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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城市

2014-12-05苏原

世界知识 2014年22期
关键词:战乱使领馆疫区

苏原

经常有人用“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老话来形容在驻外使领馆常驻的外交官。的确,使领馆常驻人员流动性特别强。由于每个人到馆时间不同,人员轮换的时间也不一致。在一些大馆,往往会出现几乎每个月都有人到任或离任的情况。前几天,馆里又有几位同志离任,几十位馆内不同部门的同仁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前往送行,朝夕相处三四年,伤离别的情景屡见不鲜。

外交官如“流水的兵”,而“铁打的营盘”却也不是固定的。看一些老外交官的履历,他们一般都在若干个使馆或总领馆常驻过。但有些学习小语种的同志,即使外交生涯长达三四十年,所待过的使领馆可能也就两三个。而那些特别小的语种,因为也许就只有某一个馆,来来往往常驻的也就是有限的那几个人,所以有的同志在离任时干脆连铺盖卷都不带走,省得下次再来时费事。但对于以英语为主的外交官来说,变动的可能性则大多了。我认识的一位同志,常驻过的使领馆甚至多达九个。

对于常年在外工作的老外交官而言,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工作都能很快适应。但对于一些年轻同志来说,突然来到一个生活习俗、文化背景、语言环境完全不同的国度和城市工作,需要有一个相对较长的适应期,尤其是单身的年轻人。记得当年我刚到瑞士工作的时候,每每驱车行驶在黄昏的街头,望着马路上的车流人流和街旁的万家灯火,心头的寂寞和孤独就难以抑制:那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属于自己的。思乡之情油然而生。

当然,对于我们这些在欧洲大陆常驻的外交官来说,生活在繁华的都市,各种条件都是比较好的。而在一些大洋洲偏僻的小岛国,据说有的馆连馆长加馆员也不过四五个人。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生活和工作,尤其需要彼此间的包容,否则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连回避的空间都没有。

在陌生的城市里需要面对和忍耐的不仅仅是寂寞和孤独,还有必须直面的风险。比如在战乱国家,我们的侨民和中资企业员工可以在危险降临时在使领馆的协助下撤离,但我们的外交官却必须坚持到最后,就像在茫茫大海中即将沉没的轮船的船长。我曾经跟一位在战乱国家常驻的同事通话,两人聊彼此的生活,彼此的爱好,我的同事谈笑风生,一如坐在朝阳门外的外交部附近的星巴克咖啡厅里,而其时他正在枪炮声里。

世间事物没有最危险,只有更危险。在许多外交官眼里,尤其是常驻非洲地区的外交官眼里,比战乱更危险的是那些不可预知的病毒。近段时间,埃博拉病毒在非洲一些国家肆虐,甚至连美国、德国这样远离非洲大陆的国家也不能幸免,不时传出有人不幸中“毒”的噩耗。国内也紧急采取各项措施防止这种高死亡率的病毒入境。而我们驻相关国家的外交官却仍要坚守在病毒肆虐、危机潜伏的疫区,无怨无悔地履行着自己的外交使命。以前听说在一些非洲的使馆,有时会有多位馆员同时感染上疟疾,因为打摆子,大家彼此见面都浑身颤抖。但好歹疟疾还算是可控的疾病,而埃博拉这种高死亡率的病毒迄今尚无有效的针对药物,甚至连其传染途径都众说纷纭,这不能不让我们为那些坚守在疫区工作的同仁、战友捏一把汗!从这个角度而言,外交官的确是一个高风险的职业。

再陌生的城市也会在一次次的常驻之后熟悉起来。随着我们履历的不断丰富,一个个曾经陌生的城市慢慢变成了我们的第二、第三、第四故乡。在这些陌生的城市逐渐演变成我们的第N个故乡的过程中,曾经年轻的外交官们也在不断蜕变着、成长着、成熟着。这些陌生的城市不仅在丰富着我们的工作履历和生活阅历,也成为我们人生中不可或缺的财富。我们曾经抵触它,现在却会怀念它。毕竟,在我们走出校门、踏入外交部之后,在陌生城市常驻的经历,占了我们许多外交官人生经历的近半时光。它们留下了我们青春的烙印,也是我们成长的证明。

虽然已经鬓发染霜,但我们的脚步依然没有停歇,向着未知的地方,向着下一个陌生的城市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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