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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论视阈中的当代中国之“审美泛化”现象

2014-11-22赵宝军

理论导刊 2014年11期
关键词:价值评价价值论生活实践

摘 要:当代中国社会铺天盖地般的“审美泛化”已成为一种强力介入人的生活实践并使“美的幽灵”时刻渗透于“物性”和“心性”层面的社会现象。以价值哲学的视阈观之,一方面,从价值“效应论”的界定出发,审美泛化使人在知、情、意、需、能诸方面显露出了新的特征。另一方面,从价值评估的理论出发,对审美泛化现象的价值评价应该以“现实的人”的“现实的生活情境”为评价标准,只有这样,才能正确理解审美泛化勃兴的社会历史必然性。

关键词:价值论;生活实践;审美泛化;价值评价

中图分类号:B83-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14)11-0048-04

基金项目:宝鸡文理学院2010年重点科研项目“审美泛化现象的哲学反思”(ZK1058)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赵宝军(1982-),男,陕西凤翔人,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马克思主义哲学专业博士研究生,宝鸡文理学院哲学系讲师,研究方向:价值哲学。

“审美泛化”无疑已经成为当代中国社会文化和社会学研究的热点问题,其意义已经突破了原来的文学理论与美学的界限而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以致于有学者指出:“审美泛化已成为当代社会理论家把握现代化进程的一个重大命题。”[1]在中国,自从审美泛化在本世纪初被一些学者发起讨论以后,有关此问题的思考与研究便引起了人们的高度关注。很多学者从美学、文学、文化、社会历史、政治、经济等视阈或者综合运用多种视阈对审美泛化现象进行了深层次的研究,并提出了很多富有价值的观点。但囿于学科的局限性以及“拟科学”思维方式的影响(对此现象只作事实性的描述,而不作价值判断),在审美泛化对人的价值(对人的现实的生存状态的全面而深刻的影响)以及如何正确评价审美泛化现象方面稍有欠缺。因此,本文尝试从哲学价值论的角度探讨上述存在的问题。

一、从“唯审美”到“审美泛化”的反思

诚然,作为人类把握世界的一种特殊形式,传统审美观表现出了强烈的“唯审美”的倾向,即强调审美的“超越性精神体验”“无利害性”“非现实性”“拒斥商品性”“审美与生活对立”等重要特征。但自工业革命以来,“市场的逻辑”“资本的逻辑”“技术的逻辑”疯狂地席卷着整个人类社会,并已成为塑造人类社会的重要力量。20世纪60年代,美国文艺批评家费德勒(L·Fiedler)高呼“跨越边界、填平鸿沟”,并以此来消解艺术与非艺术、审美与非审美、艺术与生活之间的界限而要求艺术向亚文化开放。于是,压抑在人们心头已久的审美“乌托邦”、几乎专属于“精英阶层”的审美专有权落入寻常百姓之中,并借助现代信息技术和传媒技术的手段向日常生活大肆扩展,使得“美的幽灵”时刻渗透于人们的日常生活当中,亦即将审美原则应用到与人们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日常事物,从而出现了“审美泛化”的现象。正如德国当代著名哲学家、美学家沃尔夫冈·韦尔施所说:“毫无疑问,当前我们正在经历着一场美学的勃兴。它从个人风格、都市规划和经济一直延伸到理论。现实中,越来越多的要素正在被披上美学的外衣,现实作为一个整体,也愈来愈被我们视为一种美学的建构。”[2]3-4同时,韦尔施对审美泛化进行了比较系统的反思,认为其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第一,日常生活审美化,即城市广场、购物中心、街心花园,甚至包括人的身心等都在经历着一场审美化的过程。第二,技术和传媒审美化,即新材料技术的变革导致生产过程的变化。同时,社会现实经传媒,特别是经电视传媒传递和塑造以来,也经历着剧烈的审美化过程。第三,生活实践和道德方向的审美化。道德本身被打上了审美的烙印,任何时候都总有多种可供选择的道德规范,这些规范之间往往还是相互冲突的。这时人们的选择往往就带有明显的审美化色彩。第四,认识论审美化,即美学在基础层面上直接从属于知识和现实以及真理、知识和现实越来越具有审美的外观。[2]

毋庸置疑,韦尔施敏锐地洞察到了审美泛化在当代社会表现的四个形式,为我们继续深入地思考此问题提供了有益的启发。在我国,很多学者联系中国的社会现实也反思了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及其对人的影响或作用。但应该指出的是,这些反思尚存在以下问题:

第一,对审美泛化问题的讨论更多地囿于美学和文学的界限,从而缺乏从当下“现实的人”的“现实的生活情境”出发进行讨论的实践思维,导致了人们对其“恨之不留,爱之全取”的极端态度。比如,极力推崇传统审美观超越性精神体验所具有的养育心性、提升人的精神品格的功能,认为审美泛化使得审美与艺术走向庸俗和堕落的观点缺乏对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现代传媒技术和当代中国大众文化和消费文化的发展程度的深入分析,更没有具体地、历史地揭示出这个不可遏止的社会现象与人水乳交融的情境。因此,不管这种批判显得多么的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和正义凛然,仍然难逃抽象审美主义和道德理想主义的批判模式的窠臼。与此相反,有人认为审美泛化体现了民主化及弱势群体的利益,即“审美与艺术活动不再是少数精英阶层的专利,也不再局限于音乐厅、美术馆、博物馆等传统的审美活动场所,它借助现代传媒,特别是电视普及化、‘民主化了,走进了人们的日常生活空间”。[3]这种对审美泛化持盲目赞成和接受的观点忽视了其“鱼龙混杂”的现实特征。实际上,审美泛化的消极作用很多,而最重要的有两点:一是与审美泛化紧密联系的消费主义控制整个社会生活的境地禁锢了人的政治和文化自由,人们几乎将全部目光聚焦到自己物质生活的满足方面。二是审美泛化导致从“艺术”走向“娱术”。

第二,立足于当下之中国“现实的人”的“现实的生活情境”,审美泛化对其产生了哪些影响?诚然,不管是从美学、文学,还是从文化、社会政治经济等方面讨论审美泛化问题,其终极的指向都是对“人”的思考与关照,或者说,正是通过文学、美学、经济学等学科来体现人的生存状态。但是,在上述学科视阈内探讨审美泛化对“现实的人”的“现实的生活情境”的影响显然只是间接的,而且也是不全面的,从根本上来说,应该上升到哲学价值论的高度,即直接以审美泛化(客体)对作为主体的人的影响和作用的高度。endprint

二、“审美泛化”的价值

虽然对价值定义的言说像是在描述一个“四不像”的类属,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理由,但这是价值哲学中的一个最基本、最重要的问题。我们倾向于赞同这样一种观点:“价值”属于一种关系范畴,它存在于主体与客体的相互关系之中,是“客体对于主体的作用和影响,即客体对主体效应”。[4]如果客体对主体产生的是正效应,那就是正价值;反之,就是负价值。

立足于对价值的“效应论”界定,“审美泛化”的价值就是指它对人的作用和影响。那么,在当代中国,这些作用和影响表现在哪些方面呢?

众所周知,实践是人的存在方式,人的实践活动就是以改造客观世界为目的、主体与客体之间通过一定的中介发生相互作用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主体因素里起了支配作用的就是认知、情感、意志、需要和能力。作为一种强力介入人的生活实践并使“美的幽灵”时时渗透于“物性”层面(“大众物性生活的表面美化”“作为经济策略的审美化”)和“心性”层面(“新材料技术”“通过媒体建构现实”)的社会现象,审美泛化对人的知、情、意、需、能诸方面产生了作用和影响,并使得人在这些方面显露出了新的特征。

1.认知和需要:追求“眼球”刺激的审美形式外观。认知是主体为了某种目的而运用一定的中介手段对特定客体能动地思考和探索。这种行为的最终目的还是为获取价值(掌握规律,服务于人)。但是在审美泛化狂潮的席卷下,人们的认知表现出追求“眼球”刺激效应的特征,而且这种特征的对象往往表现为“物性”层面,即通过审美装饰因素的渗透而赋予“物”以形式美感来刺激人们的“眼球”,如精致美观的商品包装外表、美轮美奂的建筑物、鳞次栉比的商场等等无不显露出现实的审美装饰。在这方面,大众传媒所具有的平面化特征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一般认为,所谓“平面化”是指以电子处理器为载体的大众媒介的广泛流行使得信息传播的速度大大加快,从而使信息本身和我们对信息理解浅表化,不可能有以往印刷媒介时代的那种深度意义和深度理解。美国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著名评论家弗雷德里克·詹姆逊(Fredric Jameson)指出后现代主义文化的一个特征就是“平面化”。詹姆逊说:“我用某种深度的消失语来描绘此点(I describe this in terms of the disappearance of a certain depth)……我不但指视觉深度——这在现代绘画中已经消失,而且指阐释深度,即如下观念——某物很迷人,因其深藏秘密,只有通过阐释,这些秘密才得以昭示。然而,这一切都消失了。”[5]在詹姆逊看来,后现代文化“某种深度的消失”可以在当前社会以“视像”(image)及“模拟体”(simulacrum,或译作“类象”)[6]为主导的新文化形式中体验到。在这方面,“视像”首先俘获的就是“眼球”。这是因为:“其一,现代世界是一个城市世界。大城市生活的和限定刺激与交际能力的方式,为人们看见和相见(不是读见和听见)事物提供了大量优越机会。其二,就是当代倾向的性质,它包括渴望行为(与关照相反)、追求新奇、贪图轰动。而最能满足这些迫切欲望的莫过于艺术中的视觉成份了。”[7]“视像”(image)依赖其可视性(审美化的外表)不断地刺激我们的“眼球”不仅仅是为了满足眼球的快感,其背后往往特意突出了人的消费和消费能力,比如,如何让产品特别是新面市的产品更吸引消费者的眼球并唤醒他们的购买欲望?美国营销界就总结出了“7秒定律”——消费者会在7秒内决定其购买意愿。而在这短短7秒内色彩印象占67%的决定因素。所以,人们开始研究“色彩印象营销”,希望借此可以帮助企业在第一眼给消费者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打开冰山,为品牌带来全方位的超强效果。所有的这一切,一言以蔽之,都是为了满足人的经济利益。

2.情感:“符号消费”和“娱乐至上”。情感是指人对客观事物是否满足自己的需要而产生的一种态度和体验。如人受外界刺激而产生的心理反应——喜、怒、悲、恐、爱、憎等都属于情感范畴。显而易见,审美泛化对人的情感的影响比较大,因为其直接刺激和挑动了人们的符号消费观念(行为)以及人们的感官娱乐。很显然,这是审美泛化对人“心性”层面的影响,即通过大众传媒为手段建构现实。

首先,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审美泛化常常充当了商品审美包装的外衣,其背后往往隐藏着商品消费的逻辑。关于消费社会中的“消费”,依鲍德里亚所言,“消费并不是一种物质性的实践,也不是‘丰产的现象学,它的定义,不在于我们所消化的食物、不在于我们身上穿的衣服、不在于我们使用的汽车、也不在于影像和讯息的口腔或视觉实质,而是在于,把所有以上这些元素组织为有表达意义功能的实质;它是一个虚拟的全体,其中所有的物品和讯息,由这时开始,构成了……一种记号的系统化操控活动。”[8]在鲍德里亚看来,对物的消费并不是对物的占有和消耗,而是指向符号的消费,而符号消费的实质在于实现自我价值的认同,显示与众不同的个性,更为重要的是要宣示由符号所代表的特殊身份。不可否认,今日之中国,随着物质财富的极大增长,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包括人的身体)在审美外衣的“粉饰”之下被大量地消费,而人们正是从消费中感受到了代表着自己存在的价值的“符号”。因此,各种“尊贵典雅”“魅力超凡”“我的地盘我做主”式的口号借助大众传媒不断冲击着人们的情感。一句话,处于消费控制整个生活境地的人们在情感上无疑被符号消费所俘虏。

其次,由于审美普遍与商品的联姻,审美就只是一种追求物质利益的手段而已,审美愉悦常常被贬低为一种仅供感官快适的东西了。在现实生活中,越能刺激人的本能性感官快适的噱头越能引起大众的兴趣,因此,借助于大众传媒,大众的审美不断地向娱乐靠近,娱乐也因此开始了霸权主义式的扩张。你言我语、肆无忌惮式的讥讽逗笑,恶搞亵渎、粗俗鄙陋式的感官刺激,零散破碎、插科打诨式的油腔滑调充斥于各种艺术作品之中,似乎艺术作品不体现娱乐人们就不能在情感上接受它。因此,正是由于大众审美追求娱乐性,娱乐文化和娱乐经济才迅速崛起,并正在把“娱乐至上”的观念推向极致。endprint

3.意志:减弱或被消磨。这也是审美泛化对人“心性”层面的影响。意志是指主体在理性的支配下确立活动的目的,并为实现此目的自觉地激励和调整自己的心理活动。如果说马尔库塞所阐述的发达资本主义工业所造就的人是仅仅追求物质欲望,沉醉在物质享受之中而失去了社会批判能力的话,那么,进入到现代消费社会,随着高技术发展,特别是传媒技术大发展的时代,人们对物品的享用已经变成了对符号的消费。各种各样的符号充斥于人们的生活之中,使得人们眼花缭乱,逐渐丧失了自己理性的观察力和判断力。更为重要的是,它使得人们陶醉在符号所代表的生活品质里,只关心自己如何获得安逸优越的生活(漂亮的房子、车子和身子等等),意志力逐渐减弱或被消磨。如果说,人们还有坚强的意志力的话,那也是支撑自己赚取更多金钱用以改善物质生活的意志力。应该指出,在这一过程之中,大众传媒仍然起了建构生活意义的作用,所以,此也是审美泛化对人“心性”层面的影响。

4.能力:美化和包装的能力凸显其重要性。审美向日常生活的大肆扩张以及传统艺术与生活界限的消失使得人们对商品(包括人的身体)等的美化和包装成为可能。尽管这种美化和包装在传统审美观看来是粗俗鄙陋的,但在市场经济中,美学和商品联姻所带来的巨大经济利益强烈地刺激了每一个人。不仅商品、身体需要美化和包装,就是购物广场、街心花园、房间居室等也需要美化和包装。由此,美化和包装就成为了刺激人的眼球,进而吸引人的注意力和刺激消费的重要手段。既然其如,那么,在当今社会,美化和包装的能力就格外引起了人们的关注。例如,应聘工作者在面试之前要有美化包装自己的能力,这种能力的大小会对应聘的成功起到帮助作用,有时甚至会起到决定作用。其实,只要注意一下快速发展的化妆品产业以及急剧增加的美容院数量,我们就会知道:在一个特别注重对外表进行美化和包装的社会里,塑造良好的第一印象的能力就成为一种重要的能力了。

三、对审美泛化现象的价值评估

在当代中国,讨论如何正确看待审美泛化的问题不应仅仅局限在描述其客观事实上,而应该提高到价值哲学之价值评价的层面上。毫无疑问,价值评价问题是价值哲学中讨论的核心问题。一般认为,价值评价是指“人们在把握对象的基本信息的基础上,根据自己的目的、利益、需要等尺度,对对象的好坏(遭)、利弊、善恶、美丑等加以评定、估量,或者说,对对象有没有价值,有什么价值进行比较、判断”。[10]在价值评价中,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是:是否存在着客观地、公正地评价和衡量主客体关系的公共性或共同性标准?如前所述,如果我们把价值界定为客体对主体的效应,那么,对审美泛化持反对态度并且希望重回传统审美道路的人认为其对人产生了负效应,相反,对审美泛化持盲目赞成和接受的人则认为其对人产生了正效应。显然,双方都依据一定的评价标准作出了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价值评价,但是,依这种评价标准而作出的评价结果并不一定就真实的、客观的反映了价值状态。所以,问题的关键是要找到客观的、公正的评价和衡量主客体关系的公共性或共同性标准。应该指出,客观地、公正地评价和衡量主客体关系的公共性或共同性标准的根本标志就在于其要符合主体客观的内在尺度。在这里,需要阐明三个问题:第一,客体本身并没有价值尺度的功能,最多也只是体现了或者符合了主体的某种尺度。第二,主体的内在尺度,如主体的需要、目的、利益、能力等并不是随心所欲的,而是客观的。比如,口渴的人对水的需要是客观的,修理电脑的人对修理电脑所需要具备的能力也是客观的。第三,客体对主体某种内在尺度的满足过程和结果也是客观的。比如,饥饿之人吃饭到饱就会停止进餐,这是由人的客观的生理特征决定的。总之,虽然价值标准与主体的内在尺度密切相关,但主体内在尺度并不是主观随意的,而是客观的,符合它所指向的现实。所以,对审美泛化现象的价值评价应该以“现实的人”的“现实的生活情境”为价值标准,而且这种“现实的生活情境”从根本上来说是符合人的内在尺度的,即符合“现实的人”的需要、目的、利益、能力的。

不可否认,浸染在“人的世界中”的人们,常常对“人”感到陌生。因为从不同的意义、层次和含义出发对人的存在状态有不同的理解。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之前,中外的很多哲学家所理解的人是“抽象的人”,他们没有搞清楚“人并不是抽象的蛰居于世界之外的存在物,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10]3马克思和恩格斯公开声明自己的哲学是从“现实的人”出发的,是对“现实的人”的“现实的生活情境”的思考与关照。所谓“现实的人”指的是从事着实践活动的人、处于一定社会关系中的人、历史发展着的人。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唯物史观的出发点是现实的人,不是抽象的,可以用纯粹经验的方法来确认的。正如他们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所说:“我们开始要谈的前提不是任意提出来的,不是教条,而是一些只有在想象中才能撇开的现实前提。这是一些现实的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已有的和由他们自己的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因此,这些前提是可以用纯粹经验的方法来确认。”[10]516-519而“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因此,第一个需要确认的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由此产生的个人对其他自然的关系”。[10]519

从“现实的人”的角度思考,当代中国“审美泛化”及其所产生的效应无疑是“现实的人”的“现实的生活情境”(实践生存方式)反映,其勃兴具有社会历史的必然性。这是因为:

1.现实的人的物质生活情境:社会发展的转型导致人们的艺术和审美之趋向发生变化。自工业革命以来,资本和技术的力量疯狂地席卷着整个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人类理性的能力显示出了巨大的力量。然而,就在凭借着理性的现代主义高歌猛进、欢庆胜利、迷恋陶醉自身之时,它所具有的弊端也充分地暴露了出来。如在现代化过程中,由于过于强调主体性的原则,使得人与自然的关系空前紧张,由此产生了一系列的生态环境问题,使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受到了严重的威胁;由于过于迷恋理性的力量,使得高度发达的科学技术反而变成了制约人的自由的“异化”的力量,由此导致了道德信仰的缺失和价值观的迷失等等。因此,降至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随着科学技术和资本主义的高速发展,一种在“现代”之前冠名“后”的哲学思潮出现了,即称之为“后现代”。这种“后现代”的社会思潮表现在艺术方面,主要是指70年代以后出现的新前卫艺术运动,其在艺术上的主要特征是:反对现代主义的贵族意识和拯救情结,强调艺术的平民化和生活化;反对创作的经典化,追求艺术语言的异质性或矛盾性并存,如此等等。因此,作为艺术最根本、最重要的内容的审美也就出现了大肆向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扩展的趋向。endprint

2.现实的人的文化生活情境:大众文化和消费文化的推波助澜。这是现实的人的文化生活情境。由于市场经济、科学技术和全球化进程的快速发展以及大众传媒的飞速发展而造就了一种公共的文化旨趣,这种文化旨趣在日常生活中的直接表现就是所谓的“大众文化”和“消费文化”大行其道。传统审美观所具有的“唯审美”的倾向使得“审美”这一高高在上的“乌托邦”不可能与大众文化有紧密的联系。相反,它还具有排斥大众文化关涉感官快适的低俗的特征。但是,随着“审美泛化”现象的勃兴,审美则更多地被大众文化所借用,成为了一种促使大众文化广泛流行的手段。同时,也正是因为大众文化大行其道,“审美泛化”的出现才具有了一定的必然性。消费文化本身作为物质文化的一种当代形式,它与商品紧密联系在一起。在市场条件下,要促成和加快商品交换,就可以把商品像艺术品一样设计,像艺术品一样美化。这无疑是一个绝佳的“营销策略”。因此,“审美泛化”正是消费文化求之不得的用以撬动消费者消费商品的“阿基米德支点”。正所谓“美学一旦与商品联姻,甚至无人问津的商品也能销售出去,对于早已销售得动的商品,销量则是两倍三倍地增加”,“不仅如此,那些基于道德和健康的原因而滞销的商品,通过审美提高身价,便又重出江湖,复又热销起来。”[2]6这就是现实的人所面对和生活的现实情境。

3.现实的人的信息技术生活情境:依靠大众传媒传播信息,使得审美迅速向日常生活传播。“大众传媒”(mass media of communication)其实是大众媒介(mass media)和大众传播(mass communication)的结合。“大众传播是由一些机构和技术所构成,专业化群体凭借这些机构和技术,通过技术手段(如报刊、广播、电影等等)向为数众多、各不相同而又分布广泛的受众传播符号的内容。”[11]这里的“专业化群体”是指我们今天所谓的职业传播者,他们使用的“机构和技术”主要是指工业革命以来逐渐盛行的现代大众媒介,如电子媒介等。所以,通俗地说来,“大众传播”就是指“职业传播者使用大众媒介、在广泛的传播对象中大量、迅速和连续地传播信息、以便施加影响的过程”。相应地,“大众媒介是指大众传播得以进行的专业机构和技术”。[12]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为了获取经济利益,以大众传媒技术为平台,再辅之以审美泛化为手段,将会使商品的销售率大大提高。

通过以上的论述可以看到,审美泛化的出现正是“现实的人”的“现实的生活情境”的真实反映,对其应该采取积极应对、理性分析、批判继承的态度。这就说明:一方面,那些批判“审美泛化”违背了“精英主义美学”的道路,仍然深深地眷恋着传统审美所具有的超越性精神体验而对其采取消极回避、情绪化排斥甚至主张返回到传统道路上的评价显然是错误的。另一方面,盲目地、狂热地欢呼审美泛化带来了审美民主,但对其表现出来的禁锢政治和文化自由的特征以及“三俗”(庸俗、低俗、媚俗)特征视而不见或缄口不言的评价亦是错误的。

结语

总而言之,在当代中国,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和大众传媒的肆意渗透,审美泛化对人的知、情、意、需、能的作用和影响将会更加明显。这些新的趋势应该引起我们的关注和思考,并保持清醒的头脑和理性分析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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