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语磨蚀研究中的问题和对策
2014-12-17惠长征杨楠
惠长征+杨楠
国内外关于外语磨蚀的理论和实证研究发现影响语言磨蚀的原则和因素存在很多不确定性,因为语言磨蚀不是简单的反复、倒退、遗忘,而是一个复杂的、动态的、非线性的过程,多种变量在磨蚀过程中共同发生作用,因此研究语言磨蚀需要借助于认知语言学和功能语言学的理论模式。心理学和神经语言学的最新技术也有助于进一步理解外语磨蚀过程中的语言处理机制。
外语磨蚀 动态系统 实证研究 二语习得
一、引言
虽然语言磨蚀现象可以追溯到16世纪(Berko-Gleason,1982),但是直到20世纪80年代,语言技能随时间而磨蚀的现象才引起现代语言学的注意。早期,人们使用语言磨蚀(language attrition)、语言丢失(language loss)和语言转移(language shift)来指同一种现象。后来,语言丢失被认为是一个总名称,代表所有的语际接触结果(contact outcome),包含语言迁移和语言磨蚀。语言迁移是指代间的、社团性的、宏观层面的语言丢失现象,而语言磨蚀是指代内的、个体性的、微观层面的语言丢失现象[1][2]。到目前为止,研究发现关于影响语言磨蚀现象的原则和因素还存在很多不确定性[3][4]。在当今社会,多语而不是单语占主导地位,人们花费大量时间、金钱和精力去学习掌握一门或者多门外语,最苦恼的事情莫过于学习一段时间之后的语言磨蚀,甚至完全遗忘,所以研究影响外语磨蚀的因素、外语磨蚀的过程和机制越来越得到国内外学者的重视。
二、解释外语磨蚀的理论模式和主要研究发现
传统的语言习得理论用线性理论来解释语言习得过程[5],即语言学习是一个按照时间顺序由易到难,逐步提高的过程。语言学习者,如果不受到一些语言或认知能力缺陷的影响,都会以相似的速度和顺序习得语言。尽管这种说法对L1习得来说可能是正确的,但对L2或者FL来说不正确。对二语习得的大量研究表明,二语习得的过程不是一个简单的线性过程,而是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它不是语音、语法、词汇等知识的简单叠加,也不是简单孤立地从一种语言技能转到另外一种语言技能,而是会出现“反复”甚至“倒退”,即“磨蚀”,所以语言磨蚀作为语言习得的逆过程,是一个“复杂的、动态的、非线性的”过程[6]。正如De Bot,Lowie 和Verspoor(2007)指出的,语言学学科比如认知语言学、功能语言学和信息处理理论,如竞争模式(the Competition Model)发现多种变量在语言磨蚀过程中起作用。这些变量不仅包括来自语言系统内部的和外部环境中的,还包括个体性格特征。这些变量在不同的交际层面,在建构意义层面,在学习一种语言和多种语言层面相互作用,这使得通过简单的线性功能预测最后语言磨蚀结果变得异常困难。
相对于传统的线性理论而言,动态系统理论(Dynamic System Theory,DST)更加注重一直不断发展的语言系统的构成。语言系统中各可变因素(语音、语法、词汇等)相互作用与影响,并对整个语言系统产生影响。每个语言运用者都有一个独立的语言动态系统,多个语言学习者的语言动态系统构成一个更大的语言动态系统。在这个系统中,不同语言运用者的语言系统相互作用与影响。因此,人的语言经常处于不断的动态变化之中[7]。
在Herdina和Jessner提出的多语制动态模式(Dynamic Model of Multilingualism,DMM)下,多语系统下的语言发展具有质变性、可逆性、稳定性、复杂性、非线性和相互依赖性等特点。质变性指语言水平可能提高或下滑。这种质变是可逆性的,即如果多花些时间和精力,下滑的过程可能变为提高的过程;反之,如果语言被忽视,提高的过程可能变为下滑的过程。只要持续花费时间和努力保持语言能力的稳定,这个系统也可能维持稳定。相应地,多语语言系统是一个复杂的动态系统,包括许多子系统。为了保持语言不被磨蚀,就必须使用语言来交际刺激子系统[5]。
尽管外语磨蚀研究者建立了相当复杂的模式去解释多语言发展和退化的错综复杂过程,但是这些研究中仍然存在一些问题。第一,尽管研究者们注意到了语言磨蚀将会对不同的语言系统产生不一样的影响[5],但是他们没有进一步深入探讨这个想法。第二,研究者们没有提到不同系统受磨蚀的顺序。第三,研究者提出在多语中因为大量的语言需要保持和争夺“心理——交际系统”空间而容易受到磨蚀,但是这种磨蚀模式仅能提供极少的理论支持。
另外一个解释磨蚀的理论是双语制神经语言学理论(Neurolinguistic Theory of Biligualism,NTB)和激活阈值假说(Activation Threshold Hypothesis,ATH)。激活阈值假说的基础是对神经行为潜势的发现,发现表明细胞必须达到关键阈值或激活水平后才能产生行为潜势[3]。每一个语言项目和系统都有激活阈值水平,需要刺激去激活。较低的阈值水平需要的刺激少;较高的阈值水平需要的刺激较多。每一次激活会降低阈值,然后阈值又慢慢升高,直到下一次激活。为了使某一项目被选中,这个项目的激活与它的竞争者的抑制是伴随的,即竞争者的激活阈值升高。这样,激活水平一直处于变化中,并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项目使用的频率。项目的识别是以外界的刺激为基础的,比如视听信号,因此,相同项目的产出需要系统内的刺激。鉴于此,一个人不能够说单词,但仍可能识别和理解这个单词。这与FL的磨蚀发现是一致的,即接受性技能比产出性技能更稳定,不容易受磨蚀[8]。
ATH对双语或多语使用者的意义在于集中使用或接触一门语言会降低激活阈值,使这门语言使用起来更容易。然而,使用者的其他语言被抑制了。结果,一门语言长期不用导致阈值水平升高。这一问题首先影响陈述性知识(词汇),然后影响程序性知识(如语法规则),导致动态的干扰,另一种语言的语法可能被用来产生受蚀语言的话语。根据ATH,缺乏足够运用会使一门语言受到磨蚀,磨蚀是长期缺乏刺激的结果。endprint
ATH对语言磨蚀的影响建立在单个项目的使用频率上,而回归假说是建立在记忆的基础上。19世纪80年代,Ribot提出回归假说,即最近学习的语言内容,最容易遗忘这一假说。后来被Freud广泛应用在失语症研究中。最后雅克布逊(Jakobson)于1968年将它引入失语症中语音磨蚀的研究。后来此假说被称做雅克布逊回归理论,即语言的磨蚀顺序与语言习得顺序正好相反:最先学习的最容易记住,最后学习的先磨蚀。此回归现象的理论核心是,最后获得的语言能力还没有融入到已习得的语言知识架构中,所以最早被磨蚀。最早学习的语言能力已牢牢嵌入语言知识架构,所以保持得最久。
以上讨论的理论和模式主要依赖于语言系统的结构和语言习得的深层模式。国内外语语言磨蚀实证研究证实了影响磨蚀的内在和外在因素,内在因素主要指学习者年龄、受蚀前英语水平、态度和动机,外在因素主要指受蚀时间、语言接触和语言使用频率等。年龄是影响磨蚀的特别重要的一个因素。年龄对外语磨蚀的影响不仅表现为成人与儿童的区别,而且表现在儿童和儿童之间的差异。儿童的外语磨蚀比成人快,儿童中年幼的比年长的外语磨蚀快[9]。磨蚀前的英语水平也是影响外语磨蚀的重要因素,英语水平越高语言磨蚀越小。与目的语的接触是影响语言磨蚀的又一重要因素,接触频率越高,磨蚀越少。一般而言,语言使用者如果在语言学习结束后不再接触或很少接触目的语,就会发生目的语的磨蚀,而增加与目的语的接触则会抑制或减少磨蚀[10]。还有一个影响磨蚀的因素是类型相似性。Weltens在研究中发现受蚀语如果在结构特征上与第一语言差别很大将会导致磨蚀程度增加。反之,如果两种语言结构相似,磨蚀程度就会减少,即母语与外语类型和语用上的相似性有助于外语能力的保持,而两者的差异容易导致干扰和磨蚀。
三、外语磨蚀研究的方法论问题和不足之处
外语磨蚀研究面临许多挑战性的方法论问题,包括设立磨蚀分界线和运用合适的方法去探讨磨蚀。分界线问题在早期的研究中就存在。正如Anderson提到的:“我们需要知道正常的语言使用者如何使用某一语言特征以便能知道它是否受到了磨蚀”。即使在L1磨蚀研究中,这个问题也是不可回避的[4]。理想的解决办法是使用纵深研究设计。这种方法允许建立分界线,这样可以避免混淆“真正的磨蚀”和“习得失败”[11]。然而,纵深研究方法也存在两个严重的问题。第一,很难找到符合标准的研究对象,而且要保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仍能够再次参加研究测试。第二,在每一测试部分将给参与者提供磨蚀中的语言输入和训练,这样可能会影响纵深研究结果的真实性。语言磨蚀研究的另外一个问题是测试方法和任务的多元化。这些测试方法包括基于一套图片的讲故事方法、自由话语记录、经典听力和阅读测试和特别设计的口语测试。Schmid指出缺乏框架的研究设计和分析与研究者通常依赖单一数据的事实相结合是磨蚀研究中的主要不足。Schmid建议正式任务、自由言语和自我评估相结合可以为研究者提供多模态数据,使调查和研究能从不同的角度展开。这种标准化的方法也能使不同的研究之间具有可比性,从而使将来研究的复制更有意义。
四、结语
本文尝试对外语磨蚀领域的研究和主要发现进行梳理和总结,也指出了磨蚀研究中存在的问题和不足。鉴于磨蚀现象的多维性和复杂性特点,磨蚀研究最好综合运用多种数据收集技术,而不是依赖单一数据。心理学和神经语言学研究中经常采用的图片命名任务(PNT)、事件相关电位(ERPs)和眼球追踪(Eye-traching)等技术在二语习得方面得到广泛应用,但目前在外语磨蚀研究方面的应用还比较有限,今后这些技术也许会从整体上为进一步理解外语磨蚀者的语言处理机制、词汇理解、词汇提取和多语思维的组织提供新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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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 De Bot,K.,& Weltens,B.Foreign language attrition.Annual Review of Applied Linguistics, 1995(15).
[2] Hansen, L. Language attrition: The fate of the start. Annual Review of Applied Linguistics,2001(21).
[3] Paradis, M. L1 attrition features predicted by a neurolinguistic theory of bilingualism. In B. K?pke, M.S. Schmid, M. Keijzer, & S. Dostert (Eds.).Language attrition:Theoretical perspectives. Amsterdam/Philadelphia: John Benjamins.2007.
[4] Schmid, M.S. Language attrition.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1.
[5] Herdina,P.& Jessner,U.A dynamic model of multilingualism:Perspectives of change in psycholinguistics.Clevedon:Multilingual Matters.2002.
[6] 辛廷廷.动态系统理论在语言磨蚀领域的应用.文学教育,2012(9).
[7] 李方芳,关丽娟.语言磨蚀的相关理论及其应用.黑龙江高教研究,2009(1).
[8] Bahrick,B.P.Fifty years of second language attrition:Implications for programmatic research..Modern Language Journal,1984a,68(2).
[9] 窦玮.基于语言磨蚀的大学英语教学策略研究.教学实践研究,2010(9).
[10] 王湘云.论语言磨蚀机制与模式.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2).
[11] Andersen,R.W.Determining the linguistic attributes of language attrition.In R.D.Lambert & B.Freed(Eds.).The loss of language skills.Rowley,MA: Newbury House.1982.
[作者:惠长征(1979-),女,山东曲阜人,北京师范大学在读博士;杨楠(1970-),女,山东菏泽人,山东济宁学院外语系教授,硕士。]
【责任编辑 王 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