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美国日本看农业

孙雷+姚冰+方志权+封坚强+吴希铭+袁刚

为进一步推进都市现代农业建设，借鉴发达国家发展家庭农场、培育现代农业经营主体的经验，增进国际间的交流合作，近期，上海市农业委员会孙雷主任率团对美国、日本进行了考察和访问。

基本概况

代表团先后就如何推进农业现代化，加强农业国际合作，增加两地农产品贸易商机，与美国爱达荷州农业厅长Celia R.Gould、加州农业厅厅长凯伦·罗斯、原日本农林水产省常务副部长小林芳雄、日本农林水产省官房长官今井敏、日本农林中金综合研究所所长古谷周三等政府机构和研究机构相关人士进行了会谈。通过深入交流，了解了美、日两国农业现代化发展进程、法律制度和有关政策，探讨了加强上海农业与相关国家地区间合作交流的路径和方法。

在美国爱达荷州和加州，代表团实地考察了肉牛育肥场、Koenig葡萄园、Big D Rrnch 小麦农场，了解生产经营情况，和当地生产者探讨如何进一步提高农业现代化经营方式;前往加州戴维斯分校杏桃试验基地，与汤姆教授等教学科研人员了解美国产学研企一体的农作物繁育推广体系运作机制;参观了加州最大的番茄温室农场Houweling和Deardorff家庭农场，与农业企业人士探讨如何运用循环农业理念，不断创新注重环境保护，发展具有大城市特色的农业现代化。

在日本东京都，代表团拜访了入间野农协，了解了日本农协在工业化过程中保护农民利益的成功做法和有益实践，访问了琦玉县川越市和千叶县香取市稻作农家、旱作农家和农产品直销所，并考察了千叶县农业生产法人和乡园。通过参观，对日本都市农业的规模化、组织化和专业化生产有了深入了解。为期八天的对美、对日考察访问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取得了丰硕成果。

收获体会

（一）关于美国农业现代化

美国农业现代化在世界各国农业现代化中具有典型示范作用。通过对爱达荷州和加州两地的考察，留给我们最深印象的有以下几点：

1.注重基础设施投入，实现资源综合利用，确保了农业综合发展。在美国农村，所见的都是一片片一望无际的田野，农田平整，沟渠通达，精耕细作，在田间使用的都是大型现代化机械，农业现代化设施和农业现代化水平令人赞叹。我们考察的爱达荷州虽然属于缺水地区，但田间排灌设施齐全，政府投资将水利设施建设到每一块农田，农家只要付一定水费（每英亩一年25美元水资源利用费），就能解决作物灌溉问题。我们在加州最大的Houweling番茄温室农场考察，该场引进荷兰技术，投资4亿美元建设了150英亩的玻璃温室。在考察过程中，我们看到马路直通田间，农家生产蔬菜、瓜果等农产品，都有现代化设施。这些农业生产设施，都是政府投资50%-70%，农民自己投资30%-50%兴建的。中央和州政府除对大型农业项目进行直接投资外，还对农民和农业企业提供不同程度的补贴。在农业保险方面，政府补贴占了40%（小麦每英亩70美元）。美国不少地方在发展农业过程中还注重把生产、科技、市场、信息、生态、环保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珍惜资源，再造资源，确保人与自然和谐，确保农业持续发展。爱达荷州肉牛育肥场圈养了2.4万头肉牛（每年饲养2.6次），经140天催肥，可增产500磅，每周可出栏1100头。畜牧业生产全过程实现了机械化和信息化，全场人员仅28人。加州农业厅厅长凯伦·罗斯告诉我们，加州农业产值占GDP的30%，确保农产品价格稳定，保持农业持续稳定发展至关重要。这几年政府部门的工作着力点在于解决水资源不足和防止土地被城镇化的侵袭，确保农产品安全，促进农产品扩大出口贸易，增加农场主的农业经营收入。

2.产品结构比较科学，管理比较规范，适应了市场需求的变化。美国农村种植的农作物品种十分丰富，令人赞叹。我们访问的爱达荷州人口161万人，拥有2.55万个家庭农场和牧场，农业和旅游业是主导产业，农业相当多元化，每年生产的品种多达185个大类。我们访问的葡萄园，能生产提供各类生食和制酒的葡萄，考察中看到每个品种的产品，其形状、大小、颜色和成熟度，几乎是一模一样。在加州Houweling农场，温室番茄产量达到每平方米69.3公斤，与世界最高生产水平的荷兰相近（上海孙桥为每平方米25公斤）。在美国，对蔬菜、水果、畜产品、水产品、加工食品以及有机蔬菜等都提出了分级包装标准，农产品给人的感受都是优质、卫生、高品质。这是现代科学技术应用于农业生产的结果。为满足消费者的需要，近年来美国各地都在倡导发展有机农业，一般有机农产品销售价格是普通栽培农产品的3倍。我们拜访的洛杉矶Deardorff家庭农场发展了500英亩的有机蔬菜，将畜禽粪便自然处理后制成堆肥，实现无农药，无化肥栽培，确保蔬菜新鲜、优质、卫生，很受市场的欢迎。

3.农业科学技术的研究和推广，先进而又高效，增强了农业竞争力。在考察中，我们深深感到美国农业科技和推广工作，真正实现了产学研结合，因此不仅具有先进水平，而且效率也相当高。位于加州的戴维斯分校已收集保存了世界各地不同的作物品系，通过加快科技攻关，提纯培育繁殖多个品系，每年向100多个国家地区寄赠种子。学校的科研经费由中央和州政府提供一半左右，另外通过项目投资或者由协会和企业进行资助，由于注重农业科研投入，戴维斯分校加大了适应市场需要的种子培育繁殖力度，生产的优良种子种苗，畅销世界各地。同时美国农业部与生产、科研、教育等部门紧密结合，在戴维斯分校就有农业部特派专家与学校教授实行协作攻关，利益风险共担，从而真正实现了理论和实践的结合，使科学技术迅速地转化为生产力。在考察中，留给我们印象比较深的是电脑在农业生产中发挥巨大的威力。无论是肉牛育肥场，还是蔬菜农场，农业生产从播种、育苗、灌水、施肥、用药直至上市，畜牧业生产从饲料运输加工，喂料喂水，到出栏宰杀全部由电脑控制，可按照消费者的需求，调节、控制动植物的生长速度、周期和上市数量。同时农业信息化已普遍实现，我们考察的小麦农场、葡萄园和肉牛育肥场，各类生产加工销售信息全部实现联网，生产管理者随时可以在手机上读取相关信息。加州洛杉矶Houweling温室农场是一个全自动蔬菜工场，番茄生产所需的栽培环境都由电脑控制，一年四季都可以生产各种番茄。据介绍，番茄农场的生长所需要的二氧化碳、温度、湿度全部由电脑自行调节，肥料则全部实现培养液供给。番茄从播种、发芽、育苗、定植、株距调整、收获、洗净、包装、上市、打印生产日期全部由电脑调节完成，番茄运输、装载则由无人机器操作，现代尖端科技为农业注入了新鲜血液，呈现在人们面前的农业已是一种崭新的形式。

在这次对美考察期间，双方共同认为，两国农业无论在产品、市场、技术等方面，都有很大的互补性，两州的地方官员和农户要求扩大农产品对华出口的意愿十分强烈，爱达荷州2012年对华农产品出口占全美农产品出口总值（24亿美元）的11%;加州也将农产品出口瞄准了中国市场，专门在上海设立了农产品销售洽谈办事处，中美农业合作交流的潜力很大，前景十分广阔。

先行一步的美国农业，在推进农业现代化的进程中同样也有不少困惑。由于城市规模的急剧扩大和二三产业的迅速发展，非农占地不断扩大，从而使美国耕地面积有所减少，农业生产成本明显增加。据了解，购买1英亩农地已由3年前的7600美元上升到2万美元，每英亩农地的租金也从3年前的70美元提高到200美元，农民最大的愿望是政府制定政策，采取切实有效措施保护好耕地。同时，近年来美国农业比较效益下降，我们访问的Big D Rrnch 小麦农场（家庭四代14人）经营2500英亩（1.5175万亩），总收入150万美元，净收益只有20多万美元。不少地方农业就业人员有所减少，青壮年劳动力不愿从农务农，不少农民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向非农产业。

（二）关于日本农业现代化

日本农村在推进工业化过程中较好地处理了城乡关系，没有出现城乡二元结构，日本农民收入（人均年收入600万元）普遍高于城市居民，日本都市农业依托农协取得了长足发展。上海农业农村与日本大都市农业农村的特征非常相似，日本农业农村发展经验和模式值得上海学习借鉴。

1.日本农协的作用日益凸显。日本农民组织化程度之高，农产品产前产后服务之好，农产品流通体制之顺畅，在亚洲国家居前位。这其中唱主角的是遍布日本各地的农协（JA）。目前日本从中央到都道府县到市町村三级都建有实力雄厚的农协。我们考察的琦玉县入间野农协拥有农协成员86619人，其中正式社员（拥有0.1公顷农地、一年从事农业60天以上，有选举权、表决权）28767人，占三分之一;准社员57852人，占三分之二。日本农协的理念是建立人和自然融为一体的和谐社会，农协有一个响亮的口号：“一人为万人，万人为一人”，其主要宗旨就是发展可持续农业、为地区作贡献、建立健全农业经营主体，为农民提供全方位的服务。农协的功能主要有农产品生产销售，农村信用社，农业保险，农业咨询和提供老龄化社会福利事业服务等功能。目前日本农协实力雄厚，其事业已渗透到流通、卫生、金融、保险、文化与社会、经济、生活等各个方面。这其中，农业经营服务部门由于让利给农户，大多亏本经营（我们考察的大米加工厂和蔬菜购销加工中心，如果计算设施投入成本，经营情况不算太好），而盈利的主要是面向农民的金融和保险部门，农协将内部各部门经营盈亏作统一调配，实现了农协的整体协调发展。

为农业为农民开发服务，日本农协真可谓无所不能。据我们不完全了解：农户出售的产品中，大米和小麦的90%左右，豆制品的80%以上，肉鸡的90%，肉牛的70%都是通过农协系统来进行销售的。日本的专业农民几乎百分之百参加了农协。由于农协拥有保鲜、加工、包装、运输、信息网络等一系列现代化的优势，由此各类农副产品已全部实现了产加销一体化。农民们普遍反映，通过农协销售的农副产品，具有价格合理、手续简便、销售稳定等特点。一般都是自愿委托农协代销其产品。近年来，为方便市民，减少销售环节，增加农民收入，日本农协还建立了不少直销店，据了解，十年前直销店的农产品销售额占生产总量的10%，目前已增加到30%。我们参观的日高中央直销所共设285个摊位，年销售农产品2.5万吨，销售总额165亿日元。除此以外，日本农协近年来加大对农产品残留农药的监管，指导农民安全生产，全国各地建立了农产品生产履历标签制度，利用第三方监督机构加强对农产品的安全检查，确保了市民吃上放心、安全农产品。

这里需要提出的是，日本政府允许各种中介组织依法参与农产品产销活动，形成了多元化的产销服务主体。除农协外，还有生产农家联合起来组成的农业生产法人团体。日本农林水产省推荐我们参观的和乡园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和乡园在千叶县，离东京30多公里，由80多户当地菜农自愿组成，主要在采购生产资料、进行技术培训和推广新技术，尤其是产后分级包装和产品运销上进行合作。合作社建立以来，根据经济发展要求和菜农的实际需求，不断增加服务内容，逐步向多功能、全方位服务发展。这不失为一种推动都市农业发展的好形式。

2.日本都市农业发展取得新进展。日本对都市农业在区域范围作了明确规定，即人口集中地区面积占可居住地面积5%以上，人口密度在500人以上的市町村。从广义定义看，都市农业范围扩大至都市农业圈，农地面积为125万公顷，占日本总面积的27%;农户70.8万户，占日本总农户的25%;销售金额10675亿日元，占日本总销售额的18%。从狭义定义来看，都市农业主要局限在城市化地区，农地面积为8.7万公顷。近年来，日本都市农业多样性功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除生产功能外，都市农业还具有陶冶情操的教育功能、绿化城市空间的功能、形成城市景观的功能、防灾抗灾的功能和休闲娱乐功能。1999年日本制订的《食品、农业和农村基本法》第36条对都市农业发展作了明确规定。从座谈交流和实地考察，我们感到日本都市农业发展始终围绕着两大主题：为市民提供新鲜的农副产品和创造绿色生存环境。农业发展十分注重适应都市特点，利用尖端先进科技，实行规模化经营、省力化栽培、低成本生产和培育推广优良品种，以提高农产品单位面积产出率。因此，尽管近年来随着城市的不断发展，耕地面积越来越少，但与市民生活相关的蔬菜、果蔬等种植面积与产量基本保持稳定。

观光农园盛行是都市农业的一大显著特点。在日本，成千上万的观光农园，在不同的季节对市民开放。在空闲时，一家老少或是亲朋好友买上一张门票，就可以自由地在农园里观光。与观光农园相仿，日本还有市民农园（贷农园）。你只要交付一点土地利用费（千叶县和乡园每5坪每年的租金8.6万日元），便可以尝试耕种，学习劳作技术。园艺场还派出资深农艺师现场专业指导。市民农园最注重的是参与，市民们亲自购苗、培肥、种菜、浇水，尝试农田管理，参加农业技术讲评会，对收获农产品进行展评，将自己种植的蔬菜、瓜果等农产品做成各种食品共同品尝，开办市民农园的目的就是让城里人也来体验农业生产的艰辛，共享收获果实的欢乐。

3.“以攻为守”的日本农村新战略富有创意。近年来，日本农业在取得长足发展的同时，也面临着不少难题：一是农业生产总量和农业总收入逐步减少，与1990年相比，分别减少30%和50%;二是农业高龄化现象日趋严重，2013年205万务农人员平均年龄高达66.1岁;三是农村劳动力缺乏，抛荒地面积不断扩大，2013年抛荒地面积达到40万公顷。针对这些问题，日本农林水产省及时调整农业发展战略，确定了“以攻为守”的日本农村新战略，目的是建立强有力的农村水产业和建设充满魅力和富有活力的新农村，主要对策措施是扩大需求、增加农产品附加值、提高规模降低成本和发挥农业的多功能性。在扩大农产品出口方面，日本制订的目标是由2012年的出口额50亿日元扩大到1兆日元，其中牛肉由50亿日元扩大到250亿日元;在增加农产品加工方面，则重点增加满足外食和加工用的蔬菜半成品和冷冻蔬菜;在农业接二连三方面，大力倡导发展集生产、流通、加工于一体的农业“6次产业化”，通过产业融合发展，力争使一次产业实现价值连锁翻番;在农业新技术方面，重点是充分发挥各种通讯技术优势，扩大精准农业，发展农业无人驾驶拖拉机（飞机），提高农业生产水平，实现农产品省力化和高品质;在扩大农业规模经营方面，继续围绕农业集约化和规模化，通过新建农地中间托管机构，将分散、零星的土地扩大为成片成规模的农地，进一步提高劳动生产率。从总体看，这次日本确定的农业发展新战略极富创意，改变了以往的常规思路，首次提出了“以攻为守”战略，高调提出进一步扩大农业对外贸易，这些新动态都值得我们进一步跟踪关注。

相关建议

在对美国、日本的农业考察过程中，我们深切地感受到两国农业现代化各具特色，特别是发展循环农业、依靠农业科技、延伸农业产业链和促进农业多功能等方面，对我们加快建设有上海特色农业现代化提供了有益经验，值得认真思考和借鉴：

（一）学习借鉴美日两国在发展现代农业方面的体制机制。农业是弱质产业，美国、日本在促进本国的农业现代化发展过程中，通过调整税收政策，增加农业补贴，注重农业基础设施建设。近年来我国已开始重视对农业进行补贴，加强基础设施投入，但与发达国家比，目前的农业补贴水平和农业设施建设水平都不高，应借鉴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的经验，加大农业补贴和设施建设的力度。在农业科技方面，美国在育繁推方面建立了完善的机制，构建了“政府+学校+协会+企业+家庭农场”的产学研推一体化的农业科技体系，并明确了农业科技发明成果的收益分红机制（如加州戴维斯分校科研发明专利每取得7-8美元收益，返还发明者1美元，其中60%归学校，40%归发明研究团队）;日本各地都已建立了三位一体的农业科研推广体系——农业试验场（农技中心）、农业改良普及所、农业协同组织。与美日两国相比，上海农业科技无论是体制机制运作还是研究发展水平都值得加大力度。在农业组织化方面，上海应大力发展家庭农场、农民合作社和农业龙头企业，积极培育现代农业经营主体，同时探索发展类似日本农协或台湾农会的中介组织，加大对农民的扶持和帮助，以进一步提高农民的组织化程度。

（二）建议完善国家层面贸易政策，扩大农产品进出口。在考察中，美国爱达荷州、加州的政府官员和家庭农场主都希望进一步扩大对华农产品出口，增加本国农业竞争力，提高农民收入;日本制订了“以攻为守”的农业新战略，首次提出要增加牛肉等农产品出口，美日两国地方政府和农户都希望进一步扩大对华农产品贸易。上海是一个拥有2400万人口的消费型城市，市民生活所需的农产品，可以按照市场经济的方式由国内包括国外市场予以提供，中国和美国、日本具有很大的贸易空间。我们认为在保证粮食等主要农产品生产能力的前提下，扩大对美日两国农产品的进口，这也不失为一种可选择的好办法。为此，建议在国家层面进一步修订完善国际间的农产品出口贸易政策，在有些进出口品种上作些调整，从而增加国际间的农产品贸易，实现农产品进出口贸易多赢局面。

（作者单位：上海市农业委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