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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关于“二胎”的实验

2014-11-27孔令君

今日文摘 2014年12期
关键词:翼城二胎翼城县

孔令君

1985年夏天,山西翼城。

主席台上坐着“省里来的干部”,说今后可以生两个娃了。

镇长冯才山傻了眼,缓缓看了看周围,发现身边人也看着他,眼神错愕。台下坐着的,是每个乡镇村分管计划生育工作的人员。冯才山心想,这不是公开跟中央计划生育政策叫板吗?“我当时反复问了几次,以为是听错了。”他说。时任县计生委主任的安斗生也很忧心:生一胎都管不好,放开二胎,会不会有三胎四胎?该怎么控制?

在主席台上讲话的梁中堂,时任山西省社科院人口所所长,带着中央领导的批示,选翼城搞二胎试点。

而翼城试点,一试就是28年。

试点有“效果”

梁中堂带来的政策,称为“晚婚晚育和延长二胎生育间隔”——晚婚的最小年龄,男25岁,女23岁;女性不早于24岁生育第一胎,30岁可以生育第二胎,严格限制第三胎。

试点推行第二年,当地的晚婚率飙升至81.24%,晚育率达到93.3%。梁中堂根据普查数据计算过,1982年~2010年,全国人口增长了34%,山西省增长了38.8%,翼城所属的临汾市增长了42.6%,而翼城县,增长率为24%,远远低于全国水平。另外,翼城在男女性别比上的数据,也比较优化。根据2010年人口普查,全国0岁组性别比为118,山西省为113,临汾市为114,而翼城县是100。

至少单从翼城试点的结果来看,有条件地放开二胎,人口并没有出现不可控的增长。

选翼城,是偶然

在确定试点县的时候,梁中堂追求“代表性”:以农业为主,经济尚可,交通相对便利。而且,当地干部和群众有积极性。梁中堂还记得,最初选定的试点,是“计生工作基础较好”的高平县;后来才被换成翼城县,因为翼城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是山西省计划生育战线的先进县,或许有“便于试点”的考虑。

安斗生从1980年任翼城县计生委主任,他心中明白,“先进县”背后,是计生干部和老百姓几乎“敌对”的状态。

1980年9月,《中共中央关于控制我国人口增长问题致全体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的公开信》下发,“提倡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从那时起,县里的党员干部家庭都带头,从县城到农村严格执行“只生一个”。可超生屡禁不止。冯才山说,虽然天天下乡排查,还是有人偷着生,翼城县计生管理最严格的1982年至1985年间,只生一个孩子的育龄妇女,只有一半。冯才山分析,当时农民以种地为生,若生一个女儿,挑水耕地都干不了,肯定偷着生,“其实我们也理解。”

翼城几乎每一位计生员,都被人记恨过。在试点之前,好几位计生员因为“压力大”,不愿干了;听说新政策“允许二胎”,才放下心来。

上下都接受的政策

因为之前的“一胎化”,所以梁中堂一说“允许二胎”,翼城上下都高兴。从那时起,计生干部和老百姓有了商量的余地,工作重点从罚款节育,逐渐转到了说服和解释。计生员和乡亲们的关系缓和了,最初曾担心的“允许二胎,三胎四胎难控制”,也没有出现。

“在政策开始的前5年,主要问题是违反间隔期,提前生二胎。”现任翼城县计生局工会主席的裴明社说,“老百姓是担心政策随时会变,所以抢生。”到2002年,冯才山退休时,他发现翼城农民的观念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想生二胎的人少了,许多家庭普遍只生一胎。”

“两晚加间隔”,源自梁中堂搞人口学研究的第一篇论文。有人将他的学术观点当作反对计划生育政策的代表。可梁中堂不这样想,他并非反对“计划生育”,而是深知让当时的中国农民“只生一胎”,是不现实的。

在1984年春节前,梁中堂萌发了给中央写信的念头。他写了题为《把计划生育工作建立在人口发展规律的基础上》的报告。对这份报告,当时的总书记、总理都做了批示——“请有关部门测算并代中央起草一个新的文件,经书记处政治局讨论后发出。”

梁中堂不知情。第二年春节,他又给中共中央书记处写信,提出3条建议,一是组织人口学专家及从事社会科学的人参与组织人口测算工作,二是准许研究人员下农村调查,三是希望同意自己用“晚婚晚育加间隔的生育办法”在一两个县进行试验。

他的建议被层层转批到山西省计生委,于是有了翼城实验。

(刘大年荐自《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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