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中的哭声

东方欲晓，晨曦（xī）初露，我坐在田野里，同大自然倾心交谈。在那返璞（pú）归真、美不可言的时刻，正值人们或酣（hān）梦未醒，或睡眼蒙眬之际，我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曲肱（ɡōnɡ）而枕，向我看到的一切探询什么是美的真谛，让眼前的一切告诉我，什么是真实的美。

当想象把我同人世隔绝开来，幻觉揭掉了遮蔽住我主观意识的物质破布时，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在升华，致使我与大自然相亲相近，它为我阐（chǎn）释大自然的奥秘，让我通晓自然界万物的语言。

我正在此情此景中，一阵微风从树丛枝叶间徐徐而来，它像一个贫苦无依的孤儿在长吁短叹。我问道：“习习的微风啊，你为什么叹息？”它答道：“炎炎烈日迫使我逃进了城里，可是在城里，我那纯洁的躯体却沾满了病菌，人类那有毒气息也死缠着我不放。因此，我才这样忧伤。”

我回眸（móu）向万紫千红的花儿望去，只见它们簌簌滴下的不是露珠，而是泪水。我问道：“美丽的花儿呀，你们为什么要哭？”其中一朵花儿抬起它那俏丽的脸，说：“我们哭，是因为人们将来到这里，掐断我们的粉颈，把我们带进城里。我们是自由的人，他们却要把我们像奴隶一样卖掉。晚上，我们蔫（niān）了，他们就会把我们丢进垃圾堆里去。人类残酷的手将使我们离开故土——田野，我们怎能不哭泣？”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溪水像失去儿子的母亲似的在号哭，于是我问道：“甘甜的溪水呀，你为什么哭泣？”它答道：“因为我不得不流进城里，但在那里，人们却鄙视我，他们用葡萄酒代替我饮用，而用我去为他们洗涤污垢（ɡòu）。不久，我这冰清玉洁的身体就会变成污泥浊水。我怎能不号哭？”

随后，我侧耳细听，又听到鸟儿仿佛号丧似的在唱一首悲歌，我就问道：“漂亮的鸟儿呀，你们在为谁号丧唱挽歌？”一只小鸟走近我，站在枝头上说：“人们将带着一种该死的器具，像用镰刀割草似的把我们消灭掉。我们正在相互诀别，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谁会幸免于难。我们走到哪里，死神就跟随到哪里，我们怎能不号丧唱挽歌呢？”

旭日从山后冉冉升起，为树丛戴上了一顶顶金冠，我不由地想：“人类为什么要破坏大自然创建的东西呢？”

[赏析]

纪伯伦，黎巴嫩诗人、作家、画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折断的翅膀》，诗集《先驱者》《先知》《流浪者》等。

开篇作者与田野“交谈”并由此了解了田野的奥秘，通晓了田野万物的语言，知道了大自然的悲哀。作者听到了微风在“叹气”，见到了花儿在“流泪”，溪水在“号哭”，鸟儿在“唱挽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明了原因才明白，这都是人类造成的。它们为什么哭？它们是无辜的，与世无争的。但是，无情的人类却硬要把它们拽进痛苦的海洋，使它们失去自由，或是被虐待。不仅人类是地球的主人，大自然中的每一个生物也都享有在地球上快乐生活的权利。让我们共同携手，共同努力，从现在开始，让田野、大地重新展开灿烂的笑容，让田野中的哭声销声匿迹吧！（选自《课外阅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