请中外航空专家负责教习。1934年4月，广西航空学校于柳州成立，毕业后的韦鼎烈在学校校务处任飞行教官。

韦鼎峙，1916年出生于融县板榄圩，兄弟姐妹7人，早年丧父，家境贫寒，苦读力学，自小学、县高小、县初中而至南宁军校童训队。1934年3月，由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南宁第一分校甄试转入广西航空学校第2期飞行班。1936年5月毕业，留在校本部教务处充当飞行班第3期飞行助教兼学生队队副之职。

韦鼎烈、韦鼎峙两家相距七八里，本是同宗兄弟，而今能在同一所航空学校学习供职，自是互相提携帮助。后来，韦鼎烈任飞机教导队第2队分队长，韦鼎峙任飞机教导队第1队少尉飞行员。

抗战全面爆发后，广西空军归国民政府统一指挥，广西航空学校并入中央航空学校。韦鼎峙所在的教导队改编为中国空军第3大队第7、8中队奉命北上，先到兰州，后到襄樊集训。飞机教导队第2队改编为空军第32、34两中队，韦鼎烈留在第32中队（队长张柏寿，副队长韦一青） 并由柳州迁往南宁。

南宁保卫战：鼎烈击落一架日机

第32中队有日本造、英国造和广西飞机修理厂自行设计制造的单座驱逐机共10多架。这些飞机大都已残旧，性能落后，又缺乏器材零件供修理补充，只有5驾飞机勉强能够使用。

为截断中国西南国际补给线，日本海军航空队对广西实施轰炸。1938年1月8日上午9时，敌机2批各7架自钦州湾起飞空袭南宁。第32中队全队人员立即各就各位，准备战斗。副队长韦一青率领马毓鑫、韦鼎烈、吕明、蒋盛祜各自驾驶一架“91”式驱逐机紧急迎敌。各机接敌占位，利用高度优势突然俯冲攻击。韦鼎烈首战告捷击落敌机1架，韦一青、杨永章联合击伤1架（后坠毁）。就在此时，第二批7架敌机赶到，并从高位加入战斗，中方机群顿时陷入被动，5架战机分别被2架以上的敌机咬着攻击。蒋盛祜座机不幸中弹着火，跳伞降落时又被敌机扫射，光荣殉国。韦鼎烈被两架敌机缠斗，危急时刻他仍然保持沉着冷静，驾机向青秀山己方陆军阵地低飞。紧紧追来的敌机被地面炮火攻击，掉头离去。下午2时，敌机再度来袭，韦一青率领韦鼎烈、杨永章等出动3架飞机再次升空迎击，在扰乱敌机队形之后，飞往武鸣降落。

当第3大队第7、8中队从兰州接回12架苏式新飞机返回襄樊机场时，韦鼎峙和队友们接到由南宁发来的捷报，大家为战友们感到高兴之余，也大大增添了胜利的信心。

韦鼎峙

韦鼎烈

归德空战：鼎峙击落一架日机

1938年3月，韦鼎峙随第7中队进驻孝感护卫武汉领空。3月18日，第7中队与驻信阳的第8中队在归德机场汇合联手前往鲁南前线执行轰炸任务，返回途中在韩庄上空遇日军两架轰炸机，大家合围将其击落。队友欧阳森独自追踪1架侦查机并将其击落。25日，第7、8中队14架E-15式驱逐机再次从归德机场前往台儿庄、枣庄、峄县、滕县执行轰炸和配合地面陆军作战的任务，返航时遇30多架敌机，双方在空中展开激烈厮杀。鼎峙与大队长吴汝鎏、分队长莫休同在一组。缠斗中，鼎峙拉起机头来了个上升急转弯，发现1架“95”式驱逐机正追蹑1架友机，他果断开火，那架日机应声中弹坠毁。随即，鼎峙被两架日机夹击，他无法脱身而欲驾机撞向敌机，敌机却有所防备，一直与他保持一定距离。鼎峙在回避上方敌机攻击时，不幸被下方敌机击中飞机起火，身负重伤的鼎峙跳伞着陆，幸得河南省马牧集群众的救护，将他抬送至归德圣保罗医院。同样击落1架日机负伤的第8中队队长陆光球、迫降时受伤的大队长吴汝鎏和其他几位伤员已先期到达在该院就医。是役，中方共击落日机7架（黄莺击落2架、陆光球、曾达池、黄名翔、周善、韦鼎峙各击落1架），7名日方飞行员全部死在机舱里。此次来犯之敌为日本陆军航空兵的王牌部队加滕驱逐联队，其得力干将川原幸助也在此次空战中被击落。战斗中，中方损失7架飞机，李膺勳、莫休、何信3位飞行员阵亡。

4月10日，中方18架飞机前往枣庄轰炸敌军阵地，归航时再次遭遇加滕驱逐联队的30多架飞机。结果，中方击落5架日机，日军加滕大尉在这次空战中殒命。中方损失飞机3架，阵亡2人。

南雄上空：鼎烈再斩敌机

1938年3月，原留驻南宁的第32中队奉令前往湖南衡阳接收修复的英国“格机”，并改由朱嘉勋任队长。在桂林机场做短期训练后，于7月8日调往武汉归并于第3大队战斗序列。在武汉保卫战中，韦鼎烈与第32中队的队友不分昼夜多次升空作战，在8月3日的空战中，朱嘉勋、何觉民各击落日机1架，大队长吴汝鎏与韦鼎烈、杨永章在追逐一批驱逐机的过程中，在黄冈附近击伤1架日机。

日军为阻止中国军队用物资运送，屡派飞机轰炸粤汉铁路。第32中队于8月15日奉命移防衡阳，执行护卫粤汉铁路任务。

8月29日，吴汝鎏带领第32中队中队长朱嘉勋，分队长韦鼎烈、杨永章、马毓鑫，队员韦善谋、唐信光、吕明、梁康荣各驾“格机”1架飞抵南雄机场。30日晨，敌人即派20多架驱逐机分两批次前来挑衅，第32中队9健儿升空迎敌，虽然敌众我寡，队员们充分发挥“格机”灵活的性能与敌机展开殊死博斗，大家以大队长为中心形成一个大战斗圈，苦战两个多小时，共击落敌机7架。韦鼎烈在击落1架敌机后，座机被击中起火，被迫跳伞，降落在一片松树林里时脚踝受伤，被乡民发现，用树林里的竹木做了一副简易担架，将他送回南雄机场。

此役，第32中队损失4架飞机，大队长吴汝鎏、队员马毓鑫为国捐躯。

回柳州休养后再接任务

第3大队自南雄空战后不久，发生一起严重车祸，空勤人员伤亡惨重，第3大队遂离开衡阳，返回柳州整补。

在归德空战中负重伤的韦鼎峙，右大腿几处伤迟迟未能愈合，当身体大体恢复后，他即要求出院。归队后，鼎峙因伤一直未能登机飞行。1938年末，新任队长徐燕谋到任后，鼎烈随第3大队空勤人员赴川东梁山（今梁平县）成立驱逐训练总队。鼎峙一人独留柳州。

漫步街头，一切景致是那般的熟悉，航校的火热仿佛就在昨天，只一年多的时间，不少师友已血洒长空、为国捐躯，其他的同仁正在为抗战忙碌……鼎峙再也坐不住了，他向上级打报告，要求尽早恢复工作。很快，他得到新任务，负责在衡阳第一飞机修理厂和柳州第九飞机修理厂接收修理好的飞机。

1939年5月，鼎峙驾驶一架E-15由柳州飞成都，正准备飞往兰州西古城驱逐训练基地（驱逐训练基地已由川东迁到兰州），在该基地任教官的鼎烈前来成都接收他送来的飞机并通知他不必前往兰州——他已调任空军第5大队第17中队任分队长。于是，鼎峙直接到成都第5大队第17中队报到，与新的同仁一道担负起保卫重庆、成都重任。

韦鼎烈与他的战机

“九一”式驱逐机

1939年12月，从兰州驱逐训练总队返回柳州接飞机的韦一青、陈瑞细与陈业新临危受命，驾驶3架老旧飞机飞抵昆仑关参加战斗，支援地面部队作战，击落日机2架后被敌机围攻，韦一青壮烈殉国，陈瑞细、陈业新重伤获救，3架飞机均毁。至此，由广西航空学校飞机教导第1、第2队改编的空军第3大队，在前赴后继数十次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之后，元气大伤，再已无力以独立建制参加抗战。

兄弟联手，致力滑翔事业

韦鼎烈自1938年冬升任队长后，一直在驱逐训练基地训练新学员，为抗战前线不断输送新生力量。1940年2月，中国滑翔训练班（设在成都） 创办人韦超在重庆滑翔表演失事殉难，这消息让鼎烈、鼎峙震惊痛惜。韦超是桂林永福人，与鼎烈、鼎峙同是广西航空学校学友，曾被派往英国学习航空机械，中途转到德国学习滑翔机。他热情活跃，喜好摄影，与鼎烈、鼎峙亲如兄弟。

为了使新兴的滑翔运动不致中断，国民政府航委会乃调韦鼎烈、韦鼎峙担任该班训练工作。1941年4月4日，重庆成立了中国滑翔总会，这是一个全国性的民众团体。任务是提倡滑翔运动，也提倡航模运动和跳伞运动，开展民间航空教育，加强空防力量。1941年11月，鼎烈、鼎峙等由成都出发，在西南数省进行滑翔表演，受到热烈欢迎。11月17日巡回到柳州，为柳州的父老乡亲表演。期间，鼎烈、鼎峙曾飞回板榄老家，他们还从滑翔机上向板榄街头的稻田投掷礼物送给乡邻，这件事轰动一时，成为美谈。

韦鼎峙与E-16型战机

韦鼎峙在广西航空学校的启蒙飞，从右至左为周纯、韦鼎峙、飞行教官陈有秀、庞健、蒋盛枯。

得益于鼎烈、鼎峙等人的竭力推动，一时间，滑翔运动方兴未艾，各地纷纷建立滑翔站和空军幼年学校，培养了一大批滑翔员。抗日战争胜利后，滑翔训练班于1946年秋解散。

隔海寄乡愁

1949年，韦鼎烈、韦鼎峙随队飞往台湾。到台湾后，鼎烈、鼎峙继续在空军任职，两人都是上校军衔退役。

鼎烈育有3女1子。独子韦启承1967年8月1日，在台湾东港镇海公园旁的海水浴场为救落水同学而牺牲，年仅17岁，当时为台南一中高一学生。屏东市特为他立铜像纪念，并称他为英雄小义人。鼎烈于1991年在台湾去世。鼎峙撰联哀悼：

忆当年比翼长空同歼倭寇，慨今朝相期归里独少阿哥。

鼎峙育有4女1子，皆品学兼优。1989年11月，鼎峙由台湾返回阔别40载的故乡。除了回到板榄探望亲友外，鼎峙还到南宁、柳州拜访冯璜、韦瑞霖、黄孚新、韦善谋、吕明等当年广西航空学校的师友，忆及在对日空战中牺牲的20多位同学，几近占航校三期飞行班学员三分之一，不禁唏嘘。1994年，鼎峙随女儿赴美定居。2002年，鼎峙再次返乡，并给亲友们带回他自己印制的诗集《闲散诗歌集》，字里行间多是乡愁。2005年，鼎峙将个人参战经历及有关见闻所著文章集结为《抗日空战》付印出版。2009年，鼎峙在美国去世，享年93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