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or市场:大众消费背景下小剧场的路线选择
——兼论武汉民营小剧场的定位与突围
2014-12-11王伟凯
王伟凯
(华中科技大学人文学院)
艺术or市场:大众消费背景下小剧场的路线选择
——兼论武汉民营小剧场的定位与突围
王伟凯
(华中科技大学人文学院)
面对市场压力,武汉民营小剧场应该如何选择?是走市场化路线,还是坚持高雅艺术?本文通过梳理中国小剧场发展的历程,分析武汉市小剧场发展困境。认为由于历史与环境的不同,中国的小剧场形成了自己独有的特色,艺术是当前武汉市小剧场的唯一归宿。
小剧场 商业化 艺术坚守
2012年12月27日,武汉市第一家民营小剧场“光谷客17排”正式开业运营。由于“小剧场”的边缘性和先锋性,它的开业并未在武汉主流文化产业中引起反响。一年多来,该剧场演出剧目或改编自当代小说,或从外地引进,原创剧目偏少。同时,经费、剧本、演员和运营等方面,也使这家小剧场早早陷入了困境。作为民营小剧场的一个发展样本,“光谷客17排”的状况,将我们带进一个更大的思考空间里——在大众消费的背景下,小剧场如何突围。这也是很多戏剧研究者关心的问题。
一、小剧场:从艺术到市场
小剧场在中国经历过两个高峰期:新文化运动前夕、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但是对于小剧场的艺术和市场之争,主要还是第二个高峰期。上世纪80年代,小剧场在中国再次兴起,①经过十来年的发展,小剧场风气渐成,北京、上海等地的一些大剧院小剧场剧目频演,专门的小剧场剧院也逐渐出现。
兴起的标志是高行健、刘会远编剧的戏剧《绝对信号》,它于1982年11月,在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上演,“小剧场”的概念再次进入中国戏剧革新的历史之中。从演出形式到美学内涵,与传统戏剧相比,这部剧都有着完全不同的价值。没有镜框式的舞台,没有观众与舞台的二元对立,舞台位于整个剧场的中心,演员与观众成为一体,《绝对信号》的出演,也为中国小剧场奠定了一个基调——先锋性或者实验性。这一基调也一直贯穿着中国小剧场的发展,正是因为这种先锋性或者实验性,使得这部戏剧的受众一直是具有较高知识水平的人,中国的小剧场没有像百老汇、外百老汇、外外百老汇那样,走进普通人消遣视野里。市场的概念,尚未进入小剧场发展的讨论之中。
商业剧到了90年代才有。后来有人将中国的小剧场分为三个类型,即实验戏剧、非实验戏剧和商业戏剧。②商业戏剧的标志是1992年8月,英国剧作家哈罗德·品特的《情人》在上海的演出。从那时起,艺术实验剧和商业剧就成为了中国小剧场的两个方向。不过,小剧场的商业化始终未能达到成熟状态,也没有真正解决小剧场的运营问题,如经费、场地、运营等,依然是阻碍小剧场发展的重要因素。北京民营小剧场蓬蒿剧场的创始人王翔在“建国六十周年中国话剧艺术发展论坛”上发言称,由于小剧场座位少,即便是商演,也没有多少盈利空间,一般来说,票房收入只有支出的三分之一。以蓬蒿剧场为例,这个86座的小剧场,前期建设包括钢结构、灯光、音响、装修、准备期的房租,共投资一百二十万元,发展至今,非但没有收回成本,每年的额外支出还有五十万元,但票房收入只有二三十万元,如此发展十年,加上前期投入共有三四百万元。③
除此之外,没有好的原创剧本,出演剧目严重重复,缺乏专业和明星演员,电视电影对戏剧的解构,这些问题也都限制着小剧场的发展。对于民营小剧场来说尤其严重。关于小剧场的市场化运营,也从来都广为讨论着。
二、武汉:文化积淀与文化群体的制约
武汉的小剧场出现较晚,大约在上世纪90年代,那时的小剧场主要在武汉部分大剧院上演,但是始终未能成规模,民营小剧场发展更晚,直到2012年光谷客17排的出现。分析武汉小剧场的发展困境,可以窥见中国小剧场发展的一个缩影:
(一)小剧场在武汉市民文化生活中的缺位
武汉有多家有规模的剧院,如田汉大剧院、琴台大剧院等,戏剧在武汉市民(尤其是老武汉人)生活中也占有一定比例。但是这些剧院所出演的剧目多以传统戏剧为主,小剧场的概念在戏迷心中严重缺位。
(二)缺乏文化群体
北京小剧场之所以能够有所发展,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南锣鼓巷的存在。它紧邻中央戏剧学院,聚集着大批戏剧爱好者和研究者。再看纽约的小剧场,外百老汇、外外百老汇等,早已成为了一个戏剧圣地。武汉虽有昙华林、吉庆街艺术文化区,但均没有形成以戏剧为主的文化群体(吉庆街的光明电影院二楼有中式小剧场,但是并未成气候)。光谷客17派虽然位于光谷地带,但是已经到了光谷的外缘,客流量、电影院、咖啡厅等都很少。并且,光谷也一直都不是以文化为特色的地带。
(三)缺少优秀的原创剧目
武汉市不乏知名作家和剧作者,但在小剧场剧目上用力者少。并且,相比于北京和上海,武汉也没有诸如中戏和上戏这类的专业高校,小剧场的原创剧作者严重缺乏。
(四)主要受众群体的消费能力较低
笔者曾针对光谷客17排小剧场受众群体做过调查,该剧场的观众主要来自于周围的高校,其中无固定收入的学生占据所有观众的45%左右,月收入5000元以上的观众仅占13%。在武汉,电影票的价格约25元,而一张小剧场门票票价则在60-120元之间。
其他困境诸如缺乏演员、投资短缺、政府关注度不够等等,在武汉的小剧场业界内,也是非常明显的。
三、艺术:小剧场的唯一归宿
其实,在今天这个碎片化的时代,以规模小、形式灵活、更新快为特点的新生物大都有了不错的市场。如微博、微视、微信、微电影等等,这些新的东西早已经深入了普通人的生活之中。在剧作中,以《爱情公寓》、《家有儿女》、《武林外传》、《屌丝男士》等为主的情景剧也成为影视业里的一个重要支流。但是小剧场的“小”,并非社会性的“小”,而仅仅是一种艺术表现,与商业化的“小”有着天壤之别。
相比于传统戏剧,在艺术表达以及观众接受上,小剧场也是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它规模小,投资少,新剧目生产周期较短,可实验度高,容易激发出新的艺术形式;观众与演员互动多,观众不仅是戏剧的接受者,也是戏剧的创作者,更容易提高观众的艺术水平;舞台不用写实布景,时空在演员表演中自由变换;运用电影“蒙太奇”或“意识流”的手法使角色的“心理情感”外化;内容上也围绕普通人的生活,表达平凡人的喜怒哀乐,直击人性,无论是市场和艺术,都有着较大的提升空间……这些都是小剧场“小”的表现。民营小剧场更是可以摆脱体制的干预,更自由地发挥艺术的内在魅力。
艺术上的“小”之所以没能成为市场经济的“灵活”,这与中国小剧场独有的特色有关系。回溯小剧场的发展史,我们也可以得出,小剧场从发生到发展,艺术永远是第一考虑的因素。
小剧场第一次在中国出现,是在新文化运动前夕。那时的小剧场拥有着浓厚的社会性。无论是新文化运动之前的“文明戏”运动,还是新文化运动之后的“民众戏剧”、“爱美戏剧”运动,虽然大都与社会生活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但是这种联系并非为了获得经济利益,而是在践行中国文论的传统理念——“文以载道”。比如“民众戏剧”和“爱美戏剧”,他们直接引自法国1887年兴起的小剧场,就是当时的文人希望通过新的艺术形式来传播新的思想。这些戏剧一大特征就是非主流、非贵族,有着鲜明的平民性,强调社会现实和生活对人的影响。③至于上世纪80年代再度兴起的小剧场热,前文已经提到,充满了先锋性和实验性,艺术上的追求一直是小剧场的主流。虽然一度兴起商业剧,但同时也出现了“反商业化”、“反票房左右”、“追求自由意志”的口号。即便是商业化后的小剧场,其对文学性要求也很高,比如创下350万元票房纪录的《喜剧的忧伤》以及依然一票难求的《恋爱的犀牛》,还有最近活跃在各大院线的 《塞纳河少女的面膜》、《蒋公的面子》等,都具有非常深厚的文学功底。真正为迎合观众口味,宣扬物质、浮躁、奢华,低俗、搞笑的剧目在国内的小剧场内还是少见。小剧场从一开始,就天然地与市场保持着距离,它的唯一的归宿只能是回归到艺术。
中国的小剧场虽然没有发展成外百老汇、外外百老汇那样的规模,但是却独成一体,成为了大众消费背景下少有的还在坚持艺术风格的领域。虽然在发展过程中面临着种种困难,但是小剧场的兴起确实是中国戏剧发展史上的一个接力,革新着中国传统戏剧的艺术表现形式,为中国戏剧自身的更新注入了新的活力。
四、小结
同中国主要的民营小剧场一样,武汉民营小剧场的发展也尚未成熟,也面临着巨大市场压力,但是从目前来看,它确实保持着较高的艺术水平。剧目《桃花灿烂》、《好听的都是伤心的歌》,后来引进的《塞纳河少女的面膜》、《只有白色》等,都具有很强的艺术性。不过受座位和模式限制,票房收入有限,既然如此,放弃市场,追求艺术,或许可以另辟蹊径。坚持高艺术标准,排演高水平剧目,培养出自己的明星演员,在一定群体内形成一股艺术向心力和影响力,或许才能在大众消费的围剿下实现突围。
注释
① 中国的小剧场可以追溯到清末到1915年期间的“文明戏”时期,同时在20世纪的三四十年代也曾掀起过一场不小的小剧场运动,但是本段,我们讨论的主要是改革开放后小剧场的发展.
②上海戏剧学院的吴保和教授,在他的博士论文《中国当代小剧场戏剧论》中如是分类.
③ 王翔:《我为什么要建一个小剧场》,在建国六十周年中国话剧艺术发展论坛上的发言.
[1]吴保和.中国当代小剧场戏剧论[D].上海戏剧学院,2003.
[2]吴戈.中国小剧场戏剧的演进[J].学术探索,2001(1).
[3]钱理群,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