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博物馆
2014-11-22臧艺玫王俊聪
臧艺玫 王俊聪
千百年来,罂粟一直扮演着让人又爱又恨的角色。人们对罂粟绚烂华丽的花朵啧啧称赞,也会对她的果实加工品——鸦片感到不寒而栗。罂粟究竟是快乐之花还是魔鬼植物?
罂粟花开,花大而艳丽,有大红、桃红、红紫、纯紫、纯白色,一种而具数色。花开三日即谢,而蒴果在茎头,上有盖下有蒂,宛然如酒罂,中有白米极细,因此罂粟又名米囊花、御米花。
千百年来,罂粟一直扮演着让人又爱又恨的角色。人们对罂粟绚烂华丽的花朵啧啧称赞,也会对她的果实加工品——鸦片感到不寒而栗。罂粟究竟是“快乐之花”还是“魔鬼植物”?罂粟蒴果的提取物是否有百害而无一利?让我们走近罂粟,细细探究她的前世今生。
“快乐之花”——守护安乐
人类的祖先很早就认识了罂粟。考古学家说,罂粟是新石器时代的人们在地中海东海岸的群山中偶然发现的。5000多年前的苏美尔人曾虔诚地把它称为“快乐之花”,认为是神灵的赐予。
罗马时代的古书中记载着关于它的传说,Somnus是拉丁语中罂粟花的学名,也是罗马众神中的睡眠之神——索莫纳斯。阿尔卑斯山的罂粟花能释放神奇的方框图,让人进入催眠的梦境中,忘却一切。古埃及人曾把它当作治疗婴儿夜哭症的灵药,他们也一直将罂粟称作为“神花”,让执掌农业的司谷女神手中拿着一枝罂粟花。古希腊神话让魔鬼许普诺斯的儿子手捧罂粟花,守护酣睡的父亲免于惊扰。众多的神话故事让这种神秘的花朵充满了催眠、休息与安乐的涵义。
阿芙蓉——美丽又可入药
罂粟最初被人们认可是由于她的观赏价值,我国历代都有描述罂粟的佳句。大约六朝时期,陶弘景《仙方注》曰:“断肠草不可知,其花美好,名芙蓉花。”断肠草和芙蓉花即指罂粟花,但当时罂粟种植并不广泛,一般作为贡品从国外贡至。
至唐朝时,人们对罂粟已有了更深入的了解。陈藏器在其《本草拾遗》中记载了罂粟花的特点,他引述前人之言说:“罂粟花有四叶,红白色,上有浅红晕子,其囊形如箭头,中有细米。”不仅如此,对如何种好罂粟花,唐人也有认识,唐文宗时人郭橐驼在《种树书》中指出:“莺粟九月九日及中秋夜种之,花必大,子必满。”
罂粟作为一种观赏植物,诗人在诗词中也多有吟咏。雍陶在《西归斜谷》中写道:“行过险栈出褒斜,历尽平川似到家。万里愁容今日散,马前初见米囊花。”“米囊花”,即罂粟花。罂粟花使游子有归家之感,使游子消失了愁容,感到了归家的快乐。
直到明朝末年,罂粟花仍是名贵稀有的佳花名木。明朝万历年间,大文学家王世懋在《花疏》中对罂粟花大加赞赏,他写道:“芍药之后,罂粟花最繁华,加意灌植,妍好千态。”崇祯年间,旅游家徐霞客在贵州省贵定白云山下看到了一片红得似火的罂粟花,大为惊奇,叹为观止。他在《徐霞客游记》中写道:“莺粟花殷红,千叶簇,朵甚巨而密,丰艳不减丹药。”
罂粟不但花朵美丽,她的蒴果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宋朝以来历代医书多有记载,被看成治痢疾等症的良药。
宋徽宗时中医寇宗奭在《本草衍义》中指出:“罂粟米性寒,多食利二便,动膀胱气,服食人研此水煮,加蜜作汤饮,甚宜。”王磟在《百一选方》中清楚地记录了罂粟治痢疾的处方。他把罂粟当作治疗赤白泄痢的特效药,为此专门将罂粟子、壳炒熟研末,加蜜制成药丸,患者服食30粒后即病愈。
此外,宋代中医们还发现了罂粟的其他功效,如治疗呕逆、腹痛、咳嗽等疾病,并有养胃、调肺、便口利喉等功效。因此,罂粟子、壳也被当成了滋补品。苏轼的诗:“道人劝饮鸡苏水,童子能煎莺粟汤”,即反映了这种情况。他的兄弟苏辙的《种药苗》诗,更详尽地说明了罂粟的滋补作用:“苗堪春菜,实比秋谷。研作牛乳,烹为佛粥。老人气衰,饮食无几;食肉不消,食菜寡味。柳石钵,煎以蜜水,便口利喉,调肺养胃……幽人衲僧,相对忘言。饮之一杯,失笑欣然。”
元朝时,中医对罂粟的巨大副作用已有初步的认识,建议慎用。如名医朱震亨即指出:“今人虚劳咳嗽,多用粟壳止勤;湿热泄沥者,用之止涩。其止病之功虽急,杀人如剑,宜深戒之。”
到了明朝时,中国逐渐懂得了鸦片的生产、制造。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记录了当时采收生鸦片的方法,他写道:“阿芙蓉(即鸦片)前代罕闻,近方有用者。云是罂粟花之津液也。罂粟结青苞时,午后以大针刺其外面青皮,勿损里面硬皮,或三五处,次晨津出,以竹刀刮,收入瓷器,阴干用之。”
直到现代,罂粟壳仍作为药材被收录在《中国药典》。罂粟壳为罂粟的干燥成熟果壳,2010版《中国药典》记述罂粟壳的性味归经为微苦、辛,温,归心、脾、胃经,有理气止痛、消食止泻、祛风除湿、镇惊安神的功效,用于脘腹胀痛、食积不化、腹泻痢疾、风湿痹痛、腰膝酸软、失眠等病症。
罂粟提取物是多种镇静剂的来源,如吗啡、蒂巴因、可待因、罂粟碱、那可丁等。药理作用主要有镇痛、镇静、镇咳、镇吐等,但一般有严格的应用原则。如吗啡仅用于疼痛原因明确的急性剧烈疼痛,且短期使用,或用于晚期癌性重度疼痛。对于晚期癌症病人的重度疼痛,按世界卫生组织三阶梯止痛原则,口服给药、按时、按需、剂量个体化,一般不会造成成瘾。
“魔鬼植物”——引人沉迷
罂粟及其提取物虽然能做药用,但它的剂量有严格的限制,一旦超过剂量或用药时间,罂粟便成了名副其实的“魔鬼植物”。
晚清时期,罂粟的提取物——鸦片由药用变为享乐用的奢侈品,由宫廷流传至各级官吏,进而蔓延到穷乡僻壤,上至道光帝、咸丰帝、慈禧太后等王公贵族,下至士农工商、瘪三乞丐,都参与吸食鸦片。据《中国史学会编》记载,慈禧太后晚年,“每天夜里必吸鸦片至三鼓,然后出而视朝,是时精神完足,与廷臣论国是,全无倦怠之容,直到黎明才回宫安睡,竟十年如一日”。各级官吏阶层吸食鸦片也很普遍,公开在衙门内置床点灯,已经是随处可见的场景。地方各级官吏吸食鸦片的情况尤其严重,如云南小官吏中,无不吸食鸦片,正所谓“署中厮役多滇人,虽多贫无裤,不烟无以为活也。”
1878 年,山西巡抚曾国荃在奏折中痛陈种罂粟之害:“未种之先,吸烟者不过游手无赖及殷实有力之家,至于力耕之农夫,绝无吸食洋烟之事。今则业已种之,因而吸之,家家效尤,乡村反多于城市。”鸦片还深入清军内部,其“将备兵丁内,必有吸食鸦片烟者”。军人吸食鸦片成风对国防产生了极为恶劣的后果。
据推算,1839 年鸦片战争前,中国吸食鸦片成瘾人数在 84 余万人到 140 余万人之间;1880 年,中国吸毒成瘾人数在 684 余万人到 1140 余万人之间;1900 年,中国吸毒成瘾人数在 573余万人到 956余万人之间;1906 年,中国吸毒成瘾人数在 848 余万人到 1414余万人之间。以上这些吸食鸦片成瘾人口总数,尚不包括烟农自种自吸鸦片这个群体的数量。
另外,尚有一些曾经参与吸食鸦片并成瘾的底层民众,由于家庭经济上的困难,通过咀嚼罂粟壳的办法来替代吸食鸦片(这种罂粟壳含有10%的鸦片成分)。因此,晚清时期,中国吸食鸦片成瘾的人口总数要比上述统计的数据略多一些才更接近事实。
据文献报道,初次吸食鸦片的人并不都是有快乐感,相反还有难受的感觉,例如恶心呕吐、头昏、乏力、嗜睡、注意力不集中、视物模糊,甚至焦虑等,但此种难受感经几次吸食后逐渐出现了欣快感,或者两者并存,如此反复后,鸦片的依赖性已经产生了,一旦不再服用,便出现了使人更加难受的戒断症状,如渴求药物、不安、流泪、流汗、流鼻水、易怒、发抖、寒战、打冷颤、厌食、便秘、腹泻、身体卷曲、抽筋等。过量吸食还会造成急性中毒,症状包括昏迷、呼吸抑制、低血压、瞳孔变小,严重的引起呼吸抑止,致人死亡。
火锅底料——风险难估
近几年来,一直出现有关罂粟壳作为火锅底料的报道。
按照2010版《中国药典》的介绍,罂粟壳中含有的吗啡量通常为0.06%~0.4%左右。因此,确实是可以从罂粟壳中提取吗啡、可待因等成分的。而做成火锅底料,在加热煮沸的过程中,这些成分就会被浸取到汤中。至于火锅中加入的量是否达到让人上瘾或者危害健康的程度,跟火锅中加入的量、个人的食用量和个人身体状况有关。在食品中加入罂粟壳所带来的“合理好处”(即增加风味),不足以抵消它带来的风险,所以禁用是合理的决策。
吗啡等鸦片成分在罂粟壳和罂粟茎秆中的含量较多,在罂粟籽中的含量却微乎其微。这就使得罂粟籽可以作为食品原料。罂粟籽是一种很好的油料作物,其含油量可达40%以上,比大豆的20%高多了。此外,罂粟籽油主要由不饱和脂肪组成,算得上是一种相当不错的食用油。
罂粟没有罪,毒品是人祸
关于对罂粟以及毒品的认识,著名作家毕淑敏说得好:“罂粟本身没有罪,毒品绝对是人祸。”
罂粟作为一种植物,它的外在美丽供人们赞赏,它所蕴含的化学成分也可被人们合理利用。可悲的是,人类的自私与贪婪又一次战胜了理性与道义,正是人们不正当的利用,才使得自己在麻醉中枯萎,在迷幻中毁灭。所以,罂粟是“快乐之花”还是“魔鬼植物”,归根结底在于人们自己的选择。只有人们做到自控自律,善待生命,才能让罂粟花开真的成为一道绚丽而悦目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