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
2014-12-24郝亚博谢周浦
郝亚博+谢周浦
《黄金时代》
[导演]
许鞍华
[编剧]
李樯
[主演]
汤唯
冯绍峰
王志文
郝蕾
袁泉
王千源
[类型]
传记/剧情/爱情
[标签]文青/多角恋/先锋电影
[上映日期]
2014年10月1日(中国)
20世纪20至40年代的中国,是一个民气十足、海阔天空的时代,一群年轻人经历了一段放任自流的时光,自由地追求梦想与爱情,有人在流离中刻骨求爱,有人在抗争中企盼家国未来……萧红,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子,一路流亡,从北方到南方,从哈尔滨到香港,一边躲避战乱,一边经历着令人唏嘘又痛彻心扉的爱情与人生。对生的坚强、对死的挣扎在她笔下穿透纸背,她的人生亦是如此。
黄金时代绝代文青传奇
﹃黄金时代﹄本是萧红对自己身世的自嘲,却想不到多年后,
它成了那个时代最真切的写照。
2008年,《黄金时代》剧本初稿完成,总计18万字;
2012年12月12日,电影开机;全片在哈尔滨、山西、
北京、武汉、上海5地取景,总共249个场景,参与人数过万,
有据可查的制作人员超过1500人,群众演员超过3000人。
这是站在理想主义逐渐沦落的世界,
对曾经那个黄金时代的脱帽致敬。
1936年,萧红为摆脱情感和写作上的低迷,东渡日本求学,终日蜗居在友人狭小的公寓里,这就像她一生的缩影—困在牢笼中。此刻,她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就是在困室内燃尽自己的青春和才情,于是她说:“这不就是我的黄金时代吗?”
这又何尝不是所有人的黄金时代?日本人的坦克,碾压着东北平原,一群文学青年,虽然稚嫩,但却怀揣着真诚的愤怒和激情,辗转于山川湖海。上海的沦陷,武汉的失守,重庆的轰炸,还有香港的废墟,这些都无法冷却他们生命的热量。他们在狭窄的公寓里,争论托尔斯泰和巴尔扎克谁更伟大;在延安的大通铺上,想的是这个国家的前途;在战火中,放肆痛饮爱情的癫狂。他们颠沛流离,却又充满希望,他们将这些生命的痛苦和喜悦凝结成文字,铸就了属于那个时代的传奇。
群像
文青们的多角恋
《黄金时代》就像璀璨的星河,或许汤唯饰演的萧红是最闪亮的那颗星,但她身边的人物,并不会因此显得黯淡。
萧红、萧军、端木蕻良,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是整部影片的情感内核。在人物设定上,这两个男人性格互补,萧军是长枪千仞,端木则文清如水。前者让萧红仰望爱慕,后者则给她现实的庇护。他们三人在武汉时同床而眠,而到了临汾,则各怀心事,他们之间的友谊以及最后的决裂,就像那个时代,所有美好最后终将破碎的寓言。
围绕在这三角关系内核周围的,是站在第二层的参与者。他们是聂绀弩、丁玲、蒋锡金等人,这些人的行动,影响着三个主角的命运。聂绀弩全程目睹了二萧各奔南北,他对萧军的出轨,端木的殷勤,都看得清清楚楚。三人在临汾相遇对峙的时候,他也充当调解人的身份。在送别萧红时,他指了指天空,伸出两臂做飞翔的动作,意思是“你要往上飞,飞得越高越好”。他欣赏萧红的才华,不愿意她被尘世的种种羁绊。而丁玲则是二萧决裂的导火索,她点燃了萧军心中的那团躁动,鼓励他抛弃纸上笔墨,跟着她一起去延安革命。但萧红对这些激昂的说辞并不感冒,她只想找个宁静之所,继续构建自己的作品。为此分歧,萧军甚至对萧红说过这么句话:“我和丁玲结婚,你和端木结婚。”此时,两人的关系已经无法挽回。
站在第三层的,是观察者,譬如骆宾基、胡风、梅志、白朗、罗烽等人。他们与萧红,或许只有一面之缘,但绝非单薄的龙套角色,每个人的背后,都有澎湃的生命力,都能窥见一段完整的人生。
在这些层级之上,鲁迅是超越这些圈子的终极引领者,人称“老头子”。他是萧红的精神导师,影片这些人物里,唯此二者在文学造诣和思想境界上最为投缘,所有回忆鲁迅的文章中,最好的一篇正是萧红的《回忆鲁迅先生》。那里面的鲁迅,处处闪烁着生的灵动,却也时时笼罩着死亡阴影。据说萧红每次回忆起鲁迅,都会哭。其中的悲哀,并不单单是对逝者的追忆,而有更深层的怜悯。她哀伤的是一种命运,精神上健硕强大,肉体上却行将衰竭,最美好的,也即将逝去。萧红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独舞
传奇女子萧红轶事
在这喧闹的时代中,萧红却摆脱不了寂寞的阴影。“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她的传奇,源自她浓烈的情感强度,以及与之相匹配的才华,同样,这也是她自身悲剧的根源。
情深不寿,是说她这辈子用情太多,以至于超过了身体所能承受的强度。她一生经历了两段三角恋,先是年少不经事,与表兄陆哲舜和富少汪恩甲纠缠不清,懵懵懂懂地就怀了孩子。这段畸恋在电影中并没有花费太大笔墨来渲染,但却像所有悲剧的预演:萧红不经意间,利用汪恩甲完成了自己的双重复仇,对感情背叛者陆哲舜的复仇,和对家族囚禁的复仇。多年后,她同样试图利用端木,完成对萧军的复仇。只不过,年轻尚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之后上天就再没有留给她太多时间。
分手后,萧红仍爱着萧军,她依赖他,却又不肯承认依赖,用冷漠来对抗背叛和轻慢。两人之间,原本有机会完成一次极其正式的分手仪式,但萧红却拒绝接受。当时,萧红、萧军和端木夜里散步,萧红岔路去公园溜达,萧军尾随进来,在林子里低声唤她,而萧红却藏在树后,直到脚步渐远。爱得深的时候,却反而刻意躲避,以为转过头去,这世界的山崩地裂就与我无关。直至到香港,她仍然抱有幻想,对身边人讲,假如萧军得知我在这里,他会把我救出去的……就像他们相遇时那样。电影没有戳破这个美好的愿景,但事实却是—晚年萧军听闻此事,叹息说,即使我得知了,又有什么办法呢?那时她在香港,我却在延安。
在那个战乱年代,萧红的满身才华,也逐渐成为拖累她的负担。从一开始,萧红的爱情就和才华捆绑在一起。二萧初次遇见,正是因为一首小诗,才萌生了爱意。但随着萧红才华溢出,萧军的怜爱,逐渐转化成扭曲的自负。萧红能和鲁迅言之不尽,聊至凌晨,但萧军只能在旁边干愣着打哈欠。当身边的友人都发现,萧红的才华其实已经将萧军甩出几条街时,他这才承受不住,仓皇溃散了。另一方面,萧红之所以和端木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个男人认同她的文学才华。但电影里没有表现出来的是,就连端木这样平和的人,都会在萧红碾压式的文才面前情绪失控。靳以在《悼萧红》中提到一件小事:他问萧红在写什么文章,萧红低低地说,写回忆鲁迅先生的文章。端木原本睡着,突然直起来,带着轻蔑的语气说:“你又写这样的文章,我看看……这也值得写?这有什么好写的?”和在萧军面前一样,萧红在遭到质疑时,第一反应是羞赧。可见,她对自己的才华,也并没有自信,这种不自信的根源,或许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个女人。
迁徙
戏里戏外颠沛流离
萧红一生辗转数地,从呼兰河老家到北平求学,从哈尔滨东兴顺旅馆,到与萧军相恋的商市街,然后又流亡上海,求学东京,囿于武汉,情绝临汾,在重庆的汽笛中,生下萧军的孩子,最后长眠在香港孤岛。因为影片中80%内容都是实地取景,这种大范围的地理位置转移,让剧组拍摄也变成一场纵横四海的迁徙。
最开始在武汉选景的时候,导演许鞍华就遭了小偷,连同身份证、剧本,都丢了。所幸警察及时破案,并没有造成太大损失。据说那贼打开包发现证件名是许鞍华,还有剧本,心想坏了,这不是《桃姐》的导演吗?这么大名气,得出事。于是将赃物分拨放在不同地方,也不敢处理销毁,结果就被追查到了。这算是有惊无险,似乎有人在暗中帮助一样,剧组在各地拍摄时,每次遇到最困难的时候,就突然会因为很奇怪的机缘,化解了难题。在哈尔滨拍摄二萧同居的戏时,本来在选景的时候,已经看好了地方,但器材、人员都到位,准备开拍了,居然那栋楼找不见了,翻遍了全城都找不见。后来听说,那房子太老,大火一烧,塌了。一帮人马开始满大街疯狂找景,在马上要绝望的时候,瞎逛撞见一栋老房子。外面看着挺破,但剧组人员走进去时,下午三四点的光正好打到楼梯上,导演马上拿出概念图,就是预想中的场景,比之前选的那地儿更完美。
命运
大时代的预言史诗
影片一开始,便是萧红对着镜头,讲述自己的一生。仿佛一切冥冥注定,她已经预知了自己的命运。比如,在重庆,半壁江山沦落,纷纷尘埃中,她反而更加看清了自己的路,因此她才会对送行的白朗说:“未来的远景已经摆在我面前了,我将孤苦以终生。”
影片将这种预言体发挥到极致,几乎每个人物在遇到萧红时,都会面对镜头,直接向观众述说之后的命运。这样一方面是因为整部戏所囊括的时空背景异常庞大,光靠影像表现,很难让观众准确触摸到那个时代的情绪点。比如在上海鲁迅家的戏,萧红整个人的精神都很恍惚,而这种状态,又很难通过戏剧冲突来传达。最后许广平对镜独白,说那段时间萧红感情不顺,她的忧郁感染到周边的人,甚至影响到他们的正常生活,使得她不方便去照顾先生。这里面含有一丝抱怨的意味,让观众能够马上抓住这两个女人之间微妙的情绪对立。另一方面,这种对镜独白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字幕的作用,让特定时代的背景更加清晰,从而消解了观影时的理解障碍。萧军见鲁迅时,大大咧咧地在众人面前说出自己的地址,当时在座就有人用眼神制止他。后面聂绀弩对镜独白时提到,在当时白色恐怖笼罩下,有特务会伪装成进步分子接触鲁迅,轻易暴露自己的住址,是很危险的行为。经过这番解释,再回想那个眼神,才知道别有意味,时代细节感呼之欲出。
最重要的是,每个人的对镜独白,就像一道道咒语,残忍地收拢,通向萧红必然毁灭的结局。张译饰演的蒋锡金在武汉码头与萧红永别时,说“此后,我再也没见过萧红”,望着滔滔逆流的江水失声痛哭。这种望穿时空的悲剧感,如果用传统叙事手法,很难有这样的高能表现。
此外,影片还用了多版本并列的叙事技巧,比如萧红和萧军决裂那场戏,分别用了三个版本来演绎,每个人各执一词。因为在不同人的回忆录里,所处立场不同,记忆确实会出现偏差。而导演并没有选择其中一个版本来演绎,而是将选择权交给观众。
回声
萧军
1938年,和萧红离婚不到一年,萧军与年仅18岁的王德芬结婚。
1946年,抗战结束,重返哈尔滨,担任东北大学鲁迅艺术文学院院长。
“文革”中被抄家7次,痛失爱女,身心俱疲。
1979年平反,重返文坛,1988年去世。
端木蕻良
1949年,端木从香港回到北京。
1960年,与钟耀群结婚,“文革”中被批斗,
期间没有放弃写作长篇小说《曹雪芹》,
1979年,上卷问世,赞誉颇多。1996年,于北京病逝。
丁玲
与萧军一起北上延安后,因为革命理念分歧,两人很快发生冲突。
1942年,在鲁迅逝世六周年纪念会上爆发。
1955年,作为“丁玲反党集团”主谋,被流放到北大荒,
长达八年,之后又投入北京监狱,出狱后被送到山西乡村。
直到1979年平反。1986年,于北京去世。
聂绀弩
1947年,前往香港担任《文汇报》主编,1951年回京,
离港前,在萧红墓地写下一首诗,以作告别。
1955年,卷入“胡风案”,1979年平反,出任全国政协委员。
1986年于北京病逝。
胡风
1955年,胡风在家中被公安部人员拘捕。1980年平反。
当年4月,萧军从医院将胡风接上车,
两人一起去看望同样在医院养病的聂绀弩,
三个老友重聚合影,了却多年夙愿。1986年于北京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