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天使筑梦人——与大陆“老天使”勾德元过从录

文丨阎 崑 编辑丨洪鸿 邮箱丨E-mail:hh2012qq@163.com

勾主任走了，4月20日早上，这位被两岸和平小天使尊称为勾爷爷的老人，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在八宝山遗体告别的现场，从第一届开始曾经参加过多届小天使交流活动的翁林宇，受远在台湾父亲的嘱托，专程赶来送勾爷爷最后一程。在勾爷爷的遗体前，他深深地三鞠躬。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他的父亲，还有两岸的和平小天使，以及曾经参与过两岸和平小天使交流活动的所有人……

勾德元主任当年以中国儿童少年活动中心主任的身份，出任第一、第二届大陆和平小天使赴台参访团的团长。他是两岸小天使交流活动最初的开拓者，是名副其实的两岸和平小天使的筑梦人。正所谓，树有根水有源，没有他这样的筑梦人，就没有两岸和平小天使的“同一个梦”。

两岸和平小天使交流活动始于1992年，截止到目前，这项活动已经延续了20多年，完成了14届互访，统计数字显示，两岸参与互访的小天使各有1000多人。加上双方小天使家庭的直接参与，涉及人数已超过万人，如果再加上间接参与的人员，则有数万之众。

这项由全国台联、全国少工委、台湾中华企划人协会共同主办的活动，由于持续时间长、年龄层次低、影响至为深远，已然成为两岸青少年交流活动的一个重要品牌。

因工作需要，我本人与勾主任有过一段过从，而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将其梳理成文，以怀念并未走远的逝者——

我与勾主任可谓神交已久。自1992年第一届小天使互访开始，一直到台湾第十届小天使来北京那年，我与勾主任都没能直接面对面。尽管如此，我对勾主任却不陌生，他的形象时不时地在我工作的《台声》杂志上出现，甚至许多都是我编辑处理的。而第一次真正见到他，则是在2010年的春天，且就在他的府上。

那年，为了筹备东南卫视《天使之梦》的访谈节目，因勾主任是小天使活动最早的策划组织参与者，连着两届的团长，访谈节目既然要展现小天使活动的来龙去脉，没他怎么行？为展现诚意，我们决定登门拜访。通过电话后，我们如约而至。勾主任的家在西直门附近，十几层高的住宅楼，老人在电梯口高兴地迎接我们。

那年，勾主任应该是七十六七岁，不愧是搞了一辈子少年儿童工作的长者，相由心生，人亦慈眉善目。小天使是我们共同的话题，一聊起来，老人的精神头就来了。他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个档案包，打开来摊了一床，分别是每一届交流活动的相关资料，其中包括文本文件、活动内容、媒体报道剪报、总结、照片，甚至连胸牌、卡片、小礼物都收着。如果说是他本人担任团长亲身参与的那两届资料齐全还不足为奇，就连他不曾参与的后面好几届的资料也收集得很多，那就不得不让人惊叹了。老人拿起一件件物品向我们解释着细节，如数家珍，好像这些事都是昨天刚刚发生似的。如果不是对小天使工作抱有极大的热情，投入了真正的情感，断乎不会这样。

老人向我们讲述了小天使交流活动是如何起源的，当年是台湾的哪家单位最早提出了倡议，随后又派来谁和谁到大陆来考察商谈，这方又是谁出面接待的，双方是在哪里签的约，签约时在场的都有谁，协议书上主要的内容有哪些，天啊，十好几年过去，老人竟然记得清清楚楚！

老人向我们讲述了第一次在北京接待台湾小天使的诸多细节，在哪里举办的联欢，都到哪里去参观，中央领导接见是在什么地方，都有哪些领导出席，中央领导怎样评价小天使交流活动，等等等等。当然，向我们讲述最多的还是第一次赴台的艰辛。当时，两岸形势不像现在这样和缓，由于全国台联作为主办单位入台未被台湾当局批准，勾主任只好独自担纲率团赴台。当时，前路茫茫，两眼一抹黑，带着28个孩子和几个老师去台湾，责任重大，到底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勾主任说，当时真有些怵头，但既已决定了，只有硬着头皮执行。从北京到广州、再经深圳到香港，勾主任始终同全国台联文宣部的焦万曼部长保持着电话联系，随时告以进展情况。

令人欣慰的是，实际结果比预料的好得多。

第一次小天使赴台，带来了一股和平的春风，从南吹到北，被岛内媒体炒得沸沸扬扬，28个孩子成了“明星”，勾团长自然也频频曝露在聚光灯下。“那十几天，每时每刻神经都紧绷着，直到回到大陆，回到北京，走下飞机舷梯，把孩子们平安交还给他们的父母，我们几个大人相拥而泣，终于可以放松了！”说到此，老人的眼睛竟然又湿润了。

相比第一次而言，第二次赴台勾主任就轻松了许多，虽然还是团长，孩子也比上次多了不少，但一是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二是全国台联作为主办单位参与赴台获得了台湾当局的批准，有几位同志随行，自然分担了勾主任不小的压力。

听着勾主任讲的这些，我在脑子里勾勒着访谈节目的脚本，对于请勾主任上场讲些什么，已经有了个大概。

我们把这次福建海峡论坛期间开展小天使交流活动的具体内容向勾主任汇报，并当面邀请他参加。虽然小天使的事勾主任从不推辞，但这次情况却有些不同。因为身体有恙，他要做一个手术，他说，只要手术顺利，一定争取去福州。

那是焦急忙乱的半个月，在紧张的筹备之余，我默默祈祷勾主任手术顺利，希望他能到福建，哪怕只参加福州东南卫视的那场访谈也好。

离出发还有五六天，勾主任打来了电话，电话那头，老人兴奋地告诉我，手术顺利，已经无甚大碍，可以去福建，但医生嘱咐不能劳累，所以只能参加那场访谈节目。

勾主任比我们晚到了3天，我们派车到机场接他。台湾的翁林澄先生见到勾主任最兴奋，因为他们都是小天使交流活动最早的策划参与者。两个人拉着手聊着，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那两天，勾主任是在高度兴奋中度过的，尤其是看到小天使，看到曾经参与过天使交流的大天使，看到他曾经带去台湾和在北京接待过的大天使，老人就像看到自己的孙儿那样高兴，嘴都合不拢了。弄得我甚至都有些担心，毕竟是年近80岁的人了。

访谈节目非常成功，在东南卫视演播厅，两岸200多名大小天使及其主办单位的领导与主持人互动频频，展示出小天使活动最光彩灿烂的一面。勾主任在第一个单元同翁林澄先生和两岸各一个大天使上场，与主持人互动。下面是关于他的一段访谈——

主持人：……为了他们的这一次牵手，19年前的这一次牵手，也是两岸小朋友第一次牵手，可以说很多方面的人都付出了很多的努力。当时担任中国儿童少年活动中心主任的勾德元老师，您应该是第一届活动的主办者，也是参与者了，当时是怎么会想到办这样的一个活动推动两岸儿童进行文化交流？

勾德元：早就有这样的愿望和计划，但是那个时候没有台湾的合作单位，所以后来就形成一个梦想。我们等到了1991年9月至10月间，台湾有3位客人到我们中心来参观，对小朋友的兴趣小组训练很感兴趣，并流露出有合作的意向。10月9日，就是翁先生从台北飞来，我们正式签定了协议，所以当时应该说是一拍即合。

主持人：作为团长，您第一次带团去台湾，您有什么样的感受？

勾德元：因为签订协议意向书很容易，就是一拍即合。但是真正启动应该说，还是有很多困难的。第一个首先是台湾遇到了政策上的瓶颈，他们也来不了，我们也去不了。那边不给入境的签证，也不允许他们出来。遇到这样的瓶颈，所以这个时候启动不了。一直拖了10个月，到了1992年的时候，就刚才杨潇说的1992年的时候，这才台湾先来146位和平小天使，和他们的爸爸妈妈先来。我们当时接待是给了高规格的礼遇。他们回去之后，我们9月去回访，大陆是去了28个小朋友。杨潇10岁，还有一个8岁，一般都是12岁左右。作为双向交流，这就算成功了第一波，第一次是这样，所以这个瓶颈就算克服了。

第二个困难就是路难行。怎么叫路难行呢？当时我们这些孩子都很小，从北京到台湾，不像今天有直航，那时我们走了两天。现在大概从北京到台北，可能3个小时就行了。那时我们得早晨很早起来，5点钟孩子们就开始起来化妆打扮了，因为大家的心情，就是说要漂漂亮亮地到台湾，因为我们是第一次去，代表大陆小朋友去的。所以，一下飞机，在桃园机场就很精神了，虽然很疲劳，但很精神。都是一样的面孔，语言相通，没有什么隔阂，没有什么陌生，所以大家很快地就一对对一双双地谈起来了。

由于时间关系，每位受访者不能谈更多的时间和内容。数天后，看过东南卫视播出的节目，勾主任给我发来短信：“昨夜看了东南卫视和平小天使节目，诚挚地感谢他们对小天使活动的支持关爱。我刚做手术出院，形象不好，真不想出镜，加上表述也不敏锐了，讲什么又未概括清楚。但从大局着想和老朋友的申请，我还是飞去福州。昨晚我感到电视台对第一场处理得很好，表明他们真有水平。我回京心有不安，总感觉未讲好，看节目后放心了，睡了个好觉，谢谢你们了！”

这就是勾主任，一位老干部的可敬之处。

一晃又是快两年，小天使20周年纪念活动期间，我再次有幸见到了勾主任。他被邀请作为嘉宾参加在北京大学百年讲堂举办的纪念活动。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当天在场的嘉宾超过八十的只有张克辉主席和勾主任两个人。

老人坐在嘉宾席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领导讲话、大小天使代表的讲话，两岸天使的精彩表演，从头至尾，眼里充满欢乐，这种感觉我读得懂，那是一种“待到山花烂漫时，他在丛中笑”的感觉，是成功不必在我的胸怀。演出结束，我急急忙忙赶过宴会厅安排欢迎宴会的事，没想到勾主任却直接回家了。弄得我还向一个孩子食了言——第二届小天使、从云南赶来参加活动的彝族姑娘高梅，曾向我提出要见一见勾主任，我答应向她引荐的。高梅是带着遗憾回去的。前年9月我带着台湾作家去云南石林，见到她时她还耿耿于怀呢。

在北大百年讲堂，台湾企划人协会荣誉理事长翁林澄先生向勾德元主任颁发了一枚勋章，表彰他对两岸和平小天使交流活动作出的杰出贡献，那枚勋章上刻着勾主任的名字，写着“感谢有您”的字样。我觉得，勾主任获得这枚勋章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