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窗前青草青

冯斯托洛夫斯基

未有入住前，发现楼前有一大块漂亮的草坪，我们这些业主们都很高兴。但是入住了之后，梦想回归现实，发现草坪也是件麻烦事，因为要从楼后面过来进楼，如果绕着草坪走距离就比较长。于是，很多人就从草坪上直接而过，缩短了一些时间。倒是应了周先生那句话——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脚踏青草的感觉就是好啊，那柔软还伴着点清脆挺拔的感觉，隔着鞋子都能体会得到。”初春，有人在社区的论坛上还如是说。过了几天，我们发现有人在楼角处和草坪内的一棵树上拉了根绳子，拦住了踏上草坪的线路。那绳子的高度，刚好让穿着制服裤子的人抬起脚来不够舒服。周五那天晚上，只听到楼下一声惨叫，接着是一个中年男子Q先生无边的骂声。次日早晨，听得楼下一阵喧哗。Q先生拉来了很多人，好像还有物业的人，看样子要给那老太太开个批斗大会。他说，我老婆是医生了，看我的伤口，创面达6平方厘米，是典型的重度软组织挫伤。他又说，我是个律师了，您知道您的行为在刑法上是属于啥吗？属于间接故意的啊，间接故意的故意伤害罪啊。这时，突然从老婆婆身后闪出一只狗，把他给吓了一跳。老婆婆说，我一个孤老婆子，倒是喜欢些人们的声音呢，每天快下班的时候，我看到人们从我窗边拿着大包小包的菜和好吃的从我这里经过，我就高兴，我喜欢热闹，我总不能总跟狗在一起吧。

这时候，猛地出来一个小伙子，他说，这是我干的。我们家原来在城里的四合院里，后来我长大了要结婚。我爸爸说，这个地方虽然在市郊，但是空气好，特别是楼下有一大片青草坪，于是爷爷就跟着爸爸妈妈来了。爷爷腿脚不行了，坐轮椅下不了楼了，他唯一的活动就是没事望望远，可是远方又被更大的楼挡住了，于是他只能看看楼下的青草，看看绿。可是，最近我发现踩踏草坪的事情太多了，楼下的草基本上都快被踩没了。于是，我就拉起了一根绳子，没想到您夜里光临到这里了。可是，那个大树杈真不是我弄的。

Q先生此时大概想，自己就像年轻时候玩过的电子游戏《魂斗罗》里的过关战士一样，到处受伤，竟然还能活下来，好像真是有三十条命似的，真是万幸。于是只得说：我是千夫所向了，本来想批评别人，却被大家公审。但是这样一条近道，绝对不是我一个人踩出来的，希望大家都爱护草坪吧。说完，一瘸一拐地走了。人群散后，一道隱约的小路，还留存在草坪之上。

过了几天，草坪上那条“小路”的出入口，被物业用矮灌木码上了小篱笆，旁边竖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爱护草坪，人人有责。又过了几天，一块白布把原来的字给盖住了，上面更加文艺地写着：为了这片青草青。

（郑广夏荐自《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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