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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李鱓、李方膺、高凤翰的以书入画

2014-11-27阴胜国

北方文学·下旬 2014年3期
关键词:行笔碑学画风

阴胜国

扬州画派是中国绘画史上的一个十分重要的画派,其在开拓中国画的表现手法上显得尤为独特。扬州画家之“怪”,除了他们强调抒发强烈个性之外,恐怕还在于他们多以碑学书法入画法,尤其是金农、郑燮,把厚重、雄浑的碑学风貌融入到绘画之中,使作品洋溢着浓厚的“金石气”。除此之外,“八怪”中其他诸家的绘画亦或多或少的表现了碑学书法线条入画的特征。

高凤翰,他长于书法,工画山水、花卉,更擅篆刻。高凤翰在杨州八怪中,继承传统的成分稍多一些。其山水师法宋、元,用笔有一种峭硬冷峻之态,树石的笔法顿挫有致,朴拙厚重,富有金石气味。“金石味”的形成亦有赖于书法。高风翰的书法,基于欧颜,且多得力于汉碑,隶书深受当时名家郑簠的影响,浑厚伟岸又自成面目。他自题所书云:“眼底名家学不来,峄山石鼓久沉埋,茂陵原上昔曾过,拾得沙中折股钗。”[1]由此可见,高凤翰对秦汉碑刻着意颇多。他对碑版书法留意较多的原因,除了受当时书坛盛行郑簠的隶书之外,恐怕与其右手病痹有着直接关系。因帖学讲求用笔的回环映带,笔法的精确度相对较高,而碑学的上下笔画没有笔势连贯,线条两端逆入回收和提按顿挫的动作不明显,一般落笔即起,止笔即收,行笔则走的非常充分。高凤翰充分把握这种用笔特征,用左手作书画篆刻,正是这种别人所无的情形造就了书法的歪斜之趣、绘画的生拙之形以及篆刻的破拗之态。毫无疑问,右手的残废对于高凤翰的书画创作来说,最大的障碍莫过于线条。由于他的左手无法画出右手所绘的平稳有力、刚直劲挺的线条,所以他用左手所画出的线条呈现出粗细不等、弯曲颤抖、短而断断续续的情形。正是采用这样的线条去作画,使其绘画益加苍虬、奇古,形成了生辣粗疏的画风。最值得注意的是,高凤翰把其绘画的用笔经验总结为“笔墨之事以拗折为得势”。所谓“拗折”就是折断,拗笔即不顺之笔,拗势即不顺之势,这种笔法和笔势有碑学的特征极为相似。

李鱓的绘画继承了徐渭、八大山人和石涛以来个性派写意传统,拓展了写意花鸟画的取材领域,以入世而非出世的胸怀,存自我寄托亦兼顾提高观者趣尚的精神,丰富了写意花鸟画的立意。他不但画传统题材,而且也描绘前代写意花鸟画家殊少问津的花鸟虫鱼、四时蔬果。这种题材的拓展,为赵之谦、吴昌硕绘画题材的丰富做了铺垫。除了题材拓展之外,李鱓还对写意花卉的笔墨语言有所开拓。他不但以颜筋柳骨的书法风格协调雄放的画风,而且几乎前无古人地把字写大,扩大题诗在画面上所占有的空间。这种方法,在表面看来似乎有几分喧宾夺主之势,实际上却利用书画的相生互动,增强画面的气势,形成了不守绳墨、天骨开张的奇效。

关于李鱓的绘画风格,郑板桥于乾隆二十五年在李鱓所作的花卉册跋文中提到:“入都谒仁皇帝马前,天颜霁悦。令从南沙蒋廷锡学画,乃为作色花卉。如生此册是三十外学蒋时笔也。后崎岖患难,入都得侍高司寇其佩,又在扬州见石涛和尚画,因作破笔泼墨,画益奇。入都一变,再入都又一变,变而愈上。盖规矩方圆、尺度颜色、浅深离合丝毫不乱,藏在其中而外之挥洒脱落,皆妙谛也。六十外又一变,则散慢颓唐,无复筋骨,老可悲也。”[2]从中可知,李鱓早年入宫从蒋廷锡学习花卉,在蒋氏风格的影响下接受了恽寿平一派的作风,所作《石畔秋英图》赋色工丽,纯是符合宫廷的审美要求,菊花的花瓣是用没骨技法逐层渲染,与李鱓成熟时期的粗厚豪放的风格大相径庭。中年学习高其佩画风,以作于雍正五年的《土墙蝶花图》为代表,用笔转向粗笔写意,在画风上已渐趋粗放泼辣、挥洒自如。晚年随着境遇的沉浮、师承的变化,创造出了笔酣墨饱、纵横驰骋、酣畅淋漓的风格面貌。秦祖永评其画风曰:“纵横驰骋,不拘绳墨,自得天趣,颇擅胜场。究嫌笔意躁动,不免霸悍之气,盖亦积习未除也。”[3]“霸悍”二字,足以概括其个性强烈的画风。此霸悍之气,正为他人所不及。如作于乾隆十八年的《花鸟十二屏》之一的<杨柳桃花>条屏,李鱓将碑学书法矫健有力的笔法一览无遗的引入绘画之中。在画面中,李鱓借助碑学书法线条所特有的稳定性和延展性,将杨柳本来柔软娇嫩的枝条贯穿画幅上下两端而不觉疲软,这便是得益于碑学的线条来支撑画面。现藏扬州博物馆的《天竹水仙腊梅图》,是李鱓的代表作之一。此画题款的书法风格朴拙奇崛,点画多以笔笔交搭而成,起笔和收笔处有类似竹节的顿挫,转折分明且有明显的棱角,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节奏感,如“消”、“自”“向”等字;或者上下牵丝呼应,行笔快速且有连绵不断的效果,转折处仍然采用强硬的方式来改变行笔的方向,如“随意”、“懊道人”等字。而这种笔法同时出现于梅干的外廓勾勒及梅枝的处理。在梅干的外廓部分采取笔笔交搭而成,线条本身的起笔及收笔处顿挫而有节度。在梅枝的表现上,由内向外发枝,起笔顿挫,行笔快速,笔势尽时,用力收笔,作方向的改变以再出新枝。此种笔法不仅在李鱓的梅花题材中出现,在松树甚至是柔细的柳枝中亦是采用同样的方式。总之,“李鱓的绘画风尚一言以蔽之,可曰‘粗豪。大笔淋漓是其‘粗,而郁抑抒泄发于不得不发,则是‘豪。”[4]

李方膺以擅长梅、竹著称,其画风雄肆浑厚、豪放姿纵,用笔老辣放逸,节奏分明,这种画风同样得益于深厚的书法功力及桀骜不驯的人格。作于乾隆十八年《苍松怪石图》,现藏广东美术馆。此图松树的轮廓采用勾勒的方式,右边的勾勒较左边更为浓重,形成鲜明的墨色对比,而枝干的勾勒,并不是采取流畅的线条,而是用古拙朴厚的笔法来表现饱经风霜但生机勃勃的气势。在石块的处理上,也是采用顿挫的笔法,转折处的线条更为浓重。在构图章法方面,苍松及怪石大约占据了画幅的三分之二,且主体之间只留极小的空白,而在主体之外却留了极大的空白。然而,这种拙厚的笔法及疏密的对比同样表现于此图的款书之中。李方膺的款书用笔多提按顿挫,转折处采用方折处理,点画粗细对比强烈,整体疏密差异颇大。总之,笔法的拙厚及对比的强烈始终贯穿于李方膺的书法及绘画之中。

注释:

[1]高凤翰,《致友人书》,载《高凤翰研究》第一集,青岛出版社,2002年5月。

[2]参见《扬州画派》,台北艺术图书公司,1985年,50页。

[3]秦祖永,《桐阴论画》,中国书店,1983年3月,35页。

[4]陈振濂,《品味经典—陈振濂谈中国绘画史》,浙江古籍出版社,2007年9月,1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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