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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咖啡

2014-12-11马澄澄

参花(上) 2014年11期
关键词:大姐咖啡

◎马澄澄

冰咖啡

◎马澄澄

冰咖啡,如果不加奶精或糖的话,味道很酸涩,没有热咖啡那么香浓,口感也没有那么香滑。

“叮铃……”玻璃门上的铜铃清脆的响声和从门缝中溜进来的寒风打断了某个人的思绪。

“欢迎光临!需要点儿什么?”多娜直起身,用手拽了拽沾了咖啡渍的围裙。

“热拿铁,唔……不加糖。”

“好的,您里面坐,我马上给您送过去。”

这天清晨刚开门不久,就来了顾客,是个中年男人。一袭黑衣,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坐下了。多娜一边打着奶泡,一边从咖啡机和墙壁间的缝隙中瞥着他。男人上身微驼,面无表情,头发和胡子看起来很久没有修剪过。应该是独身吧,多娜想。之前一直以为咖啡店是情侣约会或是白领忙中偷闲的地方,但来这里工作后才发现,像这样的顾客并不少见。或许是太过寂寞来到这里期待一场稍稍迟到的美丽的邂逅?抑或是将心中的苦闷寄托在咖啡的苦涩中?还是仅仅因为寒冷进来喝杯热乎的东西,享受舒适的暖风?

多娜捏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奶壶,将奶泡缓缓倒入盛着黑咖啡的马克杯中,巧妙地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心形,不透明的乳白色的液体与咖啡交融成渐变的咖色。给他带些好运吧,多娜不禁对角落里的男人有了些同情和怜悯。

多娜来咖啡店将近一个月,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工作。由一开始负责外场到现在已经可以在客人不多的时候慢慢地打杯咖啡和挖冰激凌球了。

咖啡店是一个在当地有名的小学的一个历史老师开的,曾经是SPR的加盟连锁店,前几年独立出来自己经营,就改名为“香雅阁”,但店里的设备还是之前作为连锁店所使用的,甚至牙签的纸套上还印有“SPR COFFEE”的字样。

老板本人长得很儒雅,书卷气很浓,也很温和,无奈娶了一个“库依拉”(动画片《101忠狗》中丑恶的女主角)式的老婆。老板娘经常穿一件过膝的狐毛大衣,柴禾棍一样细的腿和兔毛高跟鞋让人联想到了刚从宠物美容院出来的贵妇犬。个子不高但总是把下巴扬得高高的,好像要架到别人头顶上。自从上次听到“库依拉”当着一些客人和店员摔了一个因故不能来修理咖啡机的师傅的电话,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傻X”后,多娜越来越觉得“雅香阁”这个名字就像是插在库依拉帽子上的孔雀毛一样俗不可耐。

“多娜!可以打水了。”喊她的是另外一个店员,大家都叫她“平姐”。她有一个不到一岁的儿子,心情好的时候会用手机给多娜她们看她儿子的照片,但大多时候她就闷闷地磨着咖啡豆,紧缩的眉尖深处仿佛有说不完的愁苦。

“好的。”多娜心里想的却是,你自己怎么不去打。

多娜披上外套,一手拎一个暖瓶,出门右转,穿过整个商场,一层是卖珠宝饰品的,这时商场还没开门,但柜台的销售人员基本已经就位了,有的对着化妆镜涂着口红,有的趴在柜台上睡眼惺忪,哈欠一个接一个。出了商场后门,是一条窄窄的柏油路,边上挤着几辆冷藏货车。路面有几滩污水已经冻上了,多娜小心翼翼地踩过冰碴,来到员工宿舍的水房。插水卡,拨开水龙头,等接满的空当儿,多娜总喜欢把手放在瓶口上方,蒸汽会把双手熏得暖乎乎,湿漉漉的。

多娜以最快的速度走回店里,在感受到暖风的一瞬间不由得一个激灵,仿佛身上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外面太冷了,冻死我了!”这是事实,夹杂着自己小小的不满。自从多娜来到店里,几乎每天都是她打水。

“噢,是啊,降温。”不痛不痒地算是回应了。

有时候多娜也会猜想,之前是哪个可怜虫负责这个倒霉的差事呢?

“三号桌一杯木瓜汁。”

“木瓜在哪?”

“唔……看看柜台底下还有没有,昨天好像还剩了半个。”平姐正在核对账目,专注的目光足以把账本烧出个洞来。

柜台底下的纸箱里果然有半个木瓜,隔了一个晚上显然不怎么新鲜了。“是要榨成汁,又不是做水果拼盘。”多娜想起原来平姐说过的话。自从有点胖胖的女店长上周辞了职,员工里面就数平姐资历最老了,她也逐渐学会了对我们发号施令,承担起了店长的职责,俨然做好了被任命的准备。

多娜正卷起袖子准备洗手,也不知道平姐哪只眼睛瞄到了她,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用洗了,切吧。”

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哦。”还是拨开龙头,水流小得像蚕丝。

剔木瓜籽的时候,多娜觉得一颗颗包着半透明粘液的籽就像是蟾蜍卵,沾了一手。

上完果汁回吧台的时候,听见母亲提醒年幼的女儿:

“手脏,别往里伸。”

工作日的时候生意少,多娜站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靠在吧台上随手翻起了一本提供给客人的杂志。

“下午就别看了,大姐来了该说了。”平姐幽幽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飘来。

“嗯哼……”

“大姐”是老板的表姐,平时老板和老板娘不怎么来店里,全靠大姐照料。大姐一头短黑发,长得很精明,总穿墨绿色套头毛衣。从其他店员那里听来,大姐很严厉,对什么都要求得很苛刻,还总是训斥员工,她们私下里叫她“嬷嬷”。但是当大姐知道多娜是T大的高材生后,对多娜的态度明显有别于其他店员,虽然其他人意识到这一点后感到很不舒服,多少有些嫉妒多娜,但并没有因此疏远她,基本上还能保持友好关系,毕竟工作在同一个屋檐下,再说多娜打的又是短工,犯不着。

店面不大,所以只有四个店员,而且分两个时段上班。除了多娜和平姐,还有阿冉和旭。

阿冉不仅在咖啡店里工作,还在马路对面的一家面包房里做兼职。阿冉人很亲切,她男朋友经常会到店里看她,大家都很羡慕。多娜跟她关系最好,尤其喜欢她一笑就会露出的两颗小虎牙和一对酒窝。每次遭到大姐呵斥,阿冉总是低头作痛苦状,大姐一走,就转过头对多娜做个吐舌头的鬼脸,可爱极了。

旭年纪比多娜还小,好像还没成年。家在四川,自己一个人来北京读大专。听说多娜在北京长大,旭几次当着其他店员的面央求多娜说要她带着自己玩北京。虽然多娜每次都满口答应,但是直到多娜离开咖啡店,也没有实践过。起初多娜感到很不安,但后来旭也没再提这件事,好像忘了一样,多娜才稍稍安了心,也许她不是那么想玩呢。其实旭和多娜年纪最相仿,但多娜总觉得旭身上隐约显露出与实际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在粉白的面颊下,说不清楚。

“您来啦,今天喝点什么?”平姐殷勤的问候打破了店里的沉静。

“啊,今天真够冷的!来杯红枣奶茶吧。”

多娜斜着身子往门口看,是个谢了顶的男人。男人好像也看到了多娜,“咦”了一声。

“是新来的吗?以前没见过呢。”男人头扭向平姐,身子却往多娜这边走来。

听见有人提到自己,多娜合上书,礼貌地站起来。

“这个月刚来的,大学生。”

“哟,大学生呐,真不赖。”秃顶男人笑起来像蛤蟆。

“您好,欢迎光临。”多娜不知道说什么,这样算是默认了平姐对自己的介绍吧。

男人张开嘴,像是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可能是想到了些什么,“嘿嘿”一笑,就迈着八字步从多娜身边晃过去了。

店里经常会有老顾客,除了这一位,多娜还知道有一对上了岁数的老夫妇,他们每周都会来。儿子和儿媳把老人安顿在这里就去逛商场了,大约三四个小时后才会回来。每次老头都会要中杯的美式咖啡,老太太只要一杯温白开。他们最喜欢坐在靠墙沙发上,那里很暗,昏黄的灯光照在脸上,脸上的沟壑,眼角的皱纹也变得柔和起来,呈现出一种氤氲的安详。他们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啜饮一口,但旁人看了,仿佛可以感受到一对恩爱夫妻携手走过的酸甜人生,一种莫名的温暖油然而生。这周他们还没有来过,什么时候来呢?想到这儿,多娜的心情好了起来。

上午很快过去了,午饭时间通常不会有客人,于是多娜她们便能从容地在店里吃午餐,只要错开时间,保证有一个人在吧台照应就可以了。

老板不负责员工伙食,于是多娜从商场顶层买了吉野家的温泉玉子牛肉饭。虽然一小时八块的工资少得可怜,甚至一天的工资可能还不够抵一顿饭,但多娜也决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民以食为天,天要是塌了可不得了,多娜常常这样说。

站了一上午,多娜早就感到饿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看到平姐时不时往这边瞟,多娜想她一定也是很饿了,就说:

“我马上吃完。”

平姐没回话,只是缓缓地擦着咖啡机,若有所思。

收拾完残渣,多娜去接替平姐。

“我的饭还没来。”

“不上去买吗?”

“叫了外卖。”

“哦。”

那是种多娜从来没叫过的外卖。一个穿着脏兮兮摩托外套的人把一个劣质塑料袋递给平姐。

“十块。”

塑料袋里装着一个像是撕了外包装纸的方便面桶,一坨米线浸在棕色的浮着油光的汤料里。平姐就坐在咖啡桌旁,用粗糙得掉渣的一次性木筷吃了个精光。

多娜看着,心里五味杂陈。她不仅看见了平姐,好像也看见了她的儿子,还有可能也是如此打工持家的她的丈夫。

那天多娜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所谓的以接触社会,体验人生为目的打工到底能给自己带来什么。这种有退路的工作方式到底能不能使自己成长。

其实将近一个月的工作也并不是没有好处。起码让身居象牙塔的学生见识了形形色色的社会人,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探出了融入社会的第一步,轻触到了人际关系的脉搏,并切身地感受到了世间的冷暖。

电影里的咖啡厅总是飘荡着充满小资情调的爵士乐,动作优雅的侍者为正在阅读的绅士端上一杯卡布奇诺。

但是荧幕上的东西大多是假的。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一下子来了七个人,其中有一个又矮又小,头发银白的老太太,其余的都是中年人,有两对好像还是夫妻。那些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挑了靠窗的一个大圆桌坐。多娜递去咖啡单,他们点了几杯咖啡,奶茶和几块蛋糕。不一会儿,走了四个,隐约听到好像要去中友百货,剩下两个三四十岁样子的女人和老太太。她们说了很多话,多娜就在展柜后面站着,多少听到了一些。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从脚边的购物袋里拽出一件深紫色的羽绒外套,让老太太试穿。老太太一边穿,那女人一边笑着说:“太合身啦,太合身啦,多好看!是吧?”旁边那个稍年轻的女人也微笑着随口附和。

又陆续进来两三个客人,多娜就忙着去招呼了。

再回到展柜旁,是因为一个女人的吼骂声。不止多娜,平姐,刚进来不久的大姐和附近桌上的客人都侧目望去。

“你还把我们当女儿吗?”是之前那个还笑嘻嘻拿衣服给母亲试的女人。可能由于太过激动,浓重口音毫无保留地告诉听者这是一个何等泼辣的湖南妹子。

“我平时怎么待你的,给你吃好的穿好的,你反过来坑我!知不知道好歹啊你!”听到这儿,多娜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浑身觉得不自在。那个年纪稍轻的女孩意识到大家都在看她们,悄悄地拉了拉姐姐的衣襟,那女人正亢奋,粗暴地拨开了妹妹的手,索性站起来指着老人。

“你给了他多少钱?”

“……”

“我问你呢!倒是说啊!”

老人背对着多娜,看不到她的表情。老人像是说了些什么,但是声音太过微弱,多娜听不清。

这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经在她们身上了。平姐依旧一副抹不平的愁眉,虽然看着她们,但眼眸就像无风的湖面,透着冷漠。大姐斜坐在吧台上喝着热茶,活脱一个看客。多娜几次看向她,意思是要不要过去劝劝。大姐却低声说:“这种事儿,谁管得了呢。”甚是不以为意。

那女人又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旁边的妹妹虽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但看得出,姐姐的话其实也道出了她内心的想法。

若是年轻人听了这些也会受不了,何况是一个面对着自己的孩子的老母亲。老人撑着椅子扶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地,哭了。

女人不知道是骂得累了还是看到母亲哭了而有所收敛了,“嗵”地一下坐回椅子上去,却叉着胳膊,将头扭向一边,故意不看老人,依旧一副不饶人的样子。

此时的场景十分诡异:女儿气势汹汹,母亲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就那么惶恐地站着,流着泪,单薄的背影透着凄凉。

最耐人寻味的是,等之前出去的那四个人回来后,看到这副场景,听了那女人的抱怨后,大家七嘴八舌地一通解释劝说。不到十分钟,女人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像刚来时一样笑呵呵地搀着母亲的手臂,其他人也都如释重负般跟在后面,走了。

多娜隐约听到那女人说了一句:“明天再给您挑一件风衣。”

多娜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老人的脸,幸好没看到。

一个周六的下午,喝咖啡的人很多,尽管阿冉和旭她们都在,但几乎忙不过来。由于店内规定生意繁忙的时候拒绝只歇脚不点单的客人,所以阿冉向一个戴着茶色蛤蟆墨镜,衣着颜色过于鲜艳的中年妇女走去。她在窗边坐了很久,时不时地向外张望,又低头鼓弄着手机。

“您好,需要点儿什么吗?”阿冉礼貌地问。

“啊!不用!我等个人。”嗓门可真够大的。

“实在抱歉,我们店在周末是有最低人均……”阿冉话还没说完,那妇女的手机就响起来。

“你到了?我在天桥这边的咖啡店里!”

“就在你下车那儿的对面啊!”

“眼瞎啦?!哎呀!我都看见你了,这边!这边!”她大叫着,踮起脚尖用力地挥舞着另一只没拿着手机的手,挂在小臂上的挎包差点打到阿冉脸上,还好她躲得及时。

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一件污渍斑斑,满是破洞的衣服架着一顶滋着线头的藏青色毛线帽正缓慢而费力地倚着天桥楼梯的扶手往下走。妇女和阿冉站在玻璃这边望着他,站了很久,因为他很慢。那妇女冷不丁嘟囔一句:

“这腿脚不灵光了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向阿冉道:

“咖啡多少钱一碗?”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问,阿冉忍住没笑,而是说:

“您要美式咖啡,拿铁,摩卡还是卡布奇诺?”

“这还分呐!哪个最便宜?”

“美式,中……中的二十,大的二十四。”

“没有小碗?”

“不好意思,没有。”

“噢……那就来个中碗。”

多娜在一旁边听着边捂着嘴笑。阿冉拿着单子走回来的时候,多娜朝那妇女眨了眨眼睛,阿冉会心地一笑,走了过去。

“叮铃……”

一个灰乎乎的影子笨拙地挤了进来。仔细辨认,原来是个脏兮兮的老头。

“欢迎光临!”多娜像往常一样面带微笑地问候。

最先感觉到的是旭,那小家伙的鼻子最尖。她拽了拽阿冉,悄悄说:

“闻没闻见一股骚味?”

阿冉使劲嗅了嗅,果然。

“是下水道吧……”

“不是,是从那边传过来的。”旭指着靠窗的方向。

“不会是那个老头尿了吧?”阿冉担忧地说。

“噫!太恶心了!”旭皱皱眉,快步走到离老头最远的墙角边,捂着鼻子,一脸厌恶。

不仅她们俩,多娜,平姐,周围的客人也都闻到了异样的气味,那是一种刺激性非常强的尿液的味道。

妇女一开始跟老人坐在一起,在说什么事情,多娜无意间看到老人几次把手搭在妇女的手上或者皮包上,但都被妇女嫌恶地甩开了。中间老人接了一个电话,响着尖锐铃音的手机在有些颤抖的厚手掌上躺着,老人努力眯着眼睛,发红的粗糙的手指在键盘上摸索着,试图按下接听键。半天,缓缓地举到耳边。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老人情绪越来越激动,手也颤抖得越发厉害,甚至脸上松弛的肌肉都有些痉挛,音调怪里怪气的。

老人接电话的时候,阿冉把咖啡端了过去,放在妇女面前。

“没勺啊?”

女人声音太大,以至于老人听不清楚电话那头,“啊?你说什么?”

“纸巾里面有一个搅拌棒。”

“搅拌什么?噢,不用勺喝啊!啊哈哈!”

“啊?你再说一遍!”

老人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跟你们没完,我……我倾家荡产也要讨个公道!”就痛苦地挂了电话。

多娜走到吧台前,平姐正在里面洗咖啡杯。

“闻到了吗?”

“嗯,糖尿病。”平姐用毛巾小心地擦着杯子,扭过头平静地看着多娜,

“糖尿病人身上都这个味儿,我丈人就是这样。”

多娜本来一肚子话,但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没来由地难过。但过了一会儿又想,幸好不是什么传染病。

周围的客人已经不能忍受了,不是匆匆买单就是换到更远的座位。多娜逐一向客人解释道歉后,走过去问他们:

“你们还需要点什么吗?”

老人的头低着,抠着积着淤泥的长指甲。

“不要啦!”妇女大声说。

多娜轻轻地“哦”了一声,给刚进来的客人点单去了。

后来,好像是要谈的事都说完了,女人就端着咖啡坐到旁边的一个桌子上去了。翘起二郎腿,喝了一大口咖啡,猛地皱了一下眉,艰难地咽了下去,就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再也没动过了。

大姐走过去,客气地说:

“您能不能坐回去,或者让老人家坐过来?您看您两个人占了四个人的位置,这会儿客人挺多的……”

“我花钱了为什么不能坐啊?!等有人来了我再腾地儿呗!”妇女打断了她。

“刚才已经有两个客人进来看到没有座儿就走了。”

“那又不关我的事!”

“那您看您既然占了两桌,就得再点一杯东西吧?”看到这不是个善主儿,大姐也就不费力跟她掰扯了。

“还得点?”妇女犹豫着。

“要不您就让老人家坐过来吧。”大姐趁机说。

妇女一听,表情立刻就坚定了,隔着桌子冲老头喊道:

“诶!你还喝点什么吗?不喝了吧?!你没什么事就走吧!再晚了该堵车了。”

老人倒是很听那妇女的话,真的拾起帽子一瘸一拐地走出去了,缓缓地爬上天桥,在人海中消失了。女人又坐了一会儿,也走了。

店里很快恢复了常态。

那是多娜在咖啡店工作的最后一个下午。第二天一早她就结了工资,三十六天,春节期间加班按三倍算,一共一千七。接过钱的时候,多娜觉得从那一刻起自己跟这个店再也没有了任何关系,也没有丝毫留恋,甚至即使是以后以顾客的身份来这里喝杯咖啡也都是不可能的,实际上也是。

假期的后半段,多娜用工钱报了一个英文学习班。还有就是,她以后再也没有在外面买过鲜榨果汁或是水果沙拉。

(责任编辑 刘月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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