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口水下三角洲北部近百年沉积物粒度组成及其对水动力环境的响应①

陈 静 赵宝成 战 庆

(1.华东师范大学河口海岸科学研究院 上海 200062;2.上海市地质调查研究院 上海 200072)

0 引言

人类活动能力的增强，在流域上的集中表现就是不断建坝，其后果是大量泥沙被拦截在大坝水库内，一方面水库淤积迅速，另一方面入海泥沙减少［1～3］，尤其是在1980年代以来。长江三角洲对入海泥沙减少的响应问题一直备受关注［4］，水下三角洲外缘近年来已经发现侵蚀粗化的迹象［3，5］。这些研究多基于海图或是与前期资料的对比，基于时间序列的钻孔沉积物的研究目前集中于长江河口沉积中心泥质区，但是却未发现沉积物组成上对于泥沙减少有明显响应［6～8］。

河口水下三角洲的沉积主要受控于流域和海洋动力的相互作用，其平衡是稳定沉积的基础，一旦流域来水来沙或是河口河势发生变化，两者之间的水动力平衡状态即被打破，水下三角洲一些敏感位置沉积环境也会随之发生变化。从长江口表层泥沙分布上看，黏土级和粉砂级沉积物由河口向海呈现递减的趋势，而砂级沉积物分布趋势正好相反［9］。长江入海泥沙以黏土和粉砂级为主［1］，出口门后由于海洋动力的顶托，水动力减弱，细颗粒泥沙迅速沉积，呈现典型的细单峰频率曲线形态，形成长江口泥质区［5］(图1);而向陆架方向沉积物逐渐变粗，在和陆架过渡区域粒度曲线呈现典型的双峰分布，显示出河流和海洋双重动力的影响，陆架区域主要是以砂级为主粗单峰频率曲线的“残留砂”沉积［10，11］，两者之间存在泥—砂沉积分界线(图1)。可见，从河口向海方向河流动力影响相对减弱，海洋动力影响不断加强，对于这种变化响应最敏感的区域即是长江口外与陆架间的过渡区域，所以本研究拟选取该区水下三角洲北部地区的YZE孔(图1)作为研究对象，从近百年沉积物粒度特征入手分析水动力环境的变化及其可能的原因。

1 研究方法

2008年12月利用重力取样器在长江水下三角洲采集一浅孔(YZE)，具体位置为31.33°N，122.5°E，水深为26.4 m，YZE柱状样的长度为2.3 m(图1)。该研究中并未考虑重力取样所造成的样品垂向压缩。

图1 长江口表层沉积物分布［5，9］及点位Fig.1 Surface sediment distribution off the Changjiang estuary［5，9］ and core location

对YZE柱状样以间距约4 cm采集48个样品，送于中国科学院南京地理与湖泊研究所湖泊与环境国家重点实验室进行210Pb和137Cs放射性同位素测试以确定平均沉积速率，所用仪器为美国生产的探头型号为GWL-120-15，多道型号为jr2.0的高纯锗伽马谱仪。同时以大约2 cm间距对柱样进行分样，获得106个样品进行粒度测试，所用仪器为美国Coulter公司LS13320型激光粒度仪。

1.1 210Pb和137Cs放射性同位素测试

每个样品称取10 g左右的湿样，在105°C的高温下烘干，放入干燥器中以备用。称取5 g左右干沉积物研磨，过100目孔筛去除植物根茎，将研磨后的干样放入测试管中，平均每个试管中干样的重量约为3 g，开口封蜡，放置3个星期，以便使放射能量平衡。用γ分析方法对各样品进行无损坏的多种核素同时直接测量。137Cs和226Ra标准样品由中国原子能研究院提供;210Pb标准样品由英国利物浦大学做比对标准。137Cs的比活度用其661.62 keV能量处的峰计算。137Cs计年是基于该放射性核素在沉积物记录中的层位对比，其出现和峰值分别对应大气核试验的起始年代1952年、核试验的峰值年代1963年及1986年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件产生137Cs的散落峰。总210Pb比活度以46.5KeV(210Pb)能量处的峰计算，以351.92 KeV(214Pb，226Ra的子体)能量处的峰计算本底210Pb比活度，其差值即为过剩210Pb(210Pbex)的比活度。本文采用初始浓度恒定(CIC)模式计算钻孔平均沉积速率，公式如下:

式中，s为沉积速率(cm/yr);z为深度(cm);λ为210Pb的衰变常数(0.031 14 yr-1);A0和Az分别为表层与深度z层的210Pbex，其中z/ln(A0/Az)210Pbex取自然对数后与深度之间线性拟合的斜率求出。

1.2 粒度测试

取样约0.5 g于50 mL烧杯，分别加入10 mL 10%的H2O2和10 mL浓度为10%的HCl，分别去除有机质和碳酸钙，然后往烧杯注满蒸馏水，静置一夜，抽去上覆清液，重复此步骤直至上层清液为中性为止;加入分散剂，搅拌均匀，用超声波仪分散大约20分钟后上机测试。本文采用矩阵法计算样品的粒度参数(平均粒径、中值粒径、标准偏差、峰态、偏态)。

2 实验结果

2.1 YZE孔沉积速率

YZE孔137Cs活度值整体较低，不高于3 Bg/kg，垂向分布图上在104 cm开始出现，在80 cm和42 cm附件各有一个明显的峰值(图2)，推测分别对应于1952年，1963年和1986年，对应沉积速率分别为1.86 cm/yr，1.78 cm/yr，1.90 cm/yr。210Pbex(CIC 模式)随深度分布从表层往下基本上呈现指数衰减，相关系数达到0.65，全孔平均沉积速率为3.28 cm/yr(图2)。210Pb所获沉积速率明显高于137Cs，原因可能有二，其一210Pb主要富集在细颗粒沉积物中，上下段沉积物颗粒差异较大很可能导致210Pb吸附量的差异;其二上下段沉积环境变化导致了沉积速率的不均一，下段泥质沉积速率很可能高于上段。因此，单独使用100 cm以上210Pbex(CIC模式)进行计算获得沉积速率约在1.89 cm/yr，和137Cs方法所获得的沉积速率接近。除此之外，董永宏［12］尝试对该孔沉积物进行了球形碳颗粒的鉴定统计，发现100 cm处球形碳颗粒含量开始增多，且经过其他钻孔的验证发现球形碳颗粒不受粒度制约，这一变化和1950年代以来上海火电容量迅速增长相对应，可初步确定沉积速率约在1.80～2.04 cm/yr，该值和上述137Cs以及100 cm以上210Pbex(CIC模式)所获沉积速率接近，因此可确认该孔104 cm以上平均沉积速率约为1.85 cm/yr。

2.2 YZE孔沉积物粒度垂向变化

未剖样前先利用Geotek公司XCT进行岩芯X光扫描，结果显示100 cm以下主要为细颗粒沉积，其间每隔10～20 cm会出现粗颗粒层;100 cm以上颗粒明显变粗。岩性照片也显示出，下层为褐黄色均质黏土，夹粉砂薄层，上层为褐黄色黏土质粉砂，夹大量砂质团块，呈现扰动构造(图3)。

为了便于与前人资料进行对比，本文将沉积物划分为5个粒级组分进行分析:黏土(＜4 μm)，粉砂粒级包含细粉砂(4～16 μm)和粗粉砂(16～63 μm)，砂粒级包括极细砂(63～125 μm)和细砂(125～250 μm)。

图2 YZE孔沉积物210Pbex，137Cs和球形碳颗粒［12］垂向分布及沉积速率Fig.2 Distribution of210Pbex，137Cs and Spheroida carbonaceous particles［12］ and sedimentation rate in the sediments of Core YZE

图3 YZE孔沉积物粒度参数垂向变化Fig.3 Distribution of grain-size parameters in the sediments of Core YZE

YZE孔沉积物垂向平均粒径介于20～45 μm之间，黏土的平均百分含量为29.37%。粉砂的平均含量为59.35%，其中细粉砂的平均含量为30.58%，粗粉砂的平均含量为28.77%。砂(＞63 μm)的平均含量为11.28%，其中极细砂的平均含量为8.17%，细砂的平均含量为3.03%(图3)。自下而上，垂向粒度组成及粒度参数明显分为两层，分界线在100 cm处(图3)。层I沉积物的粒径较粗，主要以粉砂和砂为主，层II粒度较细，主要以黏土和细粉砂为主;层I较层II，黏土和细粉砂含量明显降低，但粗粉砂以上粒级含量明显增加，标准偏差值增大，峰态和偏态降低(图3、表1)。两层沉积物的粒度频率曲线也有很大差异，层I沉积物频率曲线呈现典型的双峰形式，两个峰值分别位于30 μm和100 μm左右，层2沉积物主要呈现出单峰模式，但是峰值有所不同，主要单峰模式的峰值在5 μm左右，另外还有一种峰值在30～50 μm的单峰曲线，主要分布于100～180 cm之间砂级含量多的层位(图3)。

表1 YZE孔上下两层粒度参数对比Table 1 Grain-size parameters in two sections of Core YZE

图4 YZE孔沉积物敏感粒级组分含量与平均粒径垂向分布及与河口水道变迁和大通站年输沙量的对比(大通站资料来源于长江水利委员会和中国河流泥沙公报)Fig.4 Proportion and mean grain size of sensitive populations in the sediments of Core YZE and their relations to estuarine channel evolution and sediment load at Datong station(data of Datong station from Changjiang Water Resources Commission and Chinese River Sediment Bulletin)

2.3 敏感粒径组分及其指示意义

沉积物粒度与物源和沉积时的动力环境有密切关系，全样粒度参数反映的是各个因素叠加的结果，不能剥离出单一因素的影响。近年来，很多学者尝试提取环境敏感粒度组分反演其所指示的沉积环境因素变化，已经取得了较理想的结果［13，14］。本文采用粒级—标准偏差的算法［13，14］提取了YZE孔的敏感粒度组分，3个明显的粒度偏差峰值分别出现在4.24 μm，33.01 μm 和111 μm，所对应的粒级组分分别为＜14.26 μm(组分 1)，14.26～ 69.61 μm(组分 2)和＞69.61 μm(组分3;图4)。此外，两层沉积物的敏感粒级组分各有偏重，层I(100 cm以上)3个组分为＜16 μm，16～63 μm 和＞63 μm，层 II(100 cm 以下)有两个组分，为＜12 μm 和＞12 μm(图 4)。很明显，层I的敏感粒级组分较层I增加了组分3。

纵观目前长江河口泥质区沉积物敏感粒级组分的研究，可发现普遍存在两个敏感粒级组分:粒度偏差峰值 3～8 μm 的细组分和 30～50 μm 粗组分［6，7，15～17］，本孔层 II 也出现同样的现象。一般来说，河流沿程水流能量逐渐降低的情况下，沉积物搬运方向上粒度会逐渐细化，分选越来越好［18］。但河口区同时受到河流和海洋双重动力影响，时间上枯季或者大潮期间，河流动力减弱，风浪、潮流等海洋因素导致的底质再悬浮作用使得口外悬沙粒径显著偏粗［19］，空间上口外向海方向河流动力影响逐渐减弱，海洋动力的影响不断加强，沉积物呈现先细化再粗化的过程［5，9～11］。Fan et al.［15］曾指出过泥质区敏感粒级组分中细颗粒组分代表河流动力影响为主的洪季沉积，而粗颗粒组分代表了海洋动力影响增强的枯季沉积。如果延伸到年际上，细颗粒组分(组分1)很可能反映的是河流动力的影响，而粗颗粒组分(组分2)代表着海洋动力对沉积物的改造［7］。YZE孔层I中还存在一个峰值在111 μm附近的极粗敏感粒级组分(组分3)，该层粒度参数和现代陆架沉积物接近，水动力分区介于陆架沉积物和河口泥质区之间［20］(图5)，粒度曲线也呈现典型的双峰分布(图3)，且该层岩性照片中也显示出扰动明显，夹有大量的砂质团块(图3)，有研究就曾指出长江口外63 μm以上的沉积物主要来自陆架粗颗粒沉积物的再搬运［21］，因此推测该组分很可能与风浪、潮流带入的陆架粗颗粒沉积物有关。

垂向上，层I(100 cm以上)组分1含量减少，组分2和组分3含量明显增加，3个组分平均粒径都呈增加趋势(图4)。结合上述分析，相对于层 II，层I河流影响减弱，海洋动力影响相对增强，且有陆架粗颗粒物质的加入。

3 长江前三角洲北部近百年沉积环境变化及其原因

图5 YZE孔沉积物的沉积动力分区(沉积区A-D见图1;虚线所示的分区界限参考窦衍光［20］)Fig.5 Sedimentary dynamics environment of the sediments in Core YZE(Sedimentary zone A-D is the same to Fig.1;Boundary of dynamic zone by dashed lines refers to Dou Yanguang［20］)

长江泥沙入海后，由于受到近岸流系的顶托，向东扩散范围有限，泥沙主要向南输送［22～24］，表层沉积物上也表现出明显的经向泥—砂分界线(图1)。YZE孔所处位置为前三角洲北部，靠近长江口泥质区北端，其东部不远处即为泥—砂分界线，目前该处非洪季节悬沙浓度非常低，且集中于底层悬沙(M1点［25］)，可见，YZE孔正处于河流向外海输沙的边界过渡区域［5］。钻孔粒度参数显示，1954年之前(100 cm以下)该孔沉积物偏细，频率曲线呈现细单峰形式(图2，表1)，粒度参数、水动力分区和敏感粒径分析都揭示出当时该区处于泥质区范围内，间或出现粒度偏粗的层位可能是天文大潮或风暴潮作用导致［7］;1954年代以来(100 cm以上)沉积物明显粗化，呈双峰频率曲线形态(图2、表1)，和现代砂泥过渡区非常类似［5］，结合粒度参数、水动力分区和敏感粒径分析，都说明该区海洋动力影响明显增强，并且有潮流或风浪带入的陆架粗颗粒沉积物。Luo et al.［5］认为较前期60年代左右的表层沉积物粒度资料，长江河口泥—砂分界线有向西迁移迹象，YZE孔上段(层I)粒度变化也佐证了这一结论。

我们推测导致YZE孔沉积环境变化的可能原因不外乎两点:其一是长江河口河势的变迁;其二是长江入海水沙的变化。根据汉口和大通实测资料的记载，近百年来长江入海径流量一直较为稳定，1950年代前后未发现明显变化趋势［3，26］，其对河口区水动力的影响可忽略，因此长江河口主泓的变化可能是河流动力影响范围变化的主要原因。南、北支分汊是长江口徐六泾以下的第一级分汊，据文献记载，北支曾经是长江入海主泓所在，18世纪中叶海门沙并岸以及19世纪末启东诸沙并岸以后，长江主泓该走南支，北支就一直处于支汊的地位［27］，分泄25%长江径流量［28］;直至1954年特大洪水造床作用以及1958年通海沙围垦造田，使得徐六泾的江面宽由13公里缩至6公里左右，成为长江口新的起点，至此北支的分流量仅占2%［27，29］;随后，北支的进口与南支成直角相交，北支的分流比锐减，河槽全线淤浅，处于全面萎缩过程中［27，29］。YZE柱状样的沉积环境变化明显和北支河势变化密切相关，1954年之前，北支分水分沙还占有一定的比例，北支河道水沙出河口后向南输运，该孔位置处于其水沙覆盖范围，河流动力影响较强，泥沙供应相对较充足，海洋动力等因素来不及对其进行改造便迅速沉积下来，和现代河口泥质区沉积物性质相似，说明当时泥质区范围较现代偏北。之后随着北支河道萎缩，分水分沙比例锐减至2%，长江水沙主要从南支入海整体向南输运，该孔基本处于长江水沙向海输运的东边界上，河流作用的影响减弱，虽然洪季时可能会有东北转向的冲淡水携带泥沙至此沉积［30～32］，但是枯季时该处长江水沙影响减弱，海洋动力影响增强，底层泥沙再悬浮强烈，潮流或风浪将细颗粒带走至近岸［33～36］，同时也可能将陆架粗颗粒泥沙带入，导致该区沉积物粗化，河口泥质区北界较1954年前南移。

长江入海泥沙显著下降是发生在1980年代后，这一年代和该孔上层粗化的年代相差较远，可见这入海泥沙得变化并不是主要原因。实际上，自1950年代以来YZE钻孔中沉积物粒度参数较为稳定，敏感粒级组分含量和平均粒径变化不大(图4)，没有表现出对1980年代后长江入海泥沙显著下降有所响应。同样，目前在泥质区的钻孔中也未发现沉积物组成上对于泥沙减少的明显响应［6～8］，这说明这一时间段尽管水下三角洲淤积速率以及向海推进明显减慢［1，4］，但并未出现侵蚀迹象。但是值得注意的是，2003年以来水下三角洲外缘过渡区发现了侵蚀现象［3］，但由于取样精度问题，在该孔表层并没有显示出来。

综上分析，1950年代以来长江水下三角洲北部钻孔YZE沉积物粗化是主要是由北支水道萎缩原因所致。近期，Luo et al.［5］发现长江口表层沉积物泥—砂界线有向西迁移的迹象，主要是近期长江泥沙锐减导致三角洲蚀退，根据本文结果看，北部地区泥沙分界线的西移也可能包含长江河口河势变迁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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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王国庆，石学法，刘焱光，等.粒径趋势分析对长江南支口外沉积物输运的指示意义［J］.海洋学报，129(16):161-166［Wang Guoqing，Shi Xuefa，Liu Yanguang，et al.Grain-size trend analysis on the south branch of the Changjiang Estuary in China and its implication to sediment transportation［J］.Acta Oceanologica Sinica，129(16):161-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