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弓征战作男儿 梦里曾经与画眉
——因时流变的花木兰
2014-12-12王改凌
王改凌
(亳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弯弓征战作男儿 梦里曾经与画眉
——因时流变的花木兰
王改凌
(亳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花木兰,中国古代传说中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她男扮女装,替父从军,赴戎朔方,立功塞外,书写了中国历史上女性不朽的传奇。自母本《木兰辞》以来,历代都对木兰形象进行不同程度的加工或延伸,使木兰形象始终处于流变之中。任何时代对木兰形象的建构,无不折射着社会历史文化的变迁,打上鲜明的时代烙印。
花木兰 《木兰辞》 “孝烈将军”
花木兰,中国古代传说中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千百年来,花木兰代父从军的故事早已妇孺皆知。木兰的事迹除了文学、艺术作品外,还散见于地理志、县志、府志等历史事实含量较高的文献中。目前,关于木兰故里,众说纷纭,除“毫州”外,还有虞城、黄陂、完县、魏县和延安之说。据明清以来的《凤阳府志》、《颍州府志》、《保定府志》、《直隶完县志》、《大清一统志》记载:“木兰姓魏,亳州人。”亳州民间传说中的木兰自幼聪明美丽,被人们称为“花姑”,即“俊姑娘”之意,所以,当地人习惯把魏木兰称为“花木兰”。木兰自小就跟随父亲习枪舞棒,骑马射箭,练就一身好武艺。那时外族经常入侵,国家危难之际,其父名在军籍。由于父亲年岁已高,而弟弟尚幼,木兰断然决定女扮男装替父从军。十二载鏖战塞外,战功赫赫。战争结束后,她不慕功名利禄,还乡耕织。皇上听说木兰姿容英秀,便招之入京,想封她为东宫贵妃。木兰宁死不从,随自缢于画梁,后被追封为“孝烈将军”。为了纪念“孝烈将军”花木兰,家乡的老百姓纷纷建祠祭祀。
一般而言,“传说往往是以真实的历史人物或事件做基础,经过长期集中、丰富的典型化过程而逐渐定型的。一般先为新闻传说,以真人真事为主,后来常常把历史上与该人物相似的事件都附会在他身上,不仅故事情节日益丰富曲折,而且人物性格也更鲜明突出。使美者愈美,勇者愈勇,成为箭垛式的人物,这样幻想成分和传奇色彩逐渐增加”。[1]关于花木兰,虽然正史中并无对她的点滴记载,但千百年来,花木兰女扮男装保家卫国的故事早已家喻户晓,深入人心。根据流传下来的民间传说、民歌民谣、木兰祠堂等可以推断:历史上一定存在着一个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英勇女性。不过,真实的历史虽然是存在的,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再现于人们视野中的历史却又是变动不居的。源于对花木兰的深切爱戴或社会现实的需要,历朝历代或赋诗吟咏、或撰文立传、或作史实考证来赞誉花木兰、重构花木兰,使花木兰形象不断流变,并呈现出鲜明的时代特征。
花木兰代父从军最初的来源主要是南北朝民歌《木兰辞》。诗歌的开篇交代:边关告急,可汗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花木兰别无选择,踏上了征程:她渡黄河、趋黑水,奔朔方。十二年枕戈待旦,花木兰屡建奇功。“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奏凯回师的花木兰面对封赏,坚辞不受,只乞请朝廷让其返归故里,伴随爹娘。花木兰回乡后,重拾红妆、恢复女儿之身:“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当她出门见到军中伙伴时,伙伴们不禁发出“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的慨叹。
《木兰辞》中的花木兰是一位活泼明朗的少女,她有着真实的内心活动、撩动人心的悲喜、娇憨可亲的女儿情态。花木兰原来并没有驰骋沙场、建功立业的念想,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和特殊的家庭境况,花木兰也会像其他女子一样,默守田园,终老一生,她代父从军实为解救家庭危机的无奈之举。《木兰辞》中花木兰的代父戍边之孝、女扮男装之奇、保卫国家之忠、身经百战之勇、功成身退之圆等诸多元素,成为后世不断建构木兰的主要资源。
从唐代开始,木兰代父从军的故事广泛流传,仅《全唐诗》就收集了吟咏花木兰的作品不下五首。契合唐代开疆拓土的时代需要,花木兰忠、勇的品格愈加鲜明,并有着明显的教化意义。
杜牧的《题木兰庙》:“弯弓征战作男儿,梦里曾经与画眉。几度思归还把酒,拂云推上祝明妃。”从诗歌中可见:沙场上的花木兰弯弓征战,气概与男儿无异。但日常生活中的花木兰却把酒思归,梦里几度画眉。木兰之所以坚守塞外,是为了安靖边烽、纾国之难。可见,杜牧笔下的花木兰是何等忠勇。
元代后期开始,社会崇尚死烈,木兰形象又进行着符合时代特征的改装与变形。侯有造在《孝烈将军祠像辨正记》是这样记载木兰故事的:“将军魏氏,本处子,名木兰,亳之谯人也。世传可汗募兵,孝烈痛父耄羸,弟妹皆稚呆,慨然代行,服甲胄,佩鞬囊,操戈跃马,驰神攻苦,钝锉成阵,胆气不少衰,人莫窥其非男也,历年以纪,交锋十有八战,策勋十二转。朝觐天子,喜其功勇,授以尚书。隆宠不赴,恳奏还视。拥兵还谯,造父室,释戎服,复闺装,举皆惊骇。咸谓‘自有生民以来,盖未见也!’卫兵振旅还,以异事闻于朝。召复赴阙,欲纳宫中,将军曰:‘臣无媲君礼制’。以死誓拒之。势力加迫,遂自尽。所以追赠有孝烈之谥也。”[2]
侯有造的行文与母本《木兰辞》相比,除竭力彰显花木兰代父从军的大孝大勇外,还通过传说和臆测,将花木兰定性为冰清玉洁的“处子”,并给花木兰安排了“自尽”的结局。侯有造之所以赋予花木兰抗君守节的贞烈美德,也是当时社会主流价值观使然。
清代以降,满族为了消解民族矛盾,稳固统治秩序,大力提倡”忠孝”。花木兰又开始走出 “节烈”的语境,转向以 “忠孝”为核心的道德重构。清代的董廷晋在《题木兰祠诗》中云“忠孝可怜巾帼俱,忍使须眉对影惭”,盛赞花木兰的忠孝大节。而雍正时《完县志》中的《木兰歌·引》则云:“委身事君,忠也;克敌制胜,勇也;辞封拒赏,廉也;事亲终身,孝也;久处戍役,守身弗失,贞也;五德具焉,烈丈夫犹难,一女子能之,不亦可嘉乎哉!”可见,中国儒家所有的美德几乎都叠加在花木兰身上,花木兰被标榜为五德俱全的千古完人,完全沦为了王朝教化世风的工具。总之,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中,花木兰的形象不断被赋予合乎时代需求的延伸和改造,花木兰也由最初的那位朴野明朗的少女逐渐演变成集“忠、孝、勇、节、烈”于一身的道德楷模。
民国以来,花木兰逐渐褪去封建主流意识形态的教化功能。契合新的时代需要,“花木兰则成为女性国民、民族英雄、现代女性的典范。”[3]现在,人们更乐于从孝敬父母、保家卫国以及巾帼不让须眉的角度去诠释花木兰的价值意义。
在全球化、文化资源产业化的遭际中,迪士尼动画公司按照美国人的审美,对传统的中国木兰形象加以改造、颠覆。花木兰从军的深层动机不再是为了父亲,而是为了个人价值的实现。花木兰已经被本质化为追求自我、特立独行的女性,成为美国主流文化价值观的载体及商品。
花木兰的故事穿越千古,源远流长。自《木兰辞》以来,历代都对木兰进行着不同程度的加工和延伸,任何时代对木兰内涵的挖掘和重构,无不折射出社会历史文化的变迁,打上鲜明的时代烙印。也就是说,每个时代都有自己时代的木兰。
[1]段宝林.民间文学概要[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79.
[2]黄灿章,李绍义.花木兰考[M].北京:北京广播电视出版社, 1992:18.
[3]柯倩婷.性别·家国·战争:木兰传说的现代化与视觉化[J].华南师范大学学报,2012(3).
本文是“2011年亳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优秀教学团队:中国古代文学”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