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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汉语幼儿早期语言辅音时长的个案研究*

2014-12-21陈晓湘童佳玲何建明

关键词:塞音辅音元音

陈晓湘,龙 菁,马 佳,童佳玲,何建明

(湖南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2)

一 引 言

为了更全面地了解儿童语音发展过程,相关儿童语言的声学方面已有所研究,如基频、共振峰频率、音高、重音及时长等。作为声学研究的一个重要领域,时长因素尽管已有一定研究,但大部分研究偏重VOT,对汉语低幼儿童语音时长发展的研究很少。

本文通过对两名0;9-2;3月龄的南方汉语单语幼儿(一男一女)进行跟踪个案研究,探讨他们辅音的时长特征,目的在于为南方汉语幼儿早期语言发展提供声学研究,并通过所揭示出的幼儿语音时长的变化特征检验Jakobson[1]语言发展的非连续性假说和Boysson-Bardies等人[2]的早期交互假说,以便对低幼儿童的语音习得过程有更深入的认识。本文主要研究:一、南方汉语幼儿的辅音时长变化是否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减小?二、基于发音方式,南方汉语幼儿的辅音时长有何差异?

二 研究背景

关于语言发展存在两个对立的理论:非连续和连续性理论。非连续性理论认为幼儿的咿呀学语与早期词汇阶段没有连续关系,主要代表人物为Jakobson[1]和Lenneberg[3],他们认为咿呀学语是语言的附属物,它对语言发展没有任何功能作用。连续性理论认为幼儿咿呀学语与早期词汇阶段是连续的。20世纪70年代以来,连续性观点被广泛接受,但语音发展各阶段是如何相连的存在不同的理论解释。Brown[4]提出了咿呀学语漂移假说,断定咿呀学语往母语的语音格局漂移。Boysson-Bardies等人[2]进一步提出了早期交互假说,认为成人语言、社会文化环境对早期语言发展有重要影响。有关时长因素的研究,大部分都是针对成人的,也有一些是针对幼儿时长发展变化的。主要集中在两大点:第一点为时长和时长变化的研究。研究者认为幼儿的时长和时长变化会随着年龄的增大而逐渐变短和减小,且年龄较小时,这种变短和减小的程度要相对较大[5][6][7]。第二点为影响时长的一些因素:如辅音的发音方式和部位、音节的声调、重音或音节所处的位置、性别及时长补偿。当然对于这些研究也还存在一些争议。

本文主要从南方幼儿的角度进行探讨,目的在于通过了解幼儿辅音的时长特征,加深对低幼儿童语音习得的理解,并回答一些具有争议性的问题。

三 研究方法

在此项跟踪性个案研究中,受试者是两名9个月至2岁3个月的长沙汉语幼儿(男:ZYX,女:LJ),均为独生子女,身体、智力、听力和语言能力正常。在家中,南方汉语是主要的交际语言。

录音和摄像为每周一次,每次持续40~60 分钟。摄像机型号是(SONY)HDR-HCI,录音笔型号为(SONY)ICD-SX35。所有语料均在自然状态下录制,录音和摄像由研究生在受试者家中完成,父母亲主要负责引导他们说话。

本文共76个时段录音和摄像,总计提取了836个有效辅音音段。此外,为了进行对比分析,我们对两名幼儿父母亲(基于与幼儿相处时间的长短,我们选择了女孩的父亲和男孩的母亲)的辅音也提取了共计300个有效辅音音段。全程分为六个年龄段:0;9-0;11,1;0-1;2,1;3-1;5,1;6-1;8,1;9-1;11,2;0-2;3。咿呀学语为0;9-0;11,词汇阶段为1;0-2;3。语料转入电脑后,首先使用软件Cool Edit Pro(2.1 版本)进行分音,然后使用软件Praat(5.1.37版本)对这些语料进行频谱分析,结合宽带语图、波形及听辨,对语音进行标注。在标注时,根据石锋[8]的观点,塞音除阻前的闭塞段也被包括到其音长中。最后使用Praat脚本文件获取绝对时长,再经规整化变换成相对时长。本文对语料采用宽式国际音标标注,语音标注为两名汉语语音专业研究者完成,内部信度达97.65%,外部信度达91.02%。

四 数据分析

本文探讨两名南方汉语幼儿(一男一女)的辅音时长的情况,因此主要先从个体上分析受试者,再将二者进行对比。为了证实两名幼儿的时长与其父母亲的是否有关联,本文也将他们的时长与其父母亲的进行了对比。

(一)辅音时长和时长变化趋势

我们分别研究辅音的时长和时长变化趋势,这两个幼儿的辅音在元音/A/前的时长情况。音段时长即通过实验手段测量出的一个音段所持续的时间;时长变化即在重复的发音过程中,时长长短变化的一个幅度。

图1 LJ在元音/A/前的辅音平均时长(ms)

图1是女孩在中低元音/A/前的辅音平均时长。从图1中可以看到,LJ的辅音时长均呈现出随年龄的增大而缩短的趋势,且在年幼时,这种时长的降幅要比年长时相对大些。尽管这些辅音的时长变化趋势总体是缩短的,但很明显,这种变化趋势并不平稳,如在辅音/m(A)/,/n(A)/,/l(A)/,/ph(A)/,/kh(A)/,/f(A)/,/x(A)/的中间年龄或者尾部年龄阶段,辅音的时长出现了一些增长。尽管如此,从宏观上看,这些上升也并不能改变辅音时长缩短的客观事实。

图2 LJ在元音/A/前的辅音时长变化

图2描述了LJ在元音/A/前的辅音时长变化。与平均时长的变化趋势相似,大部分辅音的时长变化也呈现出随年龄的增大而变小的趋势。且在年幼时,其辅音时长的减小也比年长时的减小相对更大。辅音时长变化的减小趋势同样也不稳定,除/f(A)/之外,其他的辅音时长变化均在中间或者尾部年龄阶段出现了上升的迹象,但这种上升也并没有影响其总体的走势。对比图1和图2,我们发现,尽管辅音的平均时长和时长变化在整体上呈现缩短和减小的变化,但他们的变化并不一致,如/p(A)/的平均时长并没有出现上升的变化,而其时长变化却在1;3-1;5和2;0-2;3出现了两次上升。

图3 ZYX 在元音/A/前的辅音平均时长

图3是ZYX 在元音/A/前的辅音平均时长。从图3中可以看到,ZYX 的辅音平均时长在总体上也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缩短,且这种缩短也呈现出年幼时的降幅要比年长时大。与LJ相似,ZYX 的辅音平均时长也不稳定,其中间或尾部年龄阶段也出现了一些增长,但其变化的总体趋势为下降。

图4 ZYX 在元音/A/前的辅音时长变化

从图4可以看到绝大部分的辅音在总体趋势上也呈现了随年龄增大而减小的变化,但也存在个别例外,如/t(A)/,/n(A)/。与其平均时长相似,呈现出下降趋势的辅音时长变化在年幼时减小的幅度较年长时大。此外,在不同时期所有辅音的时长变化也都存在不同程度的上升。图3和图4表明,ZYX的平均时长和时长变化从整体上均呈现出缩短或减小的趋势,但这样的变化趋势也并不一致,如在图3中,ZYX 的/t(A)/和/n(A)/的平均时长在总体上表现出了缩短的趋势,而在图4中,其时长变化却稍有增长。在图3中,/m(A)/的平均时长在前两个年龄阶段表现出了缩短,而在图4中的时长变化也处于上升的趋势。

表1 LJ的平均辅音时长的配对样本T检验

表1对LJ在0;9-0;11的平均辅音时长与其他年龄段的时长值进行了配对样本T 检验。从表中可以看到,前两个年龄阶段均未表现出显著性差异,而与其他年龄阶段的对比中大多数都有显著性差异,部分对比组甚至表现出非常显著的差异(如/p(A)/的组5,/t(A)/的组4和组5,/n(A)/的组3和组5)。通过这一统计分析,我们发现在组1 中,前两个年龄阶段的辅音平均时长都没有显著性差异,因此这两个年龄阶段的辅音时长的长短相差并不大。

表2 ZYX的平均辅音时长的配对样本T检验

表2对ZYX 在0;9-0;11的平均辅音时长与其他年龄段的时长值进行了配对样本T 检验。与LJ的情况不同,在ZYX 的组1中,大部分的辅音平均时长对比呈现出了显著性差异,甚至是非常显著的差异(如/m(A)/)。其他的对比组中,大部分的时长对比有显著性差异,但也有一些比较特殊的例外(如/k(A)/的组5 为表现出显著性差异)。通过ZYX 的这一数据分析,尽管这一检验没有完全支持连续性观点,但其也并未否定(如/k(A)/和/x(A)/的组1均没有显著性差异)。因此,结合LJ的平均辅音时长特点,我们发现LJ的咿呀学语和早期词语阶段的辅音时长没有体现出显著差异,而大部分ZYX 的辅音时长却存在显著差异。

图5 LJ和ZYX 与成人的辅音平均时长对比(LJ所对比的成人为其父亲,ZYX 所对比的成人为其母亲)

为了进一步了解两名幼儿的平均时长和时长变化的发展趋势,我们将两名幼儿的具体情况与其父母亲进行了对比。此处对于父母亲的选择是基于儿童与成人所相处时间的长短来决定的。图5将LJ与其父亲,和ZYX 与其母亲的辅音平均时长进行了对比。从图中可以看到,从0;9-0;11到2;0-2;3的这个发展过程,LJ和ZYX 的三个辅音平均时长都出现了明显的缩短。当我们将两个幼儿与成人相比较时,我们发现,两个幼儿在2;0-2;3时的平均时长 较0;9-0;11时更靠近成人水平(如/m(A)/,/x(A)/),且个别辅音的平均时长甚至短于成人的(如/p(A)/)。因此随着年龄的增长,幼儿的平均时长会逐渐接近成人的水平。

图6 LJ和ZYX 与成人的辅音时长变化对比(LJ所对比的成人为其父亲,ZYX 所对比的成人为其母亲)

图6是两名受试幼儿的辅音时长变化与其父母亲的比较。与平均时长相似,从0;9-0;11到2;0-2;3的发展过程可以看到,两名幼儿的时长变化也表现出了明显的减小。且一些辅音时长变化的降幅要明显大于其平均时长,如LJ的/m(A)/和ZYX的/p(A)/。而与成人相比较时,同样我们也发现两名幼儿在2;0-2;3时的辅音时长变化比0;9-0;11时更接近成人的水平(如LJ的/m(A)/,/x(A)/和ZYX 的/p(A)/,/m(A)/),且部分辅音的时长变化甚至低于成人的水平(如LJ的/p(A)/和ZYX的/x(A)/)。因此,从辅音的时长变化的这一变化情况来看,两名幼儿的辅音时长变化也受到成人时长变化的影响。

(二)基于发音方式的辅音时长差异

前人的研究认为,辅音的发音方式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其时长,而发音部位的影响却甚少[9][10][11][12]。但这样一些共识大都是针对成人,对于幼儿辅音时长的差异仍需投入更多的探讨研究。

基于辅音的发音方式,图7描述了LJ和其父亲在元音/A/前的辅音平均时长。我们可以看到在大部分辅音的平均时长中,响音的时长最长,其次分别是送气塞音,擦音,不送气塞音(时长差异顺序为:响音>送气塞音>擦音>不送气塞音)。这一时长差异与冯隆[13]和Cao[10]得出的时长差异非常相似,而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响音时长的位置。根据冯隆和Cao的观点,响音的时长为以上几个辅音中最短的。

图7 基于发音方式,LJ和其父亲在元音/A/前的辅音平均时长

图8 基于发音方式,ZYX 和其母亲在元音/A/前的辅音平均时长

图8基于发音方式,ZYX 和其母亲在元音/A/前的辅音平均时长。在这个图中,响音仍然为最长的辅音,其次分别为擦音,不送气塞音(时长差异顺序为:响音>擦音>不送气塞音)。这一时长差异顺序与冯隆和Cao的结论相似,唯一不同点也在于响音的时长长短。

总结图7和图8的描述,我们发现两名幼儿的时长差异呈现相似的顺序,即响音>擦音>不送气塞音。这一时长差异与对成人研究中的发现有一定的相似性,却也存在一些差异。为了了解这种差异产生的原因,我们将两名幼儿与其父母亲的时长进行对比。从两幅图中可以观察到,这两名成人受试者的时长差异顺序也表现为:响音>擦音>不送气塞音。根据这一发现,我们进一步证实了成人的时长对于幼儿时长的影响,也支持了Boysson-Bardies等人[2]的早期交互假说。

五 讨 论

本节主要探讨了两个研究问题:

1.辅音时长和时长变化趋势

我们通过对两幼儿单独分析和对比研究,发现他们的辅音时长和变化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出现逐渐缩短和下降的趋势,但年幼时下降幅度大,随着年龄的增长下降幅度变小。然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时长和时长变化的缩短和减少并不一致,两者往往并不呈现相同的变化趋势。此外,在对辅音时长进行统计分析时,女孩咿呀学语和早期词语阶段的辅音时长没有体现出显著差异,她的结果支持了语言发展连续观;而男孩的却有显著差异,其结果否认了语言发展连续观。

通过将幼儿辅音时长和时长变化与幼儿父母亲的比较发现,幼儿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与父母亲辅音时长趋于一致,因此幼儿的辅音时长和时长变化受到了父母语言的影响。幼儿辅音时长和时长变化所表现出的发展趋势,我们认为主要有以下原因:首先,幼儿的辅音时长和时长变化逐渐接近父母亲的水平,这一结果支持了Boyson-Bardies等人的早期交互假说,即幼儿早期的语言发展受到母语的影响而逐渐呈现出与成人相似的声学特征。[2]

在本文的研究中,辅音时长和时长变化的变化趋势并不是呈线性的,而是呈U 型变化特点。对于所出现的这种情况,我们认为有以下原因:首先,由于幼儿神经运动控制能力的发展过程并不是一个稳定的过程,中间也会出现一些波动期,因此可能对变化趋势有一定的影响;其次,个体差异大,如不同幼儿的发展速度不同,同一个体在不同年龄段的发展速度也不相同;第三,在幼儿的日常生活中,幼儿语言能力的发展受到不同环境的影响,例如父母对幼儿语言发展的介入方式和交互频率。

2.基于发音方式的辅音音长差异

从发音方式看,即使在不同的元音前,两幼儿辅音时长均呈现“不送气塞音<擦音<送气塞音<浊音”的规律。这一规律与前人对成人辅音时长的研究结果(边音和鼻音<不送气塞擦音和塞音<擦音<送气塞擦音和塞音)基本相似,唯一的不同点在于前人研究中成人的浊音时长最短,而本研究中浊音的时长要比其他辅音的更长。通过与幼儿的父母亲辅音时长进行对比后,我们发现他们的这一表现与成人一致。

之所以幼儿的辅音时长差异呈现出这样的规律,主要有两点原因:第一,我们通过对幼儿父母亲辅音时长的研究发现,幼儿辅音时长的差异受到了父母语言的影响,其研究结果支持了早期交互假说;第二,基于辅音习得顺序,有些浊音的习得相对会较晚,因此本文中出现的浊音时长较长很有可能是他们还未完全习得所致。

六 结 语

这两名南方汉语幼儿跟踪研究结果表明他们的辅音时长变化随着年龄的增长都有总体下降的趋势。年龄越小变化越大;年龄越大,变化幅度越小。然而,这种时长变化的缩短和减少并不一致,都呈现了U 型变化的特点。此外,女孩咿呀学语和早期词汇阶段的辅音时长没有体现出显著差异;而男孩的却有,两人结果并非都支持了语言发展连续观;同时,更进一步地证实了父母对幼儿语言变化存在的影响,其结果支持了早期交互假说。这些发现有助于我们对儿童语言习得过程更深入的了解和认识。

[1]Jakobson,R.Child Language,Aphasia,and Phonological Universals[M].Paris.New York.The Hague:Mouton Publishers.1941/1968

[2]Boysson-Bardies,B.de,Hallé,P.,Sagart,L.& C.Du-rand.A Crosslinguistic Investigation of Vowel Informants in Babbling[J].Journal of Child Language,1989,16:1-17.

[3]Lenneberg,E.H.Biological Foundations of Language[M].New York:Wiley.1967.

[4]Brown,R.Words and things[M].Glenco,Illinois:Free Press.1958

[5]Smith,B.L.Effects of Experimental Manipulations and Intrinsic Contrasts on Relationships between Interval and Temporal Variability in Children’s and Adults’Speech[J].Journal of Phonetics,1994,(22):155-175.

[6]Smith,B.L.& M.K.Kenney.A Longitudinal Study of the Development of Temporal Properties of Speech Production:Data from 4Children[J].Phonetica,1999,(56):73-102.

[7]Lee,S,Potamianos,A,&S Narayanan,Acoustics of children's speech:developmental changes of temporal and spectral parameters[J].Journal of the Acoustical Society of America,1999,105(3):1455-1468.

[8]石锋,廖荣蓉.语音丛稿[M].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4.

[9]齐士钤,张家马录.汉语普通话辅音音长分析[J].声学学报,1982,(1):8-13.

[10]Cao,J.F.The Dynamic Model of Syllable Interval in Standard Chinese[J].The RPR-IL(CASS),1990,20-34.

[11]陈肖霞,祖漪清.基于连续话语语料库的语音音段的初步统计分析[R].语音研究报告,1998.

[12]冉启斌.从音长论普通话舌尖后塞擦音声母的性质[J].汉语学报,2007,(3):69-77.

[13]冯隆.北京话语流中声韵调的时长[A].林焘 & 王理嘉(eds),北京语音实验录[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131-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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