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更善良

高玲

罗绮妮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有自己的家族企业，父母又待她如掌上明珠。最值得称道的是，绮妮虽然家境优越，但在父母的教育下，她并不像一般富家女那样只知道炫富，瞧不起别人，而是始终保持一颗善良的心。

这不，大学毕业前夕，学校组织了一次志愿活动，要到一处偏远的小山村去支教。因为条件艰苦，很多人都不愿意去，但绮妮却第一个报了名。看到校花都去了，很多男生也赶紧报了名，到时候能成为护花使者中的一员也好啊。

刚到小山村的第一天，绮妮就被震撼了。她从小生活优渥，哪里见过这么苦的地方？一天下来，她哭了好几回。最让她感动的，是一个叫刚子的男孩。这个孩子才10岁，父亲外出打工时被砸断了腰，瘫痪在床。母亲因为着急上火，视力急剧下降，差不多是个盲人。于是刚子就成了家里唯一的劳力。每天早上，他要先给父母准备好饭菜，然后上学，放学后再赶回家拔草，喂猪，准备晚饭，帮父亲擦身，甚至房子漏雨，他都要自己爬上去用草盖好……

一天，绮妮到刚子家去家访，看到这个10岁的男孩子正在笨手笨脚地为妈妈补衣服，而桌上的菜，就是兩碟咸萝卜……

绮妮的眼睛又红了。回到住的地方，绮妮立刻开始组织大家募捐。当绮妮把募捐箱捧到大家面前时，大家都毫不犹豫地捐了钱，尤其是余正雄。他一直想和绮妮的关系更近一步，所以，他除了把钱包里的钱全放进去之外，还把自己腕上那块亮闪闪的表也放了进去。绮妮抬起满是泪花的眼，深深地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为了这一声谢谢，余正雄幸福得晕眩了好几分钟。绮妮捧着募捐箱来到下一个人面前，这个男生不但没往里放钱，反而退后几步，走开了。绮妮忍不住扬声喊道：“喂，难道你的心是铁打的吗？看着这些孩子生活在这么困难的环境里，难道你就能无动于衷吗？”那个男生就像没听见似的，已经走远了，只剩一个背影。

余正雄悄声告诉绮妮：“别理他！他叫罗利，是有名的吝啬鬼。别说给别人捐钱了，为自己都舍不得花一分钱！”

绮妮恨恨地望着罗利的背影，咬着嘴唇说：“哼，我就偏不信，面对这么苦的孩子，他能一分钱都不捐？”

第二天，绮妮不屈不挠又来到罗利面前，把募捐箱往他面前一伸：“昨天只有你没有捐，我想可能是你的钱太少，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捐。现在只有我们俩，你捐多少都没关系，只是对孩子的一点心意。”

绮妮本以为自己考虑得够周到了，没想到，罗利居然发火了。他一把推开募捐箱，压低了声音吼道：“走开！捐不捐款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说完拔脚就走。

绮妮当时就愣住了，那些男生从来都是把她当公主一样呵护着，哪有人对她这么说过话？她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颤抖着声音说：“那些孩子太可怜了！你难道真的没有同情心吗？”

罗利扭过头瞪着她：“同情心有用吗？受苦的孩子多了，比刚子更苦的还有很多！”他伸手指了一下募捐箱：“这箱子，能装多少？能解决什么？还有，你那不值钱的眼泪，能给他们当饭吃？”

绮妮呆在那里，半天没缓过神来。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要离开的时候，绮妮除了身上的一套衣服以外，把所有带来的东西都留下来了，孩子们围着她，依依不舍地牵着她的手。绮妮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和每一个孩子拥抱，有一个孩子伸出又黑又脏的小手，她轻轻握住，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余正雄一直都跟在绮妮身边，他赶紧把这个瞬间抓拍下来。回到学校后，绮妮又组织支教过的同学把在当地拍摄的一些图片和DV剪辑好，配上文字，她要告诉大家，现在，还有那么苦的地方，还有那么苦的孩子。他们，需要帮助！

每一个同学都非常认真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虽然已经离开了那里，但只要一想到那些孩子，还是忍不住要掉眼泪。唯独那个罗利，绮妮从没看见他哭过。于是，同学们私下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冷血！

转眼快到毕业的时候了。大家都忙着实习，找工作，考研，或者准备出国。绮妮也申请了国外的学校，很顺利地出国留学了。

时间飞逝。绮妮学成回国，成了家族企业的掌门人。这一天，她接到学校的邀请，参加母校庆典。

校园里青葱依旧，绮妮突然发现，校长亲自陪着一个人向主席台走去。那个人，分明就是罗利！作为一所名校的校长，从来只会陪着最重要的客人。看到校长热情的样子，绮妮感叹：现实是如此残酷，只有真正的冷血，才能在社会上立足。看来，罗利这些年混得不错。

校长开始讲话了。一番叙旧与感慨之后，校长宣布：“下面，我要向大家介绍我们学校最优秀的毕业生，他就是——罗利！他在毕业后主动要求到贫困山区支教，为山里的孩子带去了知识与希望。我现在还保留着他当年递交的申请。他在申请书里说：我要把自己捐献给贫困地区，把我的知识捐献给那里的孩子，要在那里当一辈子老师！”

台下，掌声如雷。大家高声呼喊着罗利的名字，在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罗利有些不好意思，他向大家挥挥手说：“我是在考上大学后才离开了山里。说来也许有人不相信，就是在那一年，我才第一次吃到巧克力，当它在我口中融化时，我以为，那就是天堂的味道。”他举起右手，给大家看掌心里一道粗长的伤痕：“这是我7岁时，拿着妈妈给我的1元钱去买酱油。结果一下子摔了一跤，瓶子碎了，玻璃扎进我的手里，但当时我想到的不是手破了，而是，这1元钱被我浪费了！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正因为我见过太多更苦的孩子，所以，我不会轻易掉眼泪。我更相信坚强的力量，更相信知识带给孩子的希望与光明有多大……”

绮妮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泪光中，罗利从主席台上走下来，经过她的身边。她听到罗利轻声说：你很善良。但我希望你明白——善良，有很多种方式。

第二天，绮妮以公司的名义捐助了一所希望小学。她记得罗利的话：善良，有很多种方式。

司志政摘自《上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