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世界冰冷,只有一个温暖的除夕
2014-11-29艾小羊
艾小羊
花一年比一年少,年味一年比一年淡。
一群朋友在一起,说起春节,记忆里埋得最深的便是吃。儿时春节的吃食,或许没有现在这样丰富,却绝对比现在更讲究,并且因有平日里的粗茶淡饭作比较,而滋生了一种宗教仪式似的隆重。
往往在春节前的一周,父母便忙碌起来。即使平日里最急躁、最怕麻烦的父母,在年夜饭上,也会端出几道做工精细的菜。一切的情与爱,皆幻化为舌头上那一缕香甜麻辣,每个人皆自觉地回避任何不快的话题,无论这一年是忙碌的还是充实的,压抑的还是满足的。
年龄渐长,与父母兄妹一日日疏远,年夜饭的味道似乎也一日比一日淡了。对于离家的游子来说,年夜饭有时倒成了一种沉重的期待。在跨越千山万水去赶一场团圆的年夜饭,与自己随便弄几个小菜或去饭馆吃一顿,只有形式没有回忆的年夜饭之间选择,我们竟然常常会选择后者。
只是,霜花已经染白了父母的头顶,接到儿女告知“过年不回家”的电话时,他们甚至羞涩懦弱得无法说出一句:回来吧,我做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菜。落寞地放下电话后,他们默默地拿起那张写了年夜饭菜谱的格子信笺,用墨色的笔删减菜名。那一道又一道的笔迹,像冷酷的风,吹过往年的岁月,直杀到了眼前。
永远不要被父母“无所谓”的说辞迷惑,那是他们对于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属于他们,不再属于过去那些热闹的团圆夜的妥协。对于年夜飯,始终是父母一年中最大的期盼。
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越来越多的痕迹,花白的发,不灵便的腿,坚强而又敏感的心,回忆越来越远,便越嚼越苦。对于后辈,他们是不忍心提哪怕一丁点要求的,包括回家吃顿年夜饭,不仅仅因为他们明白年轻人生活不易,更因为害怕被拒绝后的雪落南山的落寞。
“如今的年夜饭不如过往了。”几乎每个人都这样感叹。当我们的味蕾被太多味道浓厚的食物刺激得越来越懒惰,年夜饭的滋味,无论如何都无法如儿时那样惊艳。
然而,年夜饭的意义不是美食而是记忆。除夕那顿饭,吃的不是味道,而是感情。留在味蕾深处的,不是某位大厨的技艺,而是亲人淋漓尽致的挂念。
一点点一滴滴,由味蕾所感受,却由大脑来记忆。在某个你以为已经忘记的时刻,它们却忽然一股脑儿地涌上舌尖,令人措手不及,令人泪如泉涌。
纵然世界冰冷,我们终究还拥有一些可以一同吃年夜饭的人,拥有几个愿意给我们做年夜饭的人。即使再不容易的人生中,也有一些唾手可得的幸福。只是,我们常常因为轻易得到而态度轻漫;因为错觉再也回不到从前,而忽略亲人始终如一的等待。
舌尖上的爱,值得你跨越万水千山而来,值得你停下脚步而来,值得你留一段安静的时光,留一个空置的胃,留一张温暖的笑脸,留一句爱的表达——撒娇亦可,赞美也行。
我们的一生,究竟能与亲人吃多少次年夜饭?那样残忍而冷酷的一个小小、小小的数字,伫立在浩渺宇宙尽头,看一眼就会让人想落泪。
余娟摘自《跨世纪·时文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