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大众意志、经济资本与个人能力的现代政治属性分析*
2014-12-04张英魁
张英魁
基于大众意志、经济资本与个人能力的现代政治属性分析*
张英魁
西方启蒙运动对于人与人性价值的张扬是现代政治或政治现代性的滥觞,人的目的如何实现内在规定了政治发展的基本走向。时至今日,现代政治的基本价值原则与重要制度安排已经明晰——以市场为基础的人民主权、法治与权力制衡的政治制度安排,发展成为有效容纳社会多元力量与协调大众意志、经济资本和个人能力的权力运作体系。因此,现代政治就具有了两个基本属性:非排他性与竞争性。非排他性决定了现代政治吸纳社会力量进入政治体系之中,并对其有效规制,消解了巨大异己力量的存在,使现代政治避免了政体循环与历史周期之恶;竞争性要求现代政治借助于透明化的民意选举、职位择优来完成权力的有效配置,有利于政治体系长久保持活力。
现代政治;大众意志;经济资本;个人能力;非排他性;竞争性
从14世纪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的发端,到17世纪的启蒙运动,人的价值从神学价值中脱离出来而走向世俗价值,人们常以现代性或现代化来描述这种发展过程。时至今日,人类对现代政治的认识已经达成了诸多共识,人本、平等和民主的价值在理论与实践层面都日益得到伸张。可以说,由现代政治理念与制度设计所塑造的社会已呈现出区别于传统的新面貌,这成为探讨现代政治的现实语境。当然,现代政治的本质可以从不同维度来探究,但如果透过经验观察,并借助理性思维来探讨基于“人是目的”的现代政治的本质属性,不难发现,最大程度的容纳与最广泛的竞争是人类之恶得以克制、政治弱点得以弥补的不二选择。在此意义上,本文借助于公共管理学中描述公共物品基本属性的话语即“竞争”和“排他”的描述,来对现代政治的本质进行某种溯源性讨论,分析现代政治所具有的两大基本属性——非排他性(non-excludability)与竞争性(rivalness)。①
一、现代政治:有效容纳大众、资本和个人能力的权力运行体系
现代政治是基于持久的人与人性探索之后所形成的,最终形成了“人与政治的后天结合、人对政治的服从是有条件的、人自我权利的保障借助于民主与法治”的现代政治观念,现代政治体系也就因此而逐渐建立起来。现代政治扎根于当代社会之中,科技发展所推助的社会的日益开放与竞争,自然也会投射到对政治的理性思考当中,再加上作为社会历史现象的政治本身的历史嬗变,现代政治日益发展成这样一个权力运行体系:既可以有效容纳民众、资本、个人能力诸多社会要素,又可以有效规范这诸种力量(power),使之服务于现代政治目的的权威系统。
1.人性的重新认识是现代政治建构的逻辑起点:关于人与政治关系的探索
关于人的本质及人性的追问几乎贯穿着整个思想史,有什么样的人性认知,就有依托于此种人性假设的理论体系——虽然所诉求的目的都涵盖在“善”(good)这一抽象物之下,但其达成善的价值原则、政体形式、欲解决的核心问题等重要方面都表现着明显的差异,当然,对善的理解也存在着差异。亚里士多德的“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这个重要命题开启了人与政治二者关系的讨论,这一命题的影响直接延续两千多年,直到十六世纪之后人与政治关系的认识才真正在人们观念中得以分离,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这一命题被否定,并由此发生出崭新的政治观念与政治体系。②
亚里士多德“人是天然的政治动物”这一命题遵循着这样的逻辑:人在其自然的本性上是一种要过公共生活(城邦生活)的动物,人在城邦中存在并实现自己做为人本身的价值——即至善的追求。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城邦的长成出于人类生活的发展”,③另一方面,“城邦是一种合作关系,人们分享某种有关善或正义的生活方式,即人际的合作。”④这种经典的人与政治关系的论述,在对人的本性确认的基础上,把当时公民的公共生活即城邦生活确证为一种必然,并为之确立了原则、目标和行动策略,确立了政治与道德合一的伦理政治观或伦理国家观。当然,这种整体主义的国家与公民个体在理论上的完全融合,面临着实践中二者优先排序时的困境——城邦是公民价值得以实现的必要条件,但往往也是公民价值被侵害的主要因素。因此,在我们论述现代政治时就应该遵循一种原则,即在诸多追求“善”的政治论述与政治实践中,不仅应该关注理论逻辑本身,更应该结合实践中善的达成来综合审视现代政治的本质。
虽然从政治学视角对“人”做出判断的亚里士多德,肯定了人类与政治的密切联系,道出了人类的某些利益唯有在政治生活中方可实现的事实,但从理论本身与客观历史现实这两个维度来考察,人与政治的“天然关系”(natural relationship)均并非是一种现代性的判断。其一,人与政治的天然不可分内在包含了每一个个体价值被忽视或否定的现实可能性,而这一点正是现代政治所摒弃的;其二,这种天然关系不符合历史发展的客观事实,政治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并非是人类与生俱来之物,它出于人类自身存在的需要而得以理性建构。“人总是要处于社会关系之中,但人并不必然要进入政治关系之中。一方面,政治制度不发达会限定某些人作为政治人的功能的发挥;另一方面,即使是享有政治权利的人也并不必然去享用属于他们的政治权利”。⑤天然政治关系这种观念与事实也并不尽相符。历史上,即便是在亚里士多德提出政治人观念的时代,能够真正参与城邦政治生活的也仅仅是少数公民,亚氏所谓的公民只是能够“参加司法事务和治权机构的人们”,⑥这样一来,广大的民众——老人、儿童、奴隶等等,是被排除在政治之外的。
挑战人与政治天然关系的是古希腊城邦解体与帝国建立的现实,人与政治关系的现实疏远使人们逐渐从政治转向关注自我,伊壁鸠鲁学派、斯多噶学派与犬儒学派正是这种转向的现实表现——人类关注自身的结果随着基督教的兴起并一统天下而发生了本质的变化,“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的观念转变为西欧中世纪人们普遍化的“人是天然的上帝造物”,这可以看作是对人与政治天然关系的第一次否定,而且这种否定影响了人与政治关系的现实判断。到了十四世纪以后,基督教历经了文艺复兴与宗教改革的洗礼之后,在启蒙运动浪潮的冲击之下逐渐影响减弱,世俗政治借助于强大民族国家建立的诉求得以再次彰显了其对于人类的重要价值。在17世纪,人是后天的政治动物,人借助于“社会契约”而进入到政治生活之中的观念逐渐盛行起来。
“人是后天的政治动物”这一对人本质认知的根本转变所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政治与人的关系被放置于两个独立领域中加以审视,人类在这一庞大的利维坦(霍布斯语)的权力笼罩之下具有了独立存在的意义,这种独立存在的范围、领域与自身拥有之物成为人类自我得以保存并避免政治侵害发生的底线基础。从此,在人们的观念中,政治服从是有条件而非无条件的成为一种共识,对政权权力的范围设定边界也就有了理论逻辑的起点。
2.现代政治的建立:专制的思想与制度被克制的过程
以政治发展的观念来审视整个人类的政治史与政治思想史,我们可以发现大众与统治阶层一直进行着理论与实践上的抗争,而统治阶层所依托的基本要素是政治权力与经济权力——也即是权力(power)与财富,这其中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中个人超凡的能力也往往起到关键的作用。最终,通过长期的政治发展过程,人们获得了一种在大众权力主体地位不可剥夺的基础上,可以有效整合个人能力、财富的现代政治体系——民主政治体制。学者海伍德从林肯著名的“民有、民治、民享”出发,认为民主是“政治权力和影响的平等分配,大众参与,以公共利益为统治准则”。⑦至于专制,则是“一种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关系是主奴关系的统治形式,通常用来描述拥有无限权力的政府”。⑧由此可见,民主与专制是一组相对的概念,以民主政治为核心的现代政治体系建立的过程,是一个政治发展的过程。这个过程虽然在诉求取向上指向了不同方式,或者道德、或者神学,但最终都呈现出一种向现代政治的汇聚趋势。公共权力的专断与独断正是在这一过程中被压迫并得以转换,因此可以说,近代政治的发展过程在整体上表现出一种民主压制专制并得以确立自我的过程。
专制统治在中西方社会历史中都曾经普遍存在过,经济学家奥尔森认为,“在历史上,专制体制是很普遍的现象,大部分时间里大部分人都处于专制统治之下。”⑨中国的封建君主专制制度是一种非常典型的政体形式,其集权程度、权力的绝对性与专断性,都使其处于一种异常不稳定的状态。这种制度在处理民众、经济资本与个人才能等政治体系中的重要力量时,都显得随意性与意识形态化——即凭借统治集团的意志决定对这三种力量的态度,而非真正关注其在整个体系中运作的客观价值。这种专政制度自身所包含的内在弱点与整个世界发展的现实都决定了其难以维系,或者其必须支付高昂的国家成本与统治阶层的个人成本才能得以暂时维持。正如法国政治思想家托克维尔在面对专制体制时写道,“一场伟大的民主革命正在我们当中进行。”⑩从专制走向民主的过程通常被称作民主化,民主化的过程也正是现代政治的建构过程,美国著名政治学家亨廷顿提出了“第三波”理论,认为“民主化是造就一个更加开放、更具参与性和更少权威的社会过程”。(11)如果说民主与专制的关系是认识政治发展的一个重要维度,那么可以认为,近现代政治发展的过程,在某种意义上可谓是一部民主在理念与制度上压制专制体制的历史。
事实上,亨廷顿已经指出了这种压制成功的根本原因所在,或者称之为现代民主政治的特点或优点,那就是开放、参与以及更少的权威。因此,或许可以这样解释由专制到民主的政治发展路径:民主制度下,每个公民都有平等的权利参与政治生活,有平等的机会实现自身的价值,并且给超凡能力的人或阶层以掌握最高权力的机会——当然,这种可满足政治精英权力欲望的掌权行为不再是专断的和绝对的。专制制度下,政治参与只是少数人的权利,公共政策几乎只是特权阶层的偏好和价值体现,此时没有有效融入多数人的影响力与意志,使政治体制外存在巨大的异己力量,政治体制被这种力量瓦解只是时间问题。专制制度虽然也能获得暂时的繁荣,但其内在缺点使其必然走向终结,而民主虽然有时也面临诸多困境与问题,但其内在优点则使其不断克服弱点并获得持续发展,这正是现代政治的特征之一。
3.现代政治的内涵:以市场为基础的人民主权、法治、权力制约
现代政治建立的逻辑起点在于“人是后天的政治动物”这一基本的人性判断。在这一逻辑起点上,现代政治确立了一种对人性认知的底线悲观政治思维,即对人性的假定是以最终人类“善”的实现程度来确定现代政治的人性基础。人性恶的假定虽然有时有害于人们的自尊心,但在政治体制的运作中,“性恶假定”却能够使制度建立于扎实的制恶基础之上,使制恶成为一种政治体制中的底线设计。可以说,现代政治就是以市场为基础的人民主权、法治与权力制约的政治体系,是一种最广泛的政治体系,并能够在自身的存在中不断消解威胁自我存在的异己力量而得以持续发展的公共权力体系。
现代政治有着坚实的经济基础——市场经济。市场是一种广泛存在的资源配置方式,经济学家奥尔森认为,即使“在比较贫困的第三世界国家,市场也是无处不在的,即便是共产主义社会中,企业精神并没有被根除掉,无数的市场在苏东剧变之后自发地出现”。(12)市场经济是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基础性作用的经济形态,越来越成为世界的共识和选择,一切政治的、社会的、文化的探讨皆离不开市场这一现实基础与物质载体。从现实观察,市场经济领域不仅是一个为现代政治提供经济支撑的场域,更是一个充分发挥每一个体经济人本性的领域,并使这种经济人逐利的本性得以最有效克制,也即是说,市场经济是一种释放每个人逐利本性并把之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的道德经济。市场经济中所蕴含与孕育平等、自由与竞争精神,正是现代政治体系的核心价值原则,市场经济在为现代政治准备物质基础的同时,也准备了精神基础。
在现代政治体系当中,人民主权是最为核心的内容之一,这不仅包括人民主权原则被人民普遍认同并成为政治体制设计的基本依据,同时,人民主权的原则也经过各种现实机制的设计得以最大程度的实现。当然,人民主权原则是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方得以确立的,其经达了朴素的公民主权、贤人主权、神或上帝主权、强人主权(君主主权),再到人民主权的长期实践探索与理性思考过程。人逐渐成为政治分析的中心之后,人的价值从社会文化领域上升至政治领域,人民主权这一原则获得了不可反复的统治地位。由人民主权这一基本观念出发,现代政治的建构就有了不可随意夸大或贬损其目的和意义的基本依据。洛克指出,“政治权力就是为了规定和保护财产而制定法律的权利,……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公众福利”。(13)人民是权力的来源,更是公共权力运行的动力与目的,所以,人文精神、多元宽容、政治自由、保护私有财产等进入到现代政治的价值体系之中就是一种必然。
我们可以如此理解现代政治体系:人民主权——国家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源自人民的授予,政治权力的行使应该以人民的利益为目的,人民有权自由而平等地参与政治生活,参与公共政策的制定;法治——以保护人的诸项权利为根本使命,限制政府的权力,依法治国与法律必须合乎正义原则,重视法律的规范性、稳定性和持久性;(14)权力制约——核心要义是以政治权力的制约来实现保护人民利益的根本目的,“以权力来制约权力”,避免一种权力独大以致出现专制的危险。这样一种现代政治的理念与制度体系,为最广泛的民众、社会中巨大的经济资本以及每一个具有卓越能力的人等重要社会力量提供了充足的施展能量的空间,在建构空间的同时,也给诸种力量以体制之内的严格约束。
二、现代政治最广泛程度容纳的属性:非排他性
现代政治具有最广泛的容纳力,这种容纳力是政治体系建构原则的内在要求,同时也是政治体系得以存在的必要条件。我们把这种容纳力即包容性可以称之为“非排他性”——任何力量都不能被排除在政治体系之外。在经济学语境中,“非排他性”指某一类物品一旦被提供,便不能把任何一人排除在享用体系之外。而现代政治体系的非排他性所揭示的是现代政治中的平等、包容、开放,即把每一位公民、群体与社会力量都融入进政治体系与过程中,而不论财产、出身、血统、天赋、能力、民族、种族的差异。这种现代政治与传统政治形成鲜明对照,传统政治是排他的政治,因为排除了人类社会中具有重大能量的力量——比如广大民众、或者经济资本以及卓越人物的能力等,使其只能通过颠覆现有政权作为其价值功能实现的路径,极易引发政治冲突甚至是流血战争,从而导致政治体系在内在逻辑上的不稳定性。唯有不排他——所有公民在同一个政治体系下和谐共处,现代政治才能实现其维持长治久安,保障人类福祉的目的。
1.排他性之恶:政体循环论与历史周期律
传统政治一般是排他的,把国家掌握在统治阶级手里,把其他部分仅仅作为被统治的对象而排除在国家政治体系的运作之外。排他性政治所面临的问题在于:自我为了获取独占性的利益而造出了自我的敌人,而依靠强制的暴力手段压迫自己的敌人(而非竞争对手),这成为传统专制政治的不二选择。这种专制以暴力压制对手的方式最终必然获得暴力的反抗,因此就陷入了一种政体循环中。在中国亦有与之类似的描述朝代更替的历史周期律。1945年,民主人士黄炎培在与毛泽东的谈话中指出:“‘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能跳出这周期律的支配力。”(15)可以这样来总结历史周期率,初时人心思进而繁荣向上,后期国事凋敝以致人亡政息,善始而不能善终。
在古希腊时期,政体循环就是一种经常出现的政治现象。亚里士多德对此即有充分的讨论;到古罗马时期,政治思想家波利比阿认为,六种政体按照一定的规律循环更替,形成一个“封闭的循环圈”,即君主制—僭主制—贵族制—寡头制—共和制—平民制—君主制的演化,从而明确地提出了政体循环论。(16)亚氏政体蜕变的逻辑揭示出:如果统治者贪图其自身利益的满足而置公共利益于不顾,政体就会发生蜕变,如不公正、恐惧和蔑视导致君主政体蜕变,而僭主政体倾向于牺牲公益、贪财好货、祸害群众、逐杀贵族,从根本上导致了其灭亡,而平民政体之所以变为寡头政体,是因平民领袖极力打压富人,等等。事实上,这已然揭示了政体循环的根本原因,即政体的排他所造成的利益与权力的对立。
纵观中国历史,自秦汉以降两千多年间,中国历经多次王朝更迭。几乎每个王朝都经过了由兴而盛、由盛而衰的发展轨迹。有时候我们把之归因于以下种种:严刑酷法、宦官与外戚专政、外敌入侵、农民起义……等等,也有学者认为,“历史周期律发生的原因在于无组织力量的恶性增长,”(17)其实,黄炎培的观念中就已经指向了政治体制问题,即原有的政治体制不具有内在稳定发展的可能性,其内在包含着颠覆自我存在的因素,而这种因素的能量只能通过颠覆自身得以释放。
至此,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无论是亚里士多德等描述的一个阶层侵害另一个阶层,还是金观涛等所认为的中国封建社会中土地的日益集中所导致的地主与农民之间的贫富悬殊及利益对抗,实际上都可以归结为一点,即利益的排他以及在此基础上的阶层、人群之间的排他。特别是对于大众而言,最容易遭到皇权、贵族和地主在政治体制中的排斥,人民所获取的政治权力和利益不具有自主性,被动给予与剥夺成为一种常态。因此可以说,政体循环与历史周期的发生,正是排他政治所产生的恶果。
2.政体循环与历史周期的走出:认知与探索
对政体循环问题的审视和思考几乎伴随着整个西方政治思想的发展进程——理想政体必须克制现有政体的弊端来确立自己存在的合理性。古希腊时期,面对政体循环以及城邦政治的日趋衰落,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波里比阿等人在观察和思考政治的过程中,逐渐发展出一种一以贯之的理论设计——混合政体。柏拉图所诉求的哲学王统治(philosopher-king ruling),其实也是借助于一个超凡的统治者把能力与道德等因素整合到政治体系之中,只不过他认为万能的哲学王是诸种因素的融合而已。到了晚年,他把法律主治的“二等好国家”作为现实最优政体,他指出,把全部统治权集中在一人手中是毁灭性的,任何国家的永久福利,都需要在几个方面之间划分权力。(18)到了亚里士多德那里,有了明确的混合思想,“凡能包含较多要素的总是较完善的政体;所以那些混合多种政体的思想应该是比较切合于事理。”(19)可以看到,在柏、亚师生那里,一种混合政体的观念已经初见端倪。
波里比阿在客居罗马期间,以史家独到的眼光对罗马的政治制度进行了深入的分析。他认为,罗马人成功的秘密在于其政治制度的优越性,即它是一种混合政体,由于罗马将君主制、贵族制和民主制混合于同一体制之下,并使之得到“精确地调整并处于恰好平衡的状态”,(20)因而避免了自发的衰败倾向,保证了国家的强盛,这最终使得罗马人跳出了希腊城邦的政体循环。此时,混合政体的合法性则获得了现实经验的佐证和支持,成为走出政体更迭与政体循环的重要路径。
黄炎培在和毛泽东谈话时曾谈道:“希望找出一条新路,来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毛泽东对“历史周期律”的破解充实自信:“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21)在毛泽东的话语中,包含了把人民最大程度上吸纳到政治体系之中的思想。反观中国历史上的农民起义,绝大多数都是统治者、皇族、官僚在权力与利益中排斥广大农民的恶果;宗教的不宽容与相互排斥所引发的宗教迫害,同样也是人类历史上抹不去的阴暗;近代德国对于犹太人的血腥屠杀,虽说纳粹须负首要责任,但长期以来德国在政治上对于犹太人的排斥倾向难辞其咎;(22)美国政治生活中对黑人的歧视,导致了此起彼伏的黑人维权运动,最终以给予黑人同等的国民权而终结了这种斗争。不胜枚举的史实,都证明排他性政治之恶对人类的影响。
毫无疑问,人们对单一性质政体的缺陷有了足够的认识,人类也一直在致力于走出这种政权更迭和朝代更替的困境的探索,以实现人类长治久安的理想。其实,走出政体循环与历史周期的混合政体与民主策略,就其本质而言,都明显存在着一种“非排他”的内在精神气质。现代民主政治将国家转换成全体人民之国家,并把有可能对政权存在产生影响的因素都容纳进政治体系之中。正是在这种政治演进的过程中,现代政治的本质特征——“非排他性”便形成了。
3.现代政治的非排他性:对社会力量的吸纳与制约
政治体制排他性之恶果是政体的不稳定以及被颠覆可能性的存在。排他性的政体虽然有时候也能创造出巨大的物质和精神财富,但从本质上和长远来看,其动荡与冲突的本性是难以改变的。现代政治正是在克服此种不稳定因素基础上得以建立起来,并最终以“不排他”的政治体系建构作为自己良性存在的基础。因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不排他性是现代政治的基本属性。现代政治应该是一个最大化的容纳体,从最初的政体设计,到后来的具体运转,都坚持有容乃大的原则,发展出一整套容纳机制。当然,实现现代政治的不排他,还离不开一些特殊的制度安排。其遵循着一条不变的实现路径,即对自己产生巨大影响的社会力量进行吸纳与制约,而非使之异己化。
在政体中的“异己力量”是指与国家政治权力与意识形态异质化的,且无法通过合法方式达到自我掌握权力的社会力量。一般来说,传统政治对待政治异己的策略选择,一般借助于国家机器和政治暴力剥夺或镇压异己,从而去达成一致化的稳定状态。这一过程必然充满冲突与社会动荡,并给正常的国家秩序建构埋下不安定因素,也与人类文明社会所形成的价值原则相冲突。历史上的排斥异己一般伴都随着血腥的清洗、残酷的斗争与严酷的镇压。在一个政治体系中,各种力量激烈交锋极易引发政治动荡,严重者甚至成为亡国的先导。现代政治正是从理论源头上对这一潜在威胁进行了清理,并在政体设计与制度安排上,充分吸收了混合政体的思想,尽可能地把各种意志、利益、需求、力量、团体,把每一位公民都吸收进政治体系,以避免异己政治力量的存在。
现代政治的非排他性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理解:首先,确立政治的公共性观念。政治的公共性是政治容纳性或非排他性的理论基础,政治利益与政治权力并非是专属于某个人、某些人或某个群体的,而是属于人民大众。每一个人都应在政治生活中有其一席之地,有其参与政治的渠道和路径。其次,现代政治必须吸纳经济资本。给予资本增长在政治体系中的合法空间,并给予其产生政治影响力的合法途径,同时,在体制中制约其影响力的泛滥。第三,吸纳具有卓越政治才能并具有政治抱负的人。使其纳入到政治体系之中而不是独立于政治体系之外,并确保其获取政治权力的合法途径,保证其合法获得政治权力的成本远远低于非法成本。
政治体系对可能的异己力量吸纳是实现不排他的第一步。当把国家中各种力量等吸纳到政治体系中之后,诸因素之间如何相处,其边界如何划定,就成为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早在古罗马时期,波里比阿指出了混合政体中权力的制约和平衡,“权力就是这样组织的,每个部分牵制其他部分,又与之合作,在所有紧急情况下,它们的联合又是非常适当的”,“每一种力量都被其他两个所抵消,任何一个都不能压倒和超过其他力量”。(23)后来,17世纪启蒙思想家们对此做了深入的论述,约翰·洛克明确提出了“立法权、行政权与对外权”三权相分的思想,孟德斯鸠则发展出了“立法、行政、司法”的三权分立与制约的思想,使“权力制约权力”成为现代共和政体的一项重要政治原则。政治权力的制约与平衡(check and balance),是政治不排他得以实现的关键性因素。事实上,只有实现有效制约,现代政治的非排他性才能够切实得以实现。
将多元的、异质的、来自不同方向的力量与利益包容进政治体系后,现代政治仅是完成了初始的建设。如何让不同的力量在政治体系中有序地共存,张扬自我诉求、发挥自我能量并显现其本身存在的差异性,必须借助于一种理性思维与制度建构才能完成,这也就是现代政治中的一大制度安排——政治竞争。也正因为如此,现代政治就具有了与非排他性相辅相成的另一基本属性——竞争性。
三、现代政治的竞争性:制度建构与保障机制
现代政治借助于不排他的制度安排,把公共领域打造成一个透明、开放的平台:使德才兼备者能够通过合法竞争居之;将各种合法而正当的经济资本的影响力容纳于政治领域之中,进行有效规制;将成千上万观点不一、诉求迥异的公民汇聚在一个体系之下——这就形成了权利等值且多元差异并存的现代竞争性政治。尤其是对于孰是孰非的判别,以及如何形成一种集体意志来代表公共权力的实施,如果抛开社会力量的公平竞争,就别无他路可走——无内部竞争必然会有政治的暴力斗争。因此,现代政治的非排他性是政治竞争的前提条件,并且,非排他性必须依赖政治竞争得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权力包容。
1.现代政治是竞争的政治
现代政治的竞争性是指在不排他的体制建构基础上,各种社会力量凭借其按照一系列法定程序去获取政治权力与政治利益,并最终决定政治资源归属的特性。具体而言,政治竞争包括人民权力委托中的竞争。民主理论家熊彼特(Joseph Schumpeter)曾指出,“民主政治并非一种理想的情境,而是实际上一种政治制度的设计安排,使有意参与决策的政治精英,通过选举的途径彼此竞争,以争取选民的支持,最终取得政治决策的权力。”(24)由此可以发现,在所有的政治竞争中,以政治权力获得为目的的竞争,或称之为决策权的竞争,是政治竞争中最核心部分。另外,公共职位的竞争是建立在公共权力竞争之上的,虽然公共职位与公共权力的竞争有时候并不能截然分开。尤其是在发展中国家,这两种竞争会掺杂诸多排他性的色彩,并使得局部的权力与职位竞争二者混合在一起。但在政治与行政二分比较明显的政治体系中,公共职位的竞争有着比较明显的界线。
现代政治的竞争是一个公共权力竞争的体系,它包含着民众的广泛参与与竞争者的全力角逐。另一位现代民主政治的理论家罗伯特·达尔(Robert A.Dahl)也对现代政治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他认为两个层面共同构成了现代民主政治:“一是参与,一是竞争”。(25)其实,达尔所指出的“参与”重点关注公众的选举权与具体的表决行为,而竞争则是指政治权力的获取、掌握及转移的方式,这二者共同构成了现代政治中完善的竞争过程。同时,公众积极的政治参与也能够有效监督竞争的结果。现代政治的一项基本功能就是建立一种公平、透明的竞争机制,以排除任何隐性或显性的对政治权力运作的外在干预。资本的巨大力量、政治精英的超凡能力以及公众以数量为基础的民意的力量都必须在规定的程序中影响政治权力的运行。同时,以神秘化的力量来否认现实社会力量影响力的理论与实践都会为一种稳定的政治秩序埋下隐患,话语的神秘性与理论的神秘化都会为公共权力的神秘化运行提供合法性依据,最终产生对人民与弱势者权利的剥夺,现代政治也必须摒弃神秘化的话语与运作方式,最终建构完成一种公共权力的竞争体系。
如果说政治的容纳性解决的问题是消除政治体制外的颠覆力量,解决的是体制内外的冲突问题,那么政治竞争则是解决包容多元力量之后的内部冲突。排他性的传统政治体制把冲突的隐患留在了体制之外,内部的弱冲突往往采用暴力的手段加以镇压并保持体制的稳定。从历史上看,在政体层面由家族、特定阶层或小集团把持国家政权,在行政层面依门第或政治地位来分配职位,对政治竞争的抑制屡见不鲜。中国魏晋时期的九品中正制,以门第作为选官的标准,入朝为官成为士族门阀的特权,广大寒门子弟被排除在政治体系之外。这种抑制竞争的制度,“造成门阀士族统治集团的腐朽堕落,颓废无能”,(26)直接导致了官僚队伍文化低下,缺乏治国理政的能力。到隋唐时期,被具有竞争因素的科举制所取代,可以视为一种补充。在十九世纪的美国,政治上流行“政党分赃制”,即公共职位由获得选举胜利的政党瓜分,结果美国政府出现了“杂乱无章、人浮于事和贪污腐化”。(27)
在现代政治体制中,参照法治、能力与需求的标准,以竞争的方式决定公共权力与公共职位的归属,决定社会资源的分配,决定政治纠纷的解决,能够为各阶层、群体谋求自身合法和正当利益提供了一条合理路径,从而在最大程度上实现各安其位、各得其所,并化解了愤怒、怨气、不满的积聚以及政治上的破坏性的冲突与对抗,这确保了政治体系运作的稳定性。同时,公民、团体等各种力量在政治竞争的过程中,以博弈、妥协的方式形成良性互动,有助于政治体系在动态中实现平衡。
2.现代政治竞争的制度安排:政治选举与行政择优
“主权在民”的思想是现代政治的核心原则,也是现代政治竞争体制建构的的理论基础,它决定了民权、民治与民意的实现。正如俞可平教授指出,“民主最实质性的意义,就是人民的统治,人民的选择”。(28)政治权力的安排应是人民的选择与人民的意志,民意应该成为政治竞争的价值尺度。以民意为基点,确保现代政治竞争的制度体系建设就必然包括选举、公职择优与竞争结果的规治等重要维度。
选举是政治竞争的核心内容,这是现代政治展开系统竞争的前提和基础。一个现代政治体系必然借助于直接选举或代议制的形式来决定国家最高权力归属的机制。当然,这种最高权力归属是有条件限制的,这也就决定了选举是一种连续性与周期性的行为,而政治的包容性也决定了选举的广泛性。一个国家如果不举行选举,重要公职人员不是由人民选举产生,不管用世袭、官派、任命,或以暴动、政变等非法手段取得政治权力,都不符合民主政治的原则。选举“是民主工程绕不开的结构性基础,‘不能避开选举来谈民主’已成国际社会的共识”。(29)选举是一种核心的政治竞争行为,这种竞争表现在广大选民与政治家两个层面上。政治家之间的竞争最后依赖对选民的争取来决定结果,选民之间的竞争靠政治家的胜出做出最终的评判。在选举的竞争中,政治人物必须充分展示自己的党派特性和个人人格特征。政治人物竞争力的实现最终依赖于选民对自己的认知与认同。现代政治的选举过程中,多元竞争是一个基本原则,即选举人的群体多元化与候选人的多元化,这能够保障尽可能多的人来角逐政治权力。需要指出的是,现代政治的竞争性选举并非以某种已存在的选举方式作为范本,而是主张在人民主权所决定的人民意志表达的原则之下,各个每一国家的具体情境选择合适的选举机制,实现政治权力的有序、有效竞争。
选举只能解决掌握政治权力者的产生问题,现实行政体系中的权力和职位安排,还必须遵照功绩的原则,以考试等形式来择优擢用,保证国家公共权力运行过程中的竞争性与公平性。这种面向社会的公共职位的公开招录体现了一种更为广泛的政治竞争,其要求考试资格的平等性、考试内容的客观性以及招考范围的最广泛性。当然,现代政治中公共职位的考试性竞争所依托的是社会教育的普及,以及人民科学文化素养的普遍提高。在确立了凡进入公共职位必经过考试的基本原则之后,创制更为科学、可量化、可操作的招考体系,让能力出众、品行端正、贡献突出的人能够进入到公共机构之中,这是现代政治体系所必然采取的方式。
3.政治竞争的保障——透明化与现代媒体的充分发展
现代政治中竞争的充分实现,除了制度上的精心安排与设计,还需要有效的监督和制约体系,这是政治竞争的重要保障。惟有保障政治竞争的透明化以及让政治权力在阳光下运行,真正的现代政治竞争才会成为现实,“阳光是最好的消毒剂,电灯是最有效的警察”。(30)可见,信息的公开化、透明化是政治竞争必不可少的保障,也是消除外在力量影响竞争的有效手段。因此,有学者指出,信息公开“体现保障公民权利和制约国家权力的宪政原则,知情权更是公民参与国家政治的前提”,“便于公众了解政务的全貌,监督其立法、司法和行政执法的程序,也有利于公众参与决策,充分反映人民群众的意见与多元化的利益。”(31)
政治竞争必须是完全信息公开的政治竞争,公共职位的竞选、公务员的选拔、政策问题听证等,应借助于现代大众传媒清晰地呈现在公众面前,民众可因此形成强大的舆论监督——当然,民众的监督与信息的公开二者是相辅相成、互相推动的。倘若政治竞争缺乏透明度,竞争活动与过程不向社会开放,而由一种秘密的方式作出权力与职位的安排,诸如贿选、任人唯亲之类的非竞争因素就有了产生影响力的空间,政治竞争的公平也就难以保证,这也就背离了现代政治的基本原则,为政治动荡与政治冲突留下了空间。当然,政府的公共理性与政治合法性的要求均是政治信息公开的动力,而现代新媒体的发展无疑为政治竞争的公开化提供了全方位与系统化的监督体系与信息传播系统。新媒体尤其是网络媒体之所以有着巨大的能量,正是因为每一个公民都可以凭借现代科技成为信息的发布者与传播者,操控媒体发布单一信息以误导公众的现象已经很难出现了。
现代媒体的充分发展为现代政治的竞争提供切实的保障。现代政治竞争必须依赖于现代媒体的发展,或者说现代政治必须建立于现代媒体的基础之上。在现代高度发达的信息技术发展与现代新闻理念的共识下,想使公共权力在阴影中运行必定会付出巨大的政治成本,由此可见传统政治向现代政治转型,传统的统治方式向现代的治理方式转型已经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因此,现代政治中的执政党、政府定能够坦然接受媒体的监督并调整自我执政的理念、方式和方法。
四、结语
如以上所论,现代政治具有非排他性和竞争性两大基本属性,使现代政治呈现如下面貌:兼容政治——政治体系容纳每一位公民;竞争政治——以选举的方式,依照能力、品德、贡献的标准,实现公共权力和公共职位的更替与获取,以公平的政治竞争的方式,调和不同的利益需求,确保公共政策的分配效果惠及多数人。当然,现代政治是一个不断探索的过程,具有现代性的政治体系仍然在不断探索现代政治发展的最理想化模式。正是这种不断探索与努力的过程,构成了政治学理论与政治实践发展的两个层面。在政治发展过程中,现代政治基本属性的认知将会不断得以深化,但无论未来建构出怎样的政治体系以容纳大众、资本与个人的超凡能力,包容与竞争仍将会是现代政治不变的主题。
注:
①在经济学语境中,非排他性指在技术上没有办法将拒绝为之付款的个人或企业排除在公共物品或服务的受益范围之外,竞争性则是某一个人或企业对某种一定数量的私人物品或服务的享用实际上排除了其他人或企业同时享用。详见高培勇《公共经济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38页。
②马基雅维利这样描述人:“他们是忘恩负义、容易变心的,是伪装者、冒牌货,是逃避危难,追逐利益的”。这与亚氏所论政治人区别开来。详见【意】马基雅维利《君主论》,潘汉典译,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第80页。另外,社会契约论者如洛克、卢梭等人,认为政治社会是基于人民权利的让渡而构成,实质上颠覆了亚氏所谓“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
③⑥(19)【古希腊】亚里士多德:《政治学》,吴寿彭译,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7、66—67页。
④俞可平:《西方政治学名著提要》,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8页。
⑤杨光斌:《政治学导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242页。
⑦【英】安德鲁·海伍德:《政治学核心概念》,吴勇译,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56页。
⑧【英】戴维·米勒、韦农·波格丹诺:《布莱克维尔政治学百科全书》,中国问题研究所等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194—195页。
⑨(12)曼瑟·奥尔森:《权力与繁荣》,苏长河、嵇飞译,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5年版,第9、2—3页。
⑩【法】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上卷),董果良译,商务印书馆2010年版,第4页。
(11)燕继荣:《发展政治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59页。
(13)【英】洛克:《政府论》,叶启芳、瞿菊农译,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2页。
(14)曹沛霖等:《比较政治制度》,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125页。
(15)(21)黄炎培:《八十年来》,文史资料出版社1982年版,第148、149页。
(16)殷亚平:《二战后波里比阿政治思想研究五大热点问题》,《史林》2011年第2期。
(17)金观涛所说的无组织力量,是指某种社会结构在维系自身稳定的调节过程中所释放出来的对原有结构起瓦解作用,其本身又不代表新组织的那种力量。其中之一是经济结构的无组织力量,主要是土地兼并随着国家抑制力的减弱而蔓延开来,不仅使得广大农民生存无依,就是小地主、下层士大夫也变得穷困潦倒,社会矛盾因而日趋尖锐,整个社会分化为若干对立的部分,最终分崩离析。参见金观涛等《兴盛与危机》,法律出版社2011年版,第89、106页。
(18)【古希腊】柏拉图:《法律篇》,转引自徐大同《西方政治思想史》,天津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36页。
(20)(23)【古罗马】波里比阿:《历史》,转引自徐大同《西方政治思想史》,天津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55页。
(22)【德】尤尔根·哈贝马斯:《后民族结构》,曹卫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44页。
(24)Joseph A.Schumpeter,Capitalism,Socialism and Democracy ,Geo.Allen & Unwin,London,1943,p.242,p.269.
(25)Robert A.Dahl,Polyarchy:Participation and Opposition ,New Haven and London,Yale University Press,1971,p.6.
(26)张旭华:《试论西晋九品中正制的弊病及其作用》,《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9年第6期。
(27)【美】威尔逊:《行政之研究》,竺乾威、马国泉译,引自《公共行政学经典文选》,复旦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2—13页。
(28)俞可平:《民主是个好东西》,《民主》2007年第1期。
(29)胡伟、张向奥《选举与民主:制度设计的工程学》,《复旦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4期。
(30)【美】路易斯·D.布兰代斯:《别人的钱》,胡凌斌译,法律出版社2009年版,第53页。
(31)郭道晖:《知情权与信息公开制度》,《江海学刊》2003年第1期。
〔责任编辑:宁 岩〕
An Analysis on Modern Political Property Based on Public Will,Economic Capital and Personal Ability
Zhang Yingkui
Modern politics or political modernity originates the stress on people and the value of humanity in the Enlightenment.How to achieve human purposes decides internally the basic development of politics.Today,the basic value of modern politics and the important institutional arrangements have become clear,namely,the political system of popular sovereignty,rule of law and checks and balances,which takes the market as the foundation,has effectively become the power system operation which accommodates diverse society strength and coordinates the public will,economic capital and individual ability.Therefore,modern politics has two basic properties,nonexcludability and competitiveness.Nonexcludability determines that the modern politics absorbs social forces into the political system and effectively regulates them.Dispelling the existence of the giant alien strength makes the modern politics to avoid the evil regime cycle and the historical cycle.Competitiveness emphasizes completing the efficient allocation of power by modern transparent political poll and preferred position,which is advantageous to the political system to keep vitality.
modern politics;nonexcludability;competitiveness;political development;popular sovereignty
D0-02
A
1001-8263(2014)07-0069-08
张英魁,曲阜师范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中国政法大学政治学博士后 山东日照276826
* 本文是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课题“当代中国公民思想道德素质与中国社会文明程度研究”(10&ZD049)的子课题“政治文明与当代中国社会文明发展程度”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