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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围绕历史问题的外交文宣战述评

2014-12-12胡二杰

新东方 2014年3期
关键词:话语权外交安倍

胡二杰

长期以来,历史问题似乎成为困扰中日关系的“死结”之一,每每伴随两国关系的起伏而卷上舆论的风口浪尖。近年来,中日关系因钓鱼岛等相关问题而陷入持续紧张的状态,两国围绕历史问题的外交文宣战也愈演愈烈。双方在舆论战场上“硝烟弥漫”,已然成为双方博弈、抗衡的主战场之一,吸引了两国国内民众和国际舆论的密切关注。

一、历史问题与中日话语权之争

必须要认识到,中日外交文宣战的核心是争夺话语权。“话语权”这个概念由来已久,在不同的语境下,内涵不尽相同。早在20世纪70年代,法国学者福柯就率先提出了“话语即权力”的命题,并产生了广泛的影响[1]。进入新世纪以来,话语权已成为国际关系中权力的最重要表现形式之一,是“软权力”的最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在当今时代,国际政治具有浓厚的“话语权政治”色彩,外交行为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一种话语权竞争行为。

国家话语权的基础是其综合国力。通常而言,国力强大,话语权才大;国力弱小,话语权就小。中国如今在与日本打交道时越发有底气,越发自信,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中国当前的强大综合国力。据统计,中国的经济总量已于2010年增至5.88万亿美元,超过日本跃居世界第二。不过,国力和话语权之间虽然存在正向关联,但国家实力并不必然能转化成话语权,国际话语权也从来不是严格按照国家实力大小来分配。否则就难以理解为什么一些中小国家在某些特定国际议题上具有强大的话语权。具体到中日历史问题上,一定要破除一种幻想,即认为中国可以搁置这个问题,不与日本人理论,而是继续埋头发展经济,等中国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自然会在历史问题上拥有足够的话语权。实则不然,“一个国家的实力只有通过话语经营,转化为由话语体现的国际主流议题的设置力和引导力,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吸引力,所表达含义的广泛认同度以及话语逻辑的说服力等因素,才说明拥有国际话语权”[2]。

作为日本军国主义的最大受害者,中国在战后中日邦交正常化过程中已经最大限度地体现了中华文化的“忠恕”之道,而日方在历史问题上的深刻反省和诚恳道歉几乎已是中方的底线。而一直以来,日本右翼分子孜孜以求的正是要突破这个底线。甚至日本首相安倍曾堂而皇之地称,每个国家都对本国历史抱有自豪感,相互尊重很重要;把历史问题作为外交牌的做法是错误的。由此可见,日本右翼分子不仅不愿意为日本曾经的战争罪行反省,反而引以为豪。这是非常可怕的情景。如果对日本右翼这种为历史“翻案”的行径予以容忍乃至纵容,那么日本军国主义的复活可能会在并不遥远的未来成为现实。“殷鉴不远,来者可追”。日本政府如果不对过去的侵略行径做真正的检讨,而是肆意扭曲乃至美化不光彩的历史,中日关系难以获得光明的未来。所以,于今天的中国而言,争夺中日历史问题上的话语权可谓刻不容缓,不容有丝毫的懈怠和退让。

二、中国外交文宣之进步

在此轮中日外交文宣战中,中方具有比较精彩的表现。这显示,中国外交文宣工作已经取得长足的进步,“中国立场,国际表达”正在成为中国对外传播新的追求。当然,这种进步来之不易,是中国60多年外交文宣工作不断探索和积累的结果。

(一)逐步走向成熟的中国外交文宣

重视文宣工作是我党在长期革命历程中总结的最重要经验之一。毛泽东在延安时期就曾说过,“笔杆子和枪杆子结合起来,事情就好办了”。新中国成立后,对外交文宣工作的重要性有着非常深刻的认识,不仅在反帝反美宣传方面取得诸多成绩,中苏之间长达十年的论战也显示中方对社会主义阵营内部话语权的高度重视。当然,在改革开放前,中国的外交文宣工作具有非常浓厚的“革命”色彩,强调意识形态的对立和斗争,譬如以美国为对象的《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声明和以苏联为对象的“九评”等。应该说,当时的外交文宣工作服务于特定的对外战略目标,在特定时期也发挥了特定的功效。而伴随国际国内形势的急剧变化,外交文宣的主要对象、口径和内容往往也随之发生改变。譬如,20世纪80年代末中苏关系正常化之际,邓小平同志曾指出,经过20多年的实践,回过头来看,中苏十年论战都讲了许多“空话”,“现在我们也不认为自己当时说的都是对的”[3]。

改革开放后,中国选择了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对于一切国际事务,都从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的根本利益出发,根据事情本身的是非曲直,决定自己的立场和政策。与之相伴,中国外交文宣的意识形态色彩逐渐淡化,更多着眼于向国际社会说明中国在相关问题上的立场和政策。与此同时,中国外交文宣的方式方法也在不断改进,“大鸣大放大字报”式的革命文宣逐步为强调“有理有利有节”的务实文宣所代替。进入新世纪后,由于传播手段的发展、新媒体的推广以及民众知识素养的提升,我国的外交文宣工作迎来了崭新的机遇,但也面临巨大的挑战。目前,我国已建立起一支具有深厚专业素养的外交文宣人才队伍,并不断改进和优化“向世界说明中国”的方式和方法,在诸多实践中取得了很好的收效。当然,“外交宣传”这个字眼也越来越多地为“对外传播”或者“对外交流”所代替。

(二)“中国立场,国际表达”

在当今时代,要强化外交文宣的效果,乃至提升国际话语权,有意识地提高话语质量是主要的路径。而要提升话语质量,关键点之一就是话语要能为国际社会所“听懂”,要符合受众的思维和认知方式。在这方面,曾担任过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的赵启正先生提炼出“中国立场,国际表达”的观点:“站在中国的立场上正式地表达自己时,必须用国际上能理解的方式才能收到理想效果。”[4]赵启正先生指出,对于一些表达中国立场和中国特色政治的词语和句子,必须要考虑受众的认知特点,进行精确的理解和修辞,使其意义更容易被一般外国民众所理解。

应该说,目前我国政府在进行外交文宣时已展现出比较强的“中国立场,国际表达”的意识和能力。譬如,近期中国驻英大使刘晓明先生在中日历史问题上的成功发声可谓是“中国立场,国际表达”的成功典型之一。2014年新年伊始,刘大使在英国主流媒体《每日电讯报》上刊文,强烈批评安倍2013年年底参拜靖国神社的罪恶行径。刘大使开宗明义,非常生动地援引了在全球风靡一时,在英国几乎家喻户晓的小说及电影《哈利·波特》中的邪恶人物“伏地魔”及其邪恶的“魂器”:“如果把军国主义比作日本的伏地魔,靖国神社无疑是藏匿这个国家灵魂最黑暗部分的魂器。”[5]与此同时,刘大使着重强调,中英两国是二战时期的盟友,是战胜日本军国主义的主战国。该文一经刊出即引起巨大反响,旋即在海内外广为流传,对安倍政府形成了巨大的舆论压力。在总结该文的成功经验时,刘大使本人表示:“在国际传播过程中,是使用我们自己惯常的概念和表述,仅仅翻译一下就照搬到国外,还是用‘本土化’表达激发更多共鸣?答案自然是后者。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需要不断探索。”[6]

三、日本是外交文宣战的强敌

如果说中国在外交文宣工作方面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需要牢记,中国此轮外宣战的对手日本也并绝非等闲之辈,不能掉以轻心。在安倍政府一系列不负责任的言行背后,日本扭曲的战争史观是日本右翼在历史问题上恣意妄为的症结所在。

(一)日本外交文宣的历史回眸

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就秉承面对国际危机或冲突时,文攻和武备双管齐下的一贯做法,在对外舆论宣传战方面积累了非常丰富的经验。譬如,在甲午战争期间,日本外交部门推动战时外宣体系的建立,组织外交人员和学者积极撰稿,向西方媒体大力宣传日本的主张,将危机乃至战争的根源归结于中国的顽固僵化,将日本包装成挑战邪恶的庞大帝国的勇士。日本的对外宣传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赤裸裸的侵略行为被披上了文明和进步的外衣;相比之下,清政府方面几乎是彻底的沉默,受害至深却难以获得国际舆论的足够支持和同情[7]。日本的这种混淆视听、扭曲事实、丑化对手、美化自己的外宣伎俩在此后的日俄战争、侵华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等多次国际危机、冲突乃至战争中屡试不爽。

日本肆无忌惮的对外扩张最终将自己送上二战战败国的审判席上,并一度被解除了军事武装,但日本的对外宣传能力却从未丧失。进入20世纪70年代,国际社会对日本的关注不断增加,疑虑、戒心甚至反感也越来越多。“在这样一个时刻,向海外传达日本立志成为和平国家、文化国家的正确姿态和努力扭转错误的认识,成为日本外交迫在眉睫的任务。”[8]114从1971年开始,日本在此前一般宣传的基础上,开始了面向部分特定国家和地区的特别宣传。较之于着眼中长期效果的一般宣传,特别宣传以取得短期效果为目的,对特定国家和地区机动灵活地集中实施。日本特别宣传的手段多种多样,包括:以国外有影响的人为对象的研讨会、讲座、演讲会;视察经济合作项目;利用电视播放短片电影等电视宣传手段;在海外有影响的报刊杂志上刊登有启发性的报道;制作分发各种题材的宣传资料等。对外特别宣传最初主要针对美国,后外逐渐扩大到西欧、中东、近东以及亚洲等。

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伴随日本右倾主义的发展,历史问题频频激化,引起国际社会尤其是亚洲邻国的强烈反对,而信息化社会的到来则使得公众参与国际关系的广度、深度和速度空前加大。面对新的国际环境,日本政府优化外宣领导机制,强化人文外交,重视新媒体技术和形式的作用,开创“科技外交”新形式,其对外宣传和公共外交表现出了很强的灵活性、连贯性和创新性[9]。进入新世纪以来,日本面对经济发展停滞、少子老龄化等国力颓势,更为重视“软实力”的作用,尤其是通过宣传和文化交流直接作用于外国公众和舆论的“公共外交”。其中,日本对发展势头强劲的中国充满焦虑,在对外宣传方面表现出与中方进行正面竞争的强烈意识。“中国的崛起使日本地位相对下降,这种担忧引起了日本对海外宣传的重视。中国对外宣传和文化交流日趋活跃也加深了日方的竞争意识。”[8]123

目前,日本在外宣方法掌握和技巧运用方面更加驾轻就熟,力争国际支持。在与中方关于历史问题的外交文宣战中,相比于之前的历届日本政府,安倍内阁表现得更为主动、强势,甚至在某些言辞举措上表现出显而易见的傲慢,试图在全世界面前抢夺话语主动权。有鉴于日本在外交文宣方面的丰富经验和强大能力,在围绕历史问题的外交文宣战中,我方应对日方的各种举动保持高度关注和足够警惕,做好打外宣持久战的准备,并不断提升我方的外宣能力和话语质量。

(二)历史问题的症结:日本扭曲的战争史观

安倍政府在历史问题上一系列极不负责的言行可谓集日本右翼之大成。安倍本人曾表示:“如果想把我叫做右翼军国主义者,那就请便吧。”安倍不仅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参拜靖国神社,还宣称将遍访二战末期日本侵略军曾激战过的南太平洋地区岛国慰藉亡魂。安倍的这些言行并非其个人的标新立异,而是二战后日本在战争史观问题上长期扭曲发展的结果。日本学者吉田裕指出,战后日本在历史问题上暧昧态度的症结就在于“日本政府在勉强承认战争侵害性和加害性方向上的政策转变,并没有明确的历史观和战争观给以保证和支持”[10]。

众所周知,由于冷战的国际环境和美国寻求将日本打造成“反共防波堤”的战略诉求,对战败国日本的战后处理和改造极不彻底,侵略战争的最大牺牲者亚洲各国的独自要求大部分遭到无视。在这种状况下,日本形成了关于战争问题的双重标准:即对外承认必要的、最小限度的战争责任,而在国内则把战争责任问题完全搁置起来。日本历届保守党内阁在国内均坚持否定战争责任的立场,围绕战争评价问题成为区分“保守”和“革新”的分水岭。为达到模糊侵略历史的目的,日本右翼势力在战后先后提出了“日美同罪论”“自卫战争史观”和“解放战争史观”等颠倒黑白的主张[11]。

日本还积极将本国扭曲的战争史观向外输出,希望以此掩饰乃至洗脱曾经的战争罪行。在二战后初期,日本在二战中的侵略罪行使得东南亚国家普遍对其不信任。从20世纪60年代起,日本政府就不断加大对外宣工作的物质投入,努力修复因战败而受损的国际形象。进入20世纪80年代后,伴随日本经济的腾飞,争当政治大国成为日本汲汲以求的目标。一些日本政治精英转而认为,战争责任问题形成了日本在亚洲地区发挥积极领导作用的政治性障碍。因此,这些政治精英所强烈意识到的只是如何有效地打动亚洲各国的舆论,努力洗脱日本昔日的战争罪行,消除受害的亚洲各国对日本的强烈戒心。这样一种政策取向始于20世纪80年代的中曾根内阁,基本上被其后的自民党内阁所继承,只是程度差别不同。几十年中,日本凭借经济援助和合作、文化交流以及其他多种手段,已经比较有效地“淡化”了其负面形象,骗取了部分国家的信任。由于日本经援和外宣的双重作用,印尼、印度等国甚至部分认可了日本扭曲的战争史观。

结 语

中日关系中的历史问题虽然是意识形态领域的问题,但这种涉及大是大非的问题绝非通过巧妙的外宣或公共外交就能根本解决。虽然日本的外交文宣能力和技巧不容小觑,但外宣能力或技巧并非万能,更重要的在于事情本身的是非曲直。再高明的谎言也终究是谎言,巧舌如簧或许可以暂时混淆国际视听,却终究难以弥合中韩等日本侵略行为受害国心灵上的伤痕。从现实看,冷战后,尤其是进入新世纪以来,日本与中韩等邻国的民众情感一路下滑,似有将此前半个世纪的苦心经营付诸东流之势,这是对日本政府在历史问题上不负责任言行的最好回应。应该说,在历史问题上,中方需要的仅是开诚布公,向国际社会说明事实和真相;而日本则很大程度上是在文过饰非,淡化或掩盖自己的罪行。所以,中方在道义已占上风的前提下,一定要有赢得国际舆论的足够信心,并不断提升外宣能力和水平,传播好中国声音,为事实和真相昭示于世界民众而持续奋斗。

[1]杜小真.福柯集[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03.

[2]韩方明.公共外交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97.

[3]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294-295.

[4]赵启正.公共外交与跨文化交流 [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88.

[5]Liu Xiaoming.China and Britain won the war together[N].The Telegraph,2014-01-01.

[6]刘晓明.日本军国主义就是伏地魔[N].人民日报,2014-01-10.

[7]澳华人学者:120年前,日本大胜甲午舆论战 [EB/OL].(2014-02-13).http://world.people.com.cn/n/2014/0213/c1002-24349 193.html.

[8]金子将史,北野充.公共外交:“舆论时代”的外交战略 [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0.

[9]武萌,张利军.公共外交与二战后日本国家文化软实力构建:战略管理与战术选择[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1(6):21-26.

[10]吉田裕.日本人的战争观:历史与现实的纠葛[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0:10.

[11]孙立祥.日本右翼势力的“自卫战争史观”辩正 [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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