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新武 信息剩余的“事件”
2014-11-20
在当下,传播式的信息文化似乎变得更普遍、更直接,但却更像是一种“消费”或“娱乐”,这种直接使得“消费”变得廉价——少了吸收和揣测的过程,获得的是信息的“表象结果”,随着信息量的堆积与更新,“直接”消解了思考的过程,只是承载了“消遣”,逐渐形成同一种需求度,随着“同等可能性”的出现,得到人们的反馈也很类同,所以传播的丰富性也变得单一,甚至处于真实与伪真实之间。对待当代艺术首先的态度就是把整个社会、生活中的“不共识”抽离出来,艺术家梅新武尝试用绘画的方式来承载这种信息时代多元化与传播带来单一性之间的平衡和冲突,或许很多艺术家会用潜在的艺术方式来传达浅显的社会现象,但梅新武不一样之处是用更突兀、更信息化的方式来表现这种冲突。首先他从最贴近自身生活和“时代感”的信息来源去摄取观看角度。
信息的传播方式和传播工具是与当下文化中的个体关系最密切的事物,也可以说是一种限定标准,它承担的功能也携带着信息媒介的“意图”。这种传播方式指向了信息时代人们的经验——消遣、娱乐性等等。对另一个环境中“事件”的公开,这种突入袭来的信息容不得去判断,随着被娱乐化,人们也就有了依赖,形成了被动的、单一的局面。就像梅新武的新作品《视窗》系列就是从人们熟知的观看方式出发(严格来讲是一种“共识”的视觉经验),带入具有“凝视感”的信息事件,与视觉本体语言搭建的关系是一种高于真实的视觉呈现,总是处于夸张与冷静之间的绘画状态。这种感触对于观者实则是矛盾的——真实中多了很多人们不能熟悉的信息,这也是梅新武对人们接收“直接性”信息的质疑,同时带着娱乐性,这样也达成了他对信息时代这种传播“单一性”的“不共识”。
艺术家不管如何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都势必要依附于绘画的视觉语言本身——人或物的色彩、空间感知。而梅新武的绘画有一种观看和反观看的空间关系,好比画面中媒介信息传达给观众,观众又在反馈信息。这其中有一个问题视角“信息也是人制造的,甚至是有目的的在娱乐观看者”,其实也是我们前面谈到的信息的真实与伪真实,逐渐成了一种需求关系。梅新武的这种呈现意图是在挖掘当下信息时代甚至生活的现状——媒体信息传播的发展与人们的需求、发展是同步更新的,而他是在发掘这种“弊端”。
不管是早期以肖像为主的绘画,还是后期的《视窗》系列,都有一种高于现实的虚构,甚至是超现实主义。梅新武早期肖像作品除了表达对“人性”的流露,还凸显当下时代的信息化时代的质疑,是现实周遭传播的色彩符号。他并不是去除这种彰显的标识,而是直接把这种符号渗透到当下“人影”中去,包括格格不入的“昆虫”的置入,都是一种假设与虚构。“虚构”的概念一直延续到他的新作当中。说到“虚构”,对艺术而言它是艺术家自身把主观精神带入绘画当中,要附带着更强的视觉语言,因为艺术不是“言说”和“阐释”。梅新武的《视窗》系列与当下流通的媒介信息关联性很强,对一个“现象”的摄取和深究都是源于这种信息,比如看上去与 “战争”、“CS”或“太空”相关的题材,他都是在表象的真实上虚构了一种情节,也正是这种视觉经验的关联,带出了与这个时代相关的人在信息判断上的诸多 “惯性”。
在梅新武这种看似凸显、愉悦的画面中,其实很难排除的是在 “媒介信息”隔阂下的“浅薄荒诞感”,所以他现今的创作并不是多主题、多信息量的切换,也不是限定于“CS”、“太空”题材的复制,而是尽量在放大信息带给我们的“视角”,从中找出不同的可能性。我相信在媒体信息的产生到传播的过程,都可能会带着目的性和被解读性,而这其中的过程就是一种“未知”的地带。梅新武就是通过自己的假设与虚构用绘画的方式来触及这个“未知”,其中带着自我的怀疑态度和自造的信息感,逐渐形成以“事件”与“伪事件”的矛盾方式来呈现自己绘画当前和未来要解决的“线索”。
I ART:我感觉你的绘画和思考是把当下影响人们的类同或传播式的文化抽离出来了,也同时是在拒绝这种类同,可以说是一种“不共识”的态度,我认为当代艺术也是在寻找这样一个“不共识”的观看点,对此你站在当代艺术的立场上谈谈之间的联系。
梅新武:我没有想得那么宏大。以前我主要在画肖像,这样的工作主要是从个人出发,是相对简单的,从内向外的情绪宣泄。上世纪90年代末互联网进入中国之后,人们在情绪上发生了很多微妙变化,特别是容易被大量无用的信息分神,所以我之前画的人,都是处于一种走神的游离状态,包括对于昆虫的选择,是在刻意找一些符号性的形式感,以此区别于一般的肖像画。近期创作的《视窗》系列在一定程度上是解读当下我们和“大屏幕”的关系,和图像的关系,对话和PS。特别是手机后互联网时代,信息量爆发,年轻人对于屏幕投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热情,像手机上每天的微信以及上网所带来的各种各样的海量信息,热情开始近乎于痴迷。我在观看这些图像时候希望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解读,并没有从当代艺术这样宏大的体系里面将此抽离、概括。我的工作更多的是一种微观叙事,从个人的角度来阐释,但是并不是一种解释性的内容,而是借助了图像的视觉经验。
I ART:感觉你在《视窗》中找到了一种矛盾——在当下信息变得灵通,同时也很智慧,但又表现出肤浅的一面。你是怎么看待的?
梅新武:这是当下的一种社会现象——浅薄,浅薄作为一种表象是当下的社会现象。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城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从着装到生活品质的改变更像是一种表皮的衍变,内容其实并没有那么大变化,依旧粗糙不堪。有时候我们看到一些影像作品或者是装置作品,艺术家在刻意呈现一种粗糙,这都是非常现实主义的,但是我不太喜欢这种表达方式。所以我在工作中更倾向于“虚构”和“假设”。延伸到创作中,为什么绘画如此吸引我?一种是想象,另一种就是假设,想象可以尽可能的无限发挥,假设可以反复的实验检讨。我现在这个年龄阶段每天都会有很多想法,那么我就可以在绘画中去记录或者假设这些经验,同时我又可以将一定的假设性内容织入想象中,像织网一样编进去,这里面真假参半,虚虚实实,这也是绘画让我着迷的特性之一。
I ART:信息时代在发展,同时也表现出很多漏洞和问题,你是怎样看待这种发展和暴露问题的平衡关系的?
梅新武:我觉得还是通过想象和假设。现阶段我是一个绘画工作者,不管从绘画理念还是制作方法,我都在找一个观念上的平衡,更像是抛砖引玉来提出来一个问题。我在思考这个问题而不是警惕,如果是警惕,那么对于绘画而言就无趣了,因为绘画本身就是手动和思考的一个过程。
I ART:通过你以前到现在作品主题的变换,看你的绘画有一种情理以外,预料之中的平衡感,鉴于正常与不正常之间,其中也包括真实与伪真实,这其中的意图是怎样控制的,同时又是怎么呈现它的?
梅新武:最初肖像创作阶段是出于个人经验的角度,以及对于周围事物的关注,特别是在毕业后城市生活周遭对于我的影响,那个时候就是想表现情绪化的一面,所以我用最简单、最直接的元素来表达,比如图像、色彩、线条等等。其实以前创作我会找一个主题去创作,而现在的创作方式是在一个主题里面不断的发挥,找到更多的切入点,这是我感兴趣的。像《视窗》系列,我不是在画一个“太空系列”,但是画了七八幅后很多人在问,你最近在画“太空”吗?我并没画太空,只是一个巧合,只是这个元素适合我现在的题材,并不是刻意去做一个系列。所以我现在的状态不是为了一个主题去创作,而是更喜欢从主题里面挖掘一些新的内容,这样才会激发一种创造性。所以说到这里我还是要回到“假设”,它会有更多可能性。
昆虫这个符号在我的创作中也是反反复复使用,有时候会带入,但是有时它不会出现在画面中,像有些画面就没有带入昆虫元素。对于图像的观看也是一种反复的观看,概括、抽离再概括,反复实验,这种反复的过程是一个实践过程,不断地在找一种方式或者方法。以前在画肖像系列时,我加入昆虫元素,所观看到的经验更像是文学性的情绪宣泄,但是绘画本身还是视觉经验,所以我在反复中试图得到更为合适的方式。绘画对我来说不是“写实”地画,而是在视觉范围里去找到经验或者经验之外的内容,我的绘画工作是主观、能动的。对于我现阶段的绘画,我不会说有多重复,但它对我来说是系统的,对照我五年前的绘画审视到对现在的工作的思考,都是有关联的。再比如在看某一个展览时,会被其中的某些作品的情绪所吸引,而这个情绪又会带入到自己的创作中,同时附带着自我的纠结、处理,但是当自己创作完成,整个过程其实是值得回味的。绘画其实是自己跟自己较劲。
I ART:你绘画里面表现出来的题材信息,是不是和你想传达的信息时代的主题关联性更大一点?
梅新武:我现在在创作中表现的就是互联网时代的特质,并且表达的更为直接、明显、贴切,正如“视窗”的英文翻译是:Windows。互联网时代的大屏幕、PS以及大众经常使用的“美图秀秀”等软件带来的诱惑,使得大家对于“图像”产生痴迷,甚至是病态的,但是在这里我表达的并不是消极,只是在提一个问题,或者更直接的在使用一些元素。像有人问我,我的创作最终要表达什么?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可能就是通过《视窗》类似这样的透镜方式观看世界,这是我想表达的一个方式。
信息化时代带给我们的还存在一种表达就是娱乐,包括电视时代,我父母在退休之后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电视。其实电视比互联网带来的冲击更为消极,电视是强迫性的灌输,不需要你思考,只需要让你观看,但是互联网还可以选择,选择的正确可以有知识的学习,选择不好会造成沉迷,它是把双刃剑,然而对于电视而言,再好的新闻或者节目,其目的就是娱乐。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互联网这个元素创作《视窗》,互联网提供一种在时间性和空间性上的语境,这是我对当代艺术表达的一个特质。
I ART:你是不是也在质疑信息时代它到底承担了什么?
梅新武:互联网带给人们的是一种模糊,大部分是一种虚幻的内容。就像我画的倒立的太空人一样,其状态是漂浮不定的。人的基本状态在太空中反而是最难以控制的,这种现实跟互联网也是相像的,我们能够在浩瀚无边的互联网中很容易的获得很多东西,但是最简单的真实却得不到。
I ART:你绘画中的颜色除了我们通常说的美学角度和视觉颜色的关系,还有什么别的用意?
梅新武:我们在城市中看到最多的颜色就是霓虹灯的颜色,霓虹灯的颜色是人造的颜色,但是它同时是陌生和亲切的。我们所说的大自然的颜色,现在只能在郊区或者景区看到,但是景区现在也基本是人造了,所以我们看到的颜色更多的是人为的颜色,一种表象。像很多绘画会用到刺激的颜色,我不会对颜色去进行解读,但是我看到这种颜色会有亲切感,所以这也是我的一种视觉经验,也是我个人表达的情绪化的经验。(采访/撰文: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