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食用油风波考验台湾

李徽

近一年来，黑心食用油事件断续困扰台湾社会，被曝光企业的规模一家大过一家，令当地食品制造业和餐饮业遭到重挫，民众谈油色变。就在2014年10月，刚刚曝出的顶新食用油以次充好事件不断延烧，让台湾社会的忍耐达到临界点，民众开始通过花费重金在报纸刊登广告、上街拉横幅抗议等形式表达心中的愤怒，民调中台湾执政当局的满意度也出现大幅下滑。面对这种情势，台当局领导人马英九在10天之内连开两场“国安高层”会议，将黑心油事件处置工作比照灾害防救模式处理，更责令情报部门与检、警机关联手搜集证据，誓要严惩黑心商人。从毒淀粉、塑化剂再到黑心油，不断爆发的食品安全事件不但从下至上、从经到政震荡着整个台湾社会，甚至被媒体称为“台湾之耻”，也让一直以来被精心推销的“台湾制造”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污垢”。

黑心油连环曝光震惊台湾

2014年9月，台湾警方调查发现屏东县一家工厂一年多来将馊水油、皮革厂废弃皮脂油以及禽畜屠宰场的皮肉下脚料等废弃物作为油料原料生产、销售牟取暴利。根据涉案人员的供述，警方顺藤摸瓜，揪出了台湾最大的食用油生产厂商强冠公司。该公司大量采购地沟油，以1：2的比例掺调其他油制成超过5.1万多桶“全统香猪油”，而且已经卖出4.8万桶。不仅如此，强冠还被查出通过港商“金宝运”进口劣质工业猪油制成食用油长达10年之久！

据台湾有关部门推测，强冠问题油影响的区域可能覆盖台北、新竹、台南、高雄等多个区域，波及企业高达235家。其中包括盛香珍、味王、台糖、85度C等知名品牌。尽管强冠公司董事长叶文祥在事发后当众下跪道歉并大喊冤枉，甚至上演喝油自证清白戏码，但并没有获得社会的谅解。

10月3日，馊水油案中涉案的8人被台湾检方提起公诉。其中，向厂商提供馊水油的郭烈成及员工施闵毓、强冠董事长叶文祥及副总戴启川除被指控违反食品安全法规外，还以235个诈欺罪被要求从重量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0月上旬，正义公司以饲料油混制食用油被媒体曝光，在强冠地沟油被曝光不到一个月后，台湾再次遭受黑心油噩梦。

正义公司隶属台湾知名企业顶新集团，以做油起家的“顶新”主营食品制销，旗下拥有多个知名品牌，除了被大陆消费者熟知的康师傅系列外，还包括味全、德克士等，投资横跨两岸。据台媒报道，该公司的油品不仅供自家生产使用，还是台湾许多食品制造业者的油品主要供货商，此次事件不但使正义公司出品的68项油品被下架，也让至少230家下游食品业者受到波及。

虽然涉事企业一度将责任推给上游供货厂商，但在已经被食品安全问题搅得人心惶惶的台湾社会，舆论的矛头及民众的怒火就一致集中到了顶新的头上，甚至形成了“全民”抵制顶新的局面。

台湾检方不久前也特地召集各地检察机关进行侦查会议，派出多名检调人员到正义油品公司工厂查封油品设备、厂房等资产，以防止相关责任人脱产。此后，顶新制油代理董事长陈茂嘉、正义公司代理董事长何育仁被批准收押，而顶新集团的大老板魏家四兄弟之一魏应充也被检方约谈甚至被边境管制以防潜逃。

受到此次黑心油事件影响，顶新集团在10月中旬宣布全面退出台湾油品市场，并捐出30亿元新台币建立食品安全基金。但即便如此，台湾社会对“顶新”的“声讨”却愈演愈烈，有台湾中部民间团体甚至聚集到顶新集团旗下的连锁超市举海报抗议，并以黑漆写上“黑心”宣泄怒气。

黑心油事件不但严重困扰着台湾社会，甚至波及台湾军方。2013年11月，台湾《联合晚报》披露，20万台湾军人误用台湾大统长基公司生产的劣质油，台湾军方除行政求偿，还将首度对不合格食品厂商提出刑事诉讼。

台湾大统长基公司在2013年10月份即被曝光早在7年前就開始以劣质棉籽油混入高价橄榄油中贩卖，并用低价的色拉油等加上香精、铜叶绿素等，生产橄榄油、花生油、葵花油等食用油，令全台哗然。对于该案，台湾彰化县卫生局曾经开立创下历史记录的18.5亿元新台币罚单。大统负责人高振利也被当地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16年、罚款5000万元。

台湾食用油市场接连曝出三起大案，涉案企业规模逐渐增大，导致台湾食品产业损失达100多亿元新台币，连带影响更是不可估计。消费者食品安全信心也受到重挫。有台湾名嘴就极具讽刺地指出“馊水油加饲料油，竟能炼制出香喷喷的香猪油，这真堪称另类台湾奇迹。”

“台湾制造”遭受重创

以高品质为追求的“台湾制造”一直是“放心”的代名词，美食更是台湾引以为豪的金字招牌。为了吃到放心的食品，很多大陆消费者不惜多花钱请人代购，“买的就是那份放心”。如今，台湾制造蒙尘，台湾民众的自尊心也遭受着打击。

一名曾经在台湾餐饮界打拼多年的业内人士就向记者表示，以往在台湾，顶多和同事间相互戏称：台湾食品界似乎被诅咒了，食安新闻至少每年一爆！然而，到大陆工作后，每当台湾又发生食安新闻时，听到的是身边大陆人开玩笑道：咱们以前总以为台湾的食品比较安全，现在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咱们的食品技术不如你们，用的是土方法制作伪劣食品，而你们则是用高科技方式在制作伪劣食品。

然而受损的何止自尊心，更受伤的还有台湾业者。馊水油、饲料油等黑心油流窜台湾，大小食品加工厂、餐厅、小吃摊贩都被殃及，台湾消费者信心遭到重创，整体消费市场被拖累，食品类股股价也受重挫。

据不完全统计，台湾整体食品产业的业绩减少30%，没有直接受到波及的企业大概减少30%，而直接受到波及的业绩仅剩20%—30%。更有人预估台湾经济受冲击的产值将高达新台币166.6亿元。

台湾《经济日报》就以强冠地沟油事件为例分析指出，下游产业链从食品加工、食品烘培、餐饮业等无一不受影响；观光旅游、饭店、餐厅、夜市、小吃等生意亦明显减少；再透过产业关联及所得乘数效果，其波及层面越来越大，绝不能低估其长短期的经济冲击。如果再考虑食安对民众健康的影响，及可能增加的庞大社会成本，更是不可承受的沉重负担。

就在“台湾人惊问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之时，台湾黑心油事件早已令一向以美食自豪的台湾在国际上颜面无光。

美国《时代杂志》以“馊水油丑闻再次于台湾地区引起食品安全恐慌”为题，报道中国台湾地区的馊水油危害扩及中国香港，连中国香港知名糕饼连锁店、7-11，及星巴克旗下2家店家，都可能卖出用馊水油制造的糕点，而中标的知名糕饼店已将相关产品下架。

《纽约时报》记者王霜舟认为，俗称“地沟油”的非法再加工食用油，近年来成为严重的食安问题，因为该油恐含致癌物质，对人体相当危险。

美国华文媒体《世界日报》也刊发社论指出，台湾历经10年无数人投入心血努力，建立Made in Taiwan的优质品牌声誉，赢得消费者信心。在海外，包括部分大陆背景移民，在近几年大陆食品连续爆出添加有害成分后，很多移民日常购买进口消费食品，也常有“台湾制造，我们比较放心”的迷思。但经历连续食安事件后，这种信任感已动摇，这是台湾的巨大损失。

“舌尖上的安全”考验马英九

不仅经济上的损失无法估量，台当局相关部门的信誉与能力也再次遭受舆论质疑。岛内舆论称，台湾食安风波此起彼伏，行政部门无法有效管理、予以杜绝，居然要靠民众自力救济，代表民众对行政部门的失望与不信任。

台湾《经济日报》报道称，近3年多来，台湾历经塑化剂、毒淀粉、假米、黑心油等重大食安事件，暴露出食安管理几乎处于行政部门无管理状态，让黑心商人为所欲为，如入无人之境。

臨近“九合一”选举，国民党执政当局心急如焚，民众示威声讨，民进党不断催促下台负责，选情受挫、满意度下滑，马英九这次真的急了。

针对外界质疑与声讨，台当局“行政院长”江宜桦不得不在立法机构答询向民众致歉。而台当局领导人马英九也把连续爆出的食品安全事故上升到了台湾安全的高度。

马英九接连在10月13日、20日两天晚间主持召开两场“国安高层”会议商讨对策，为落实维护食品安全的决心，决定由台湾安全部门规划编成专案情报及联合应处中心架构，负责食品安全预警情报整合、建言、筛滤及成效考察，未来遇到重大食安案件，将立即将情报通报给权责机关。换句话说，马英九誓要“死磕”黑心商人。

对于这样的决心宣示，一时很难令台湾舆论平息：“‘说归说，做归做，各种建议和改革方案能否落实执行，关键就在‘心态问题。”

黑心油事件中也有充满正能量的例子。台湾名厨阿基师为代言产品被地沟油波及下跪道歉，及为自己担任主厨的福容饭店产品捍卫名声，这种勇于负责及一丝不苟的处事原则被台湾媒体一时传为美谈，甚至建议台湾当局进行效仿。

台湾舆论指出，食品安全问题对经济民生影响广泛深远，要让民众相信台当局有解决问题的决心和能力，就须有令人耳目一新的断然作为。该如何做，马英九及其行政团队应立刻深思并有所行动。

台湾油脂、食品大厂南侨集团会长陈飞龙也表示，厂商出现问题固然要处罚，但当局除了加重处罚外，还应研拟防堵下一波“食安”危机出现的制度。有关部门要做好制度建设，绝不能“关起门来”，一定要参考国际上先进的作法，使相关规范与国际接轨，建立符合现代生活的食品安全制度，才能协助台湾业者合法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