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民族体育的文化补偿本质研究
2014-12-03串凯杨伟
串 凯 杨 伟
(宜宾学院 体育学院,四川·宜宾 644000)
一、少数民族体育的文化结构阐释
(一)少数民族体育的原生态文化层
少数民族体育的原生态文化是少数民族体育适应区域环境的结果,“凝聚着少数民族自然环境特征、社会生活方式以及独特的民族气质”。[1]首先,少数民族体育的原生态文化脱产于少数民族原始自然生态的区位类型,例如新疆地处我国边陲地带,山脉环绕、牧草优质,早在17世纪便是突厥、匈奴、鲜卑、蒙古等游牧民族的活动之地,而游牧文化也成为现今新疆少数民族原生态文化的代表,“哈萨克族赛马、叼羊、射箭等体育运动,便是游牧体育文化的首推项目”,[2]集中反映了哈萨克族人的游牧民族性格,例如哈萨克人在18世纪中叶便成为了草原的主宰,通过马背征战摆脱沙俄侵略,骁勇善战的民族历史使其体育活动倾向于搏斗与竞技,追求速度与力量,尤其讲究坚韧无畏的拼搏精神,而游牧文化的生产生活方式也在体育活动中得以呈现,例如哈萨克人以畜牧生产为主,常年与羊群打交道,为了保护羊群,同时与野兽搏斗,也可以在风雪夜搜寻走散的羊群,俯身提羊上马是哈萨克族男子的绝活,这种生存技艺逐渐发展为精彩的叼羊竞赛,无论是哈萨克族欢庆丰收的村寨聚会,还是民族节庆日,骑马叼羊都是哈萨克族不可或缺的传统体育内容。
(二)少数民族体育的依附性文化层
少数民族体育的依附性文化是建立在少数民族原生态文化之上的民风、民俗标识,“与原生态文化具有不可剥离的依附性关系”,[3]主要表现为少数民族体育的饮食、信仰、趣味、性情、繁衍形态等外显性族群符号。例如“性情”,少数民族体育表现中的“善斗”、“好斗”性情是少数民族原生社会文化制度的缩影。以藏族早期的封建农奴制为例,在藏族历史剥削、镇压农奴的政权结构下,社会等级差异巨大,催生了藏族诸如“跳歌庄”(通过角力比赛争夺护送上层人物的机会)等体育项目,表现为“大歌庄竞赛”、“中歌庄竞赛”、“小歌庄竞赛”,对应不同阶层的社会实权人物,如今演变为寓意不同规模场面的体育竞赛活动。又例如“趣味”方面,少数民族的运动情趣多与民族生产生活状况密切相关。例如云南彝族的“爬油杆”活动,每一户都剥下家门口的松树皮,扎上油纸,在树顶系有鞭炮,派选家中男丁“爬油杆”,谁先爬上杆顶点燃鞭炮谁就是获胜者,该民俗活动已被纳入现代彝族民间传统体育项目,其运动内涵是表达百姓粮仓之富足,同理“斗鸡”、“赛马”等少数民族体育项目表达的是百姓“人丁”之兴盛。可见,少数民族体育的依附性文化万变不离其“宗”,是少数民族原生态文化在社会生活领域的衍生。
(三)少数民族体育的规范性文化层
少数民族体育的规范性文化指向对少数民族体育内容与表现形式的提炼升华,包括少数民族体育竞技的规则性文化、道德精神文化以及相关展示性文化。首先是少数民族体育竞技的规则性文化,例如土家族的“肉莲响”,要求运动员在一定时间内用手掌分别拍击脸颊、额头、肩膀、腰杆、手臂、大腿等部位,一边拍击一边跳跃,活动量极大,最终以击打次数最多者为胜,其体育规则源自土家族“泥神道”文化。相传古代土家族乞丐祈求施舍时一边敲打锣鼓一边手舞足蹈,导致全身稀泥飞溅,富人怕弄脏四壁,见到乞丐就抛洒钱币,用这种方法乞讨的人便称之为“泥神道”,乞丐诙谐有趣的身体形态也逐渐演变成现今土家族体育项目“肉莲响”的动作标准。其次是少数民族体育的道德精神文化,例如苗寨体育运动开展前都要进行祖先祭祀,叩拜“田公地母”,体育竞赛中的胜利者要主动向落后的一方“拉彩”(交朋友),邀请对方跳芦笙舞等等,从中可明显窥见苗族社会伦理道德在体育中的渗透。再次是少数民族体育的展示性文化,包括体育竞赛的民族着装、民族音乐伴奏、民族服饰等等,例如“白族体育‘对襟衣’、‘皮质外套’、‘绸缎领褂’的运动员服装是白族洱海文化的代表”,[4]七星图案的会徽设计象征白族七个村寨团结一心,而竞技场合的民间八角鼓则是白族音乐的传统器乐。
二、少数民族体育的文化补偿本质
(一)生物选择性与文化起源动因
少数民族体育的原生态文化是少数民族体育适应区域环境的结果,因此容括了少数民族的生物选择性。匈牙利体育史学家拉斯洛曾说:“追溯一切体育运动的根源都是人类满足生存条件的智力与体力活动”,[5]它们决定了人类生物学意义的运动结构性。例如蒙古族、维吾尔族的游牧生存环境孕育出独具特色的马背体育文化,少数民族自然特征与社会生产方式作用于人的生物选择性,并以“补偿”的形式塑造少数民族的体育文化圈。对此,少数民族基于生物选择本能的文化补偿内涵如下:一方面,原生态民族文化决定了人类生物选择的方向,在这种方向里却存在着相对应的文化可塑性,正是生物对自然的塑造推动体育文化的产生。例如哈萨克族为保护羊群与野兽、恶劣的自然环境抗争,诞生了“叼羊”文化。另一方面,人类的体质与器官并不是先天就具备对抗自然的能力,而是在不断的训练中弥补生物学基础的不足,因此“体育文化产生的背后还蕴含着辅助的、人工的、自造的环境”,[6]例如哈萨克族人自知没有野兽的速度、力气、利齿与脚爪,却通过“骑马提羊”的技能训练达到了野兽“叼羊”的结果。可见,少数民族体育的原生态文化层是少数民族以生物选择性为基础,应用对文化的塑造活动来补偿先天运动缺陷的动因基础。
(二)非特定需要与自我补偿对象
少数民族依附性文化层是建立在少数民族原生态文化之上的民风、民俗标识,其与原生态文化的根本差异在于:少数民族原生态文化是自始至终存在的不可更改的文化,而少数民族依附性文化则是处于不断变化中的外显性族群符号。例如云南彝族象征粮仓富足的“爬油杆”文化,它是彝族社会娱乐生活的衍生,并不能指示彝族体育文化的本质特征。可见,少数民族依附性文化对应着少数民族非特定性需要,相较原生态文化的生物适应性而言,依附性文化并不需要通过文化塑造活动来弥补运动能力的不足,取而代之的是基于“需求”的自我补偿。德国人类学家兰德曼认为,“当人满足对原生态环境的生物适应性后,下一步是感官系统的进化”。[7]针对体育运动而言,身体的耐久程度、肌肉力量、器官的协调性是生物的适应内容,而运动情绪、运动快感、运动的情感表达等内容却归属于体育的感官文化。对此,少数民族依附性文化的本质是对自我“感官”需求的补偿,“表现为少数民族体育活动中折射的食、性、斗、乐、信等民风、民俗内容”,[8]用以反映社会生活经验(例如藏族“跳歌庄”的传统阶级寓意)。简单地说,少数民族利用生物选择来证明自身的运动能力,利用感官补偿来将自身运动与其他运动(例如动物活动)区别开来。
(三)主体性意识与优势潜力发展
少数民族体育的规范性文化是对少数民族体育内容与表现形式的提炼升华,指向文化创造与超越之间的关系。法国思想家帕斯科尔有一句名言揭示了人的高级属性,即“人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9]少数民族体育的规范性文化是人类体育思想的凝聚,例如苗族体育祖先祭祀以及胜利者“拉彩”环节蕴含的社会伦理道德,充分展示了人处于体育中的文化创造性。“创造”是对体育文化行为的创造,而“超越”则是通过创造体育文化行为实现体育的发展价值,例如少数民族体育的竞技性文化,土家族“肉莲响”的动作要求是人对体育运动的主观控制,正是这种可贵的介入使得人的生物性力量被压制,策略性力量得以成长;又例如少数民族的展示性文化,白族洱海文化服饰、“七星”赛徽设计是少数民族的文化创造性成果,亦是少数民族对体育以何种面貌存在、发展的主观思考,促使少数民族体育摆脱了生物学层面的身体竞赛,具备了围绕人类精神特质的优势发展潜能,因此“少数民族体育的规范性文化是少数民族借助文化创造活动超越自我、探索未知的潜能补偿”,[10]体育对少数民族的作用不仅仅是推动人的自身自然发生变化,还作用于人的自由个性,使其具备创造力量来补偿体育原生环境之外的精神文化空白,为体育孕育不断发展、繁荣的潜能优势。
三、文化补偿视野的少数民族体育审视
(一)少数民族体育文化补偿的哲学统一性
少数民族体育的文化补偿性包括基于生物选择性的母体文化补偿、基于自我需求的衍生文化补偿以及基于主体性意识的优势潜能补偿,它们具有哲学范畴的统一性。首先,少数民族体育的母体文化补偿蕴含着辅助的、人工的、自造的环境,用以弥补人类体质与器官的先天不足,因此少数民族体育的哲学内涵指向身体活动的物质性本能,原生态母体文化塑造了身体活动的机理特征,回答了“体育是什么”的基本问题。其次,少数民族体育的衍生文化是对自身感官需要的补偿,少数民族体育利用生物选择来证明肢体运动的天赋能力,利用感官补偿来将自身与其他对象相互区别(例如动物活动),进一步回答了哲学领域反复重申的“身体活动的社会性问题”,[11]即以什么形式来标记体育的社会属性?事实证明,除了确证自身的运动本能外,食、性、斗、乐、信等社会生活体验的融入才真正促使体育成为“人”的体育而非其他。再次是少数民族体育文化的优势潜能补偿,优势潜能补偿指向少数民族借助文化创造活动来探索未知的主体意识与自由个性,是催生少数民族体育文化成果、填补体育精神空白的发展性动因,对应着哲学范畴的“超越性”内涵,回答了“身体活动的目的性问题”,[11]即为了什么而体育。由此可见,文化补偿视角中的少数民族体育具备“自然性人”、“社会性人”、“超越性人”的哲学统一性。
(二)少数民族体育起源观、人本观、发展观的确立
少数民族体育的文化补偿性本质分别对应着少数民族的体育起源观、体育人本观以及体育发展观。首先,少数民族体育的母体文化补偿指向生物选择背景下的文化可塑性,奠定了体育起源的动因基础,即“少数民族体育运动的内在原因是人类对自身生物机能薄弱的补偿”,[12]因此我们可以在少数民族原生态文化中看到少数民族祖先对动物活动的模拟以及将相关生存技能运用于生产劳动的实践,例如荡秋千运动与猴子为采集果实攀爬树枝藤蔓有关,而织节蔓藤也成为少数民族跨越沟涧的原始途径,从而产生了少数民族体育的游戏起源说、劳动起源说。其次,少数民族体育的衍生文化补偿是基于“需求”的感官补偿方式,对应着体育的社会属性,它是现代人本主义体育观的来源,主张少数民族社会体验与生活情感的运动投射,例如少数民族体育竞赛的歌舞文化建设,体育竞赛活动对少数民族节庆、日常聚会、游戏娱乐等族群社交事宜的配合等等,反映了体育的人本内涵。再次是少数民族体育的优势潜能补偿,少数民族体育的优势潜能补偿指向文化创造,即通过凝聚人类优秀的思想文化来推动体育发展,对应着当代少数民族体育的文化发展观。一方面,少数民族体育的文化发展观保留了少数民族体育独有的艺术风格、民族风情、伦理道德内容;另一方面,文化创造作用于少数民族的自由个性,不断推动少数民族体育与现代文明的衔接,从而赋予传统运动以新生命。终上所述,少数民族体育的文化补偿性本质分别对应着少数民族的体育起源观、体育人本观以及体育发展观,文化补偿给体育的不仅是文化本身,还是文化中的人类生活、欲望、情感以及思想,少数民族体育的文化补偿本质见证了体育服务于人的终极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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