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剧《祥林嫂》别样的悲壮美

■陈丽娟

淮剧《祥林嫂》别样的悲壮美

■陈丽娟

淮剧《祥林嫂》是我的老师袁连成根据鲁迅先生的小说《祝福》改编的，《祝福》直面现实生活，抨击封建习俗对底层百姓幸福的扼杀，是中国近代文学史上一篇力透纸背的经典之作。淮剧《祥林嫂》，在保留小说主题、人物、情节的框架下，大胆生发出“卖福人”、“贺老六搭救祥林嫂逃出大山”、“洞房邂逅”等新的细节，使主题更具反讽意味，人物的情感历程更加丰满，被专家和观众誉为“活”起来的《祝福》。

一．“活”起来的人物

祥林嫂，是鲁迅先生笔下着力刻画的悲剧性人物，但《祝福》由于受短篇小说文体的束缚，难以对祥林嫂的命运轨迹和婚姻灾难作太多的细腻描述，淮剧《祥林嫂》，既忠实于小说原著，又立足于戏曲特性，对祥林嫂的人生印记，作“补充式”的再创作，在小说和其它剧种中，祥林嫂和贺老六是素不相识，为了追求祥林嫂和贺老六爱情的基础，淮剧《祥林嫂》将故事前延，增添了祥林嫂为逃脱婆婆将她卖嫁的命运，逃出山林，却又迷失在山口，猎户贺老六知真相生悲悯，将祥林嫂带出大山，送进鲁镇帮工，这一细节的补叙，使祥林嫂与贺老六在洞房重逢，由悲转喜，产生“水到渠成”的爱的链接，从而使祥林嫂与贺老六人物性格更加丰厚，人物形象更加丰满，让故事产生鲜活的生活质感。

贺老六，在小说中寥寥数笔，他是祥林嫂命运沉浮中的一个节点，淮剧《祥林嫂》紧紧抓住贺老六这个节点，把贺老六和祥林嫂的爱情婚姻，作为戏的副线，从山口初逢、仗义带路到洞房放人、喜泣相拥，再到疼儿爱妻、编织梦想、最后魂断山包……这一连串的由细节组成的情节，使贺老六这一山里猎户的人物个性非常鲜明，清晰地突显了贺老六的善良、憨厚、期盼幸福，以及对人生命运的无奈，使贺老六成为祥林嫂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活”着的男人。

卖福人，是编剧从小说《祝福》的题旨中，悟出来的一个人物，通过这个人向祥林嫂一生卖福，而祥林嫂和卖福人自己最后都没有得到幸福，举重若轻般地活化了鲁迅先生心中的一块垒，使小说《祝福》二字更加活体化。

二．“活”起来的鲁镇

鲁镇，是小说《祝福》中故事的始点和终点，是鲁迅先生笔下的一个意向性角落，然而这个“角落”，却充塞着那个时代的所有沉闷污浊和惨痛；祥林嫂，生于斯，梦于斯，死于斯……

淮剧《祥林嫂》，用各种艺术技法和艺术渲染，力图使小说的平面鲁镇活现起来。一.语言具有画面感，编剧袁连成选择了大量的动态文字描述鲁镇，力图揭示出鲁镇的惨白表象和黑暗里层，以景喻情，以物伤心，尤以祥林嫂“天问”的唱段——“望天空雪如柳絮纷纷舞，看大地灯笼如海汇成河，雪花若将灯笼伴，这世上究竟是喜曲还是悲歌……”，文字对鲁镇的勾勒，为二度呈现鲁镇提供了舒展的空间。二.音乐具有冲击力，著名淮剧作曲赵震芳，将浙江水乡的民歌元素与淮剧音乐的悲剧基因，作了精当的揉合，使得淮剧《祥林嫂》主题歌与主题音乐极富“鲁镇”特质；剧中人的唱腔与背景音乐，极为符合人物的悲剧倾诉；让鲁镇在澎湃的音乐中凝集、幻化。三.导演、舞台美术、灯光设计和服装造型，整体渲染祥林嫂身后的鲁镇，舞台上凝固的造型、流动的光影、灰暗的服饰，较为立体地展现了“那一个”鲁镇，“那一段”历史，“那一曲”撕裂人心的命运悲歌。

淮剧《祥林嫂》，活起来的小说鲁镇。

三．“活”起来的淮剧

淮剧《祥林嫂》，充分地彰显了淮剧音乐特色，尤其是淮剧表现人物命运的具大张力。祥林嫂扮演者陈澄，将淮剧的传统唱法与淮剧陈派的个性声腔，巧妙结合，恣意挥洒，形成了新时期淮剧独具艺术审美的“陈派澄腔”，陈澄演唱的祥林嫂“天问”一折，唱得穿骨透胆，荡气回肠，是淮剧现代戏声腔上的一个巅峰，陈澄让“祥林嫂”在淮剧舞台上生动艺术地活起来，越剧大师袁雪芬先生曾亲自到排练场指导陈澄，又多次在演出现场为陈澄喝彩，袁雪芬先生认为，“陈澄的《祥林嫂》，在全国地方戏曲中独树一帜、独领风骚！”

江苏省淮剧团团长、国家一级演员、“淮剧王子”陈明矿，充分吸取了越剧范派在塑造贺老六这一角色上的艺术魅力，又揉进了淮剧陈派的生腔与表演，使淮剧贺老六既有小说中的人物本色，又有戏曲中的人物灵性。陈明矿的贺老六，演得准确，唱得精彩，是江苏现代戏舞台上具有艺术个性的人物形象。

江苏省淮剧团其它演员，凝心聚力，合力呈现，让淮剧在《祥林嫂》这一出戏中，更具艺术审美地“活”起来。

从艺术心理学的角度讲，“美育”就是通过各种渠道，如观摩演出、正确评论、艺术教育等等，对观众进行有意识的训练，借以提高他们的欣赏能力和趣味。我国的京剧和各地方剧种都拥有众多戏迷、票友，想方设法让更多的观众成为熟谙戏剧艺术的内行，从一旁看热闹变为懂得看门道，进而能够欣赏和评判多种类型风格的戏剧演出，从而成为戏剧的知音、知己。笔者认为，这是从根本上振兴戏剧的良策，也是我们当前研究戏剧观众审美心理的目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