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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文学给你带来幸福

2014-11-27任寅

北方文学·下旬 2014年3期
关键词:杰罗姆太宰野村

任寅

《文学少女》(全8卷,人民文学出版社(日)野村美月 文、竹冈美穗 插图,黄琼仙、哈娜译)是本有趣的书。

选择其中的一个小情节:有两个女人A和B,是中学时就认识的朋友,A沉静冷漠心思重,仰赖出版社编辑C的赏识成为了作家。C是A的恩师,也是A最衷心的读者,可C最后娶了热情开朗的B为妻。这让三人之间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墙。后来B和C因车祸身亡,A收养了二人的女儿D,却从未和她说过话,日后A将这段经历写成小说,书中道尽了对B的恨,还暗示B和C是A杀死的……

大凡优秀的悬疑小说,有很多是在开始就布下了的思维陷阱,误导读者一点点陷进去,直到答案揭晓读者才恍然大悟——和一开始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上述的情节其实也是一个思维陷阱——乍看之下是为了男人好友反目的三角恋,而真相到底是什么?

《文学少女》的特色是每个故事都会找到一篇名著的影子,比如上述故事就源自于法国作家纪德的小说《窄门》。看过的朋友可能会说:哎,这和《窄门》的情节不一样啊。别着急,这正是作者的高明之处。

借鉴以前的名著的故事是个有趣的手法,但如果是机械的套用,很容易被扣上“抄袭”的帽子。作者野村美月高明之处就是:不套用,而是对原有故事进行衍生和解读。比如《窄门》是男主角杰罗姆以第一人称视角讲述自己爱慕的阿莉莎与爱慕自己的朱丽叶之间的故事,而野村则将叙述人做了个调整,以阿莉莎的视角来讲述她与朱丽叶的故事。阿莉莎与朱丽叶的关系原作着墨不多,不过二人是青梅竹马又志趣相投是毫无疑问的。后来朱丽叶为了成全杰罗姆嫁给一个大她很多的富商,阿莉莎必定会因挚友离去而伤心,后来朱丽叶为了丈夫放弃了钢琴和读书,阿莉莎也必定会感到失落。而那个ABC的故事正是由这个全新的视角衍生出来的。

A并不恨B,她憎恨的是C,因为C抢走了她最爱的朋友。所以B通过勾引C来离间B和C的感情——乍看起来不是很意外,不过是憎恨的对象换了而已。关键在于和母亲性格气质相似的女儿D。A对于D的冷漠,表面看是A对B的恨转嫁到她女儿身上,可事实上A不恨B,那么A的冷漠,则是由于勾引C的行为让A心生愧疚,对B和C的死亡陷入自责,导致她不知如何与D相处,甚至希望D憎恨她,杀死她!

怎样?相比表象,真相是不是有人情味得多?

不只是《窄门》,像第一卷中关注那些读了《人间失格》(太宰治著)后顾影自怜的读者,以及第二卷中对《呼啸山庄》情节的不足的完善,等等。全书七个故事,每个故事都是野村对一篇名著的重新认识。悬念方面,在故事主线中不时穿插着男主角心叶的焦虑和“犯人”的焦虑,我也因此受到传染对真相越发渴求起来。然而这并不是重点,《窄门》的故事是全书的核心章节,野村想要通过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文学是可以给人带来幸福的。

《窄门》讲的远不仅是一段三角恋情。“窄门”源自于《新约圣经·马太福音》:

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

Enter ye in at the strait gate: for wide is the gate, and broad is the way, that leadeth to destruction, and many there be which go in thereat:

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Because strait is the gate, and narrow is the way, which leadeth unto life.

阿莉莎作为虔诚的清教徒,深信只有在上帝处才能获得至福,因此她为了让杰罗姆不被尘世所困扰,她极力克制自己对杰罗姆的感情,希望最终能穿越“窄门”抵达天国彼岸。而A作为作家,将“独自过窄门”视作作家的必经之路。看到这里我不禁苦笑,坚信并寻找着窄门,独自一人踏上荆棘之路的作家又何止是A呢?

人一旦成为作家,可能就要一生与孤苦为伴。《文学少女》提到的作家中,太宰治自杀而终,宫泽贤治一生孤苦,纪德被保守人士所排挤,艾米莉·勃朗特一直不被世人理解……不幸总是喜欢与作家为伴,我也曾一度这样坚信。直到《文学少女》的女主角远子用坚定的语气说:

“文学是可以给人带来幸福的。”

相比起严苛的现实,这种乐观未免过于幼稚。当然,《文学少女》作为面向青少年的小说,传播正能量无可厚非。但是,仅仅做出这种解释又未免是我把这本小说看轻了。因为这个观点虽然理想化了点,却也不能算错。

确实,太宰治或许是在写完《人间失格》之后自杀的。他也写过不少让人看了之后心情黯淡的作品,或许《人间失格》真的是太宰治得到的答案。

但这并不是太宰治的全部啊!

太宰治的作品中,还是有很多善良温和的人。虽然平凡又懦弱,但是却努力变得坚强的角色也很多。

“在给朋友的信里面,贤治也曾经说过自己的故乡是一个肮脏的小镇,镇里也尽是一些阴险的人。真实的贤治,绝对不是什么圣人君子,他的生命中满是些无法好好做下去、没有达成的事情,有的只是连续的败北。

但这样的贤治,有把自己所感受到的绝望和痛苦,以及对于如此不堪的现实的憎恨写进自己的作品中么?贤治写下的故事,难道是充满败北和恸哭的故事么?”

这是远子学姐在书中留下的两段话。就像开头的那个的故事,主人公最终用善意的目光去消解A的恶意,和用理想的角度去消解作家在人生中的苦难一样。但是这种理想化我并不认为盲目乐观,因为“文学会给人带来幸福”的观点不是错的,毋宁说,它给了我重新认识文学与写作的契机:文学不见得非要批判、质疑什么,写作不一定非得与孤独寂寞为伴,如果质疑与反思是文学的一种表现形式,那么给人们带来幸福和快乐,是否才是文学的终极意义呢?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了我的父亲:父亲这两年开始写青少年文学,最近他说他遇到了瓶颈,因为最近的小说里总会出现批评、质疑的声音。我明白这不是有心的,写了几十年的成人文学,靠一两年时间就转变思维实在不现实。不过仔细想想,自打我记事以来,父亲从没有教过我“文学是幸福的”的道理,也许是理性思维占主导的人不会如此乐观,而青少年文学过于理想化的特质看起来不那么接地气。不过为人处事这回事,更多的是取决于自己——如果一个人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他才有可能做个好人。

“文学可以给人带来幸福”,虽然不一定会去歌颂人间的真善美,但是这个道理可能会提醒我们,要重新拾起对文学的信心。文学如果能给人幸福,那么,创造文学就不是作家的个人行为,而是面向全人类的神圣的使命。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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