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陨石真的很值钱

王亚男

Tissint狂潮

2011年7月18日凌晨2时，摩洛哥东部的一座山谷中的土著居民，看到一个火球划过天际，发出强烈的爆鸣声。这一事件后来带给科学界的震惊，比那些土著目击者看到火球时更加强烈：一块火星陨石结束了漫长的太空之旅，一头撞向地球。坠落摩洛哥的这颗火星陨石被命名为Tissint，这是坠落地西南一个小村落的名字。据估计，可能是一颗小行星撞击了火星，把大量碎片抛向宇宙空间，其中一块最终来到地球。火星陨石到达地球殊为不易，也极其稀少。在Tissint降临之前，地球上所知的火星陨石加在一起总重量仅为约100多千克。而据SPACE.com估计，Tissint的重量至少为11千克！

Tissint的坠落过程被人们目击到，这是非常难得的。历史上火星陨石坠落目击事件仅有5次，除了Tissint，其他4次分别发生在1815、1865、1911和1962年。因为坠落时就被看到，Tissint的残片仅用不到3个月就全部发现，这缩短了陨石暴露在地球大气和土壤环境中的时间，降低了遭受雨水和其他因素污染的风险，最大程度保持了“火星原生态”。加上撒哈拉沙漠干燥的气候，这些陨石状态极好，极具研究价值。离开火星前的撞击使Tissint陨石部分表面熔化，成为光滑的黑色玻璃质。玻璃质在熔融状态时的空泡化，使得其内部可能含有微量火星大气成分，这更丰富了Tissint的科研价值。但对于科学家们，他们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并不是采用怎样的分析方法，而是口袋里是否有足够的钞票买下这些陨石碎片。

哈桑二世卡萨布兰卡大学陨石科学家哈斯娜在2011年夏听说有火球照亮摩洛哥天空。次年1月，她从卡萨布兰卡出发跋涉1 200千米穿越撒哈拉沙漠，来搜索碎片散落地域。但她很快发现，自己不是最先到达那里的人。“数以百计的人聚集在那里。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样的情景，男人、女人和儿童都倾巢出动，猎取陨石碎片。北非经常能够找到陨石，因为在沙漠上发现不同寻常的石块并不困难，而陨石往往能卖个好价钱。”哈斯娜到达坠落地后，周围的人们纷纷把陨石碎片拿给她请她辨认。她看到人们递过来的第一碎片，就显然是块火星陨石。专业的陨石掮客搞走了大部分Tissint碎片。哈斯娜为卡萨布兰卡大学买下了一些小碎片，后来在试验室研究证明它们确实来自火星。

“陨石呈原始状态，就好像昨天才从火星上崩落”，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陨石监护人之一的卡罗琳·史密斯博士说。“无论火星机器人干的多么出色，但在地球实验室里零距离接触并分析一片火星岩石显然与之不同。我想最大的意义是，它能让我们在实验室里用自己的眼睛观察火星。无论何时我拿起一块陨石都会很兴奋，每块小小的石头都是一个微缩时间胶囊，也是一枚宇宙探针，能帮助我们去了解太阳系是怎样形成的”。正是在她的努力下，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最终买下了一块1.1千克的Tissint碎片。这一购买事件反映了世界陨石交易的一个断层，在这个层面上，科学家和陨石收集者都成了猎人，二者的筹码，就是金钱和速度。

在哈斯娜收集陨石碎片的当口，来自纽约的陨石掮客达瑞尔·皮特也通过销售陨石碎片填满自己的腰包。皮特有一个投资团队为他提供资金，Tissint坠落不久，他就通过自己的渠道弄到了2千克陨石，并将它们出售给收藏者、博物馆和研究机构。依据陨石的具体特征，价格从每盎司8 500美元到28 350美元不等（合每克300美元到1 000美元）。皮特买进和卖出的陨石不在少数，经他手转售的陨石还包括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的那块。“把这些研究样本提供给科学家和研究机构是最重要的”，皮特说。“我们有社会责任将陨石销售给博物馆。每每想到这块东西保存在私人的房舍中，我可能会睡不着觉……我们原本能赚更多的钱，亚洲和中东许多私人陨石收藏者开出的价码比自然历史博物馆高得多”。耐人寻味的是，在谈到这件事时，卡罗琳·史密斯博士说对方“开了个好价钱”。事实上，这一价格超出了博物馆每年的藏品采购预算——所幸一名慈善家捐赠了一半的采购资金，收购行动才得以最终完成。

像皮特这样的收集者与摩洛哥等地的陨石掮客有密切的联系，许多土著卖家都是流浪居民。“我认识的人里有好几个都因此发了财。有两个人甚至开起了旅馆。他们再也不用在沙漠里流浪了……十分奇妙，陨石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每年掉落到地球上的陨石大约有5 000～17 000块，其中有些尺寸接近洗衣机，有些则像高尔夫球大小。但当一块Tissint那样特别珍贵而又极富科研价值的陨石坠落时，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等科研机构就必须和私人陨石收集者坐下来谈谈价钱了。

“我们在商业市场上展开竞争，尽管我们财力十分有限。陨石的市场价格迅速飙升，财力不足的研究机构可能会被挤出去”，卡罗琳·史密斯博士承认陨石猎人和科学家存在互助关系——前者找到陨石，学者们分析它们。“如果我说二者之间不存在紧张关系，那绝不是实情，因为这其中牵涉到大笔金钱。我要强调的是，总体上两者之间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大多数时候二者之间是共赢，前者得到金钱，后者得到宝贵的研究对象”。陨石交易推高了陨石价格，有时价格高到科学家无法承受的地步。但史密斯表示，有时陨石掮客也会给博物馆“打个折扣”。

在将大块碎片卖给自然博物馆的同时，皮特还作为中间人协助纽约历史遗产拍卖行卖掉了一块Tissint碎片。在那次陨石专场拍卖上，拍品包括月球陨石和小行星带陨石，但皮特表示火星陨石才是拍品中的明星，因为它们真正珍贵。“如今地球上的火星陨石加起来也就是136千克左右，其珍稀程度可见一斑”。有报道称，这块碎块原本可以与伦敦自然拿历史博物馆那块严整地拼合起来，但它们可能永远也无法重聚了。

疯狂的石头

陨石的市场价值在上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飙升。一些人将价格暴涨的原因归结为网络商业的兴起，通过互联网，任何人都可以找到陨石卖家并购买它们。但达瑞尔·皮特认为，陨石价格驱动力更多地来自几次轰动性的陨石交易事件。在那几次交易中，陨石卖出了前所未有的价格。皮特特别提到了1998年标志性的两次拍卖：1998年纽约一次拍卖会上，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以创纪录的137 000美元买下了一片橄榄陨铁，陨铁银色的铁镍网络基底上，镶嵌着琥珀光泽的橄榄石晶体。数周后的旧金山拍卖会上，一块18磅重的陨铁以97 000美元易手。“这几次拍卖之后，全世界都知道陨石的价格究竟几何”，皮特说。“价格的飙升又刺激了新一代陨石猎人的产生”。但有知情人表示，皮特实际上参与了几次著名的陨石拍卖活动。他本人就是陨石价格飙升的推动者和期望者。endprint

今天的陨石价格比当年更高。从2011年9月索斯比巴黎自然历史专场拍卖会就可见一斑。那次拍卖会上，许多远古动植物化石和宝石被拍出，此外两块来自阿根廷的著名陨石也吸引了许多慕名而来的陨石集藏者。第一件是1951年发现于阿根廷埃斯克尔附近的巴塔哥尼亚橄榄陨铁样本切片——被誉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橄榄陨铁之一。切片长225毫米，宽22毫米，厚3毫米，重0.342千克，最终以15 000欧元成交。另一件在此次拍卖会上易手的是被称作Campo del Cielo的陨铁，外形酷似一只猫头鹰，由西班牙殖民者于1576年发现，经研究认定大概在

4 000～5 800年前坠落地球。由于形状奇妙，最终成交价突破了12 000～15 000欧元的估价，达到了18 750欧元。

合法性谜题

对于陨石得归属问题，各国的法律规定五花八门。在美国和英国，坠落地面的陨石，归土地所有人所有。而在日本，如果你偶然发现了陨石，那么根据发现者所有原则，这块陨石就是你的私人财产。在瑞士，发现的陨石必须归政府所有，但发现者可以获得与陨石价值相当的经济补偿。在印度、丹麦和澳大利亚大多数州，陨石必须交给政府所有的特定博物馆收存。但在北非，你很难保证自己是否在购买合法陨石，事实上你几乎没办法确定待售陨石的出处。陨石收集者们将陨石带出非洲的手段，比起毒贩们有过之无不及。显然，陨石对于这些收集者的价值是如此巨大，相比起违法成本，他们更关心陨石的成交价格。

特维克尔承认许多北非陨石“可能都属于非法出境”。因此，一些研究机构干脆选择不从这些地区购买陨石。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的政策就是如此，除非有清楚的书面文件可以追溯该陨石的出处和转手情况。“而这些守规矩的研究机构会发现，自己事实上被排除在疯狂的陨石交易之外了”。尽管有偿销售的做法导致某些研究机构没办法获得所需的科研样本，但特维克尔坚持认为，科学研究利益和私人经济利益也并不完全矛盾。为了让自己的待售陨石有个明确说法，许多陨石收集者通常会选择将陨石在陨石协会（The Meteoritical Society）公开注册——注册信息包括该陨石的地球化学属性和发现地，以及其他诸多特征信息。“这实际上是陨石的原产标签”。而要完成注册，陨石持有者必须将20克以上的陨石或陨石的20%无偿捐赠给一位知名研究人士或机构，后者负责对陨石样本进行分析，并将分析结果提交给陨石协会。“这是一种共赢。与我刚开始研究陨石的时候相比，如今获取陨石的机会显著增加了，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人们受到经济利益的驱动，纷纷去搜寻陨石。” 这样一来，科学家们并不需要第一时间找到陨石，陨石猎人们会无怨无悔地完成这一艰难任务，他们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口袋里是否有足够的银两。

责任编辑：武瑾媛

链接：阜康陨石的遗憾

2008年4月30日，纽约Bonhams拍卖行推出的一颗巨大橄榄陨石引起了全世界的目光，它就是来自中国的“阜康陨石”。这颗重达420千克的橄榄陨铁被西方人形容为“盖世无双”，估价超过100万美元。最终这块阜康陨石以接近300万美元的高价成交。

阜康陨石于2000年坠落于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阜康附近，堪称21世纪发现的最为重要的大型橄榄陨石。遗憾的是，阜康陨石在2005年前后被偷运出境，切割成数块出售。原本十分贵重的天文科研样本，已经被割裂成无数碎块成为猎奇者和富豪们的私人收藏。

橄榄陨铁在陨石中所占的比例不超过1%，由于独特的美妙形象，它是陨石中最为诱人的品类。橄榄陨铁一般由50%橄榄石和贵橄榄晶体和50%铁镍金属构成，这被认为是正在形成的行星的遗存。阜康陨石被认为距今有45亿年历史，与太阳系同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