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肩

叶 子

喜欢披肩，喜欢了好久。

喜欢披肩的味道，既有旧时代的从容和温婉，又有快节奏社会的爽利和风情。喜欢披肩的性格，它既不是服装，也不是饰物，却能兼得服与饰的实用和观赏价值，是介于服与饰之间的第三味元素。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对披肩的喜欢里，亦有很大程度的地域因素。我所在的新疆民族地区，披肩是很盛行的民族服饰。每至当季，乌鲁木齐的大街小巷里，能随意淘到来自于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巴基斯坦、印度的舶来品披肩。俄罗斯风格的薄呢料披肩，敦厚保暖，效果能赶上一件夹大衣。印度披肩有印度纱丽风格，轻薄绚丽，可配颜色晦暗的秋装。巴基斯坦的披肩与本土民族风格近似，纹样奔放，配色大胆，需要独到的眼光和着装胆识，才能搭配出上佳效果。

西北的冬天，风硬天寒，着装的当务之急是保暖。街边上的披肩店里，从早到晚人头涌涌，生意异常火爆。

今年上市的披肩里，有一款攀枝石榴花、厚呢料的披肩，别出心裁地在披肩中间挖一个圆孔，织上高高的立领，下摆处再织上一圈荷叶边，披着是披肩，穿上是斗篷，特别地好卖。二道桥路口卖这种披肩的小贩，有一个虎背熊腰的大胡子维族男人，叫卖披肩的时候，喜欢把披肩披在自己肩上做示范，那滑稽的样子，惹得围观的女人笑声不绝。一女问：你的披肩还有更厚点的吗？大胡子男人听了，一副很受伤的表情，摊开两只大手说：胡大吖，你要的不是一条披肩，你需要的是一个男人、男人。

披肩是很挑人的。它不适合粉嫩少女，也不衬托新潮达人，披肩散发出的那股子唐诗宋词般的婉约味道，只适合与它的气味和语言相契合的女子。“束身旗袍，流苏披肩，阴暗的花纹里透着阴霾”，听听这腔调，不用猜就知道是冷美人张爱玲。传说张一生最爱披肩。世人的印象里，张爱玲永远穿一件旗袍，或灰色，或紫色，或淡青，参加聚会，可以随手拿起沙发罩布当做披肩。

关于披肩的注脚里，最令我诧异的是“爱披肩的人，都属于没有安全感的人，那柔软贴心的包裹，像是一个温暖的承诺，像是一双修长手臂的抱揽。”这说法跟卖披肩的民族人倒是不谋而合。电影《滚滚红尘》里，月影婆娑的露台上，林青霞用披肩裹住深情款款的两个人，和秦汉甜蜜拥吻。披肩款款，幽幽情深，披肩与怀抱合二为一，可谓人间美事。可是，披肩易得，那知情识趣的男人，去哪里找？

时近腊月，世界一片寒凉，一如张爱玲文字的底色。

不变的是，女人们依旧不遗余力地为身外之物花心思，用一方刻意裁剪的暖意，来演绎着专属于她们的绝代倾城。而我亦憧憬，有一天，当我老了，头白了，在摇椅里，围着厚厚的披肩，在炉火旁打盹，那时候，能静静地想起你，想起你曾经的柔和眼神，想起你眼底浓重的阴影，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垂下头来，轻轻地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女人永远少一件衣服。如果你还在感叹“买一件衣服真的好难”，不如去淘几条披肩来，嫣红姹紫，混搭一番，没准儿能化腐朽为神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