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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玛尖措和他的舞团

2014-11-20史卫静

西藏人文地理 2014年6期
关键词:香巴拉舞剧舞者

史卫静

近两年,一部名为《香巴拉》的原生态现代舞剧如同一匹黑马,腾跃在国内舞蹈圈,令业界惊叹。创作这部舞剧的是藏族舞蹈家万玛尖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万玛舞蹈剧团是这部舞剧的表演机构。舞蹈对于万玛来说,是他与世界连接的沟通手段。在他看来,舞蹈能帮助迷失的人找到自我。而作为中国第一个以民族舞剧创作及表演为主的民营舞团,万玛舞蹈剧团也在艰难与希望之中生存发展着。

为舞剧而生的舞团

可以说,万玛舞蹈剧团成立的直接原因就是《香巴拉》这部舞剧。2012年,万玛尖措接到国家大剧院的委托,提交了两部剧本参加“中国舞蹈十二天”演出季,其中一部就是酝酿多年的《香巴拉》。最终,《香巴拉》成功入选。很快,万玛尖措组建起自己的团队,用他的话说,团队里“多半都是朋友”,还有一些漂在北京的自由职业者,以及一些有潜质的学生和艺术家。最初的12个人里,有汉族、藏族、蒙古族、满族和回族,他们按照自己的理解尝试表现心中的“香巴拉”。

这些成员在舞蹈专业方面都可称得上优秀,然而,万玛尖措认为,《香巴拉》并不同于其他的现代舞,它关乎生死,表现轮回,“我始终觉得艺术形式如果要关注人的内心感受、涉及生死这样的课题,它必定是静静的,默默的。”因此,万玛尖措在《香巴拉》的表述方式和演员语态都设置得相对平缓和安静。

而这,对于习惯使用外化情绪的现代舞演员来说,还是需要一个适应过程。排练初期的两个月里,万玛尖措有一半的时间是用来帮助演员们改变以往的舞蹈动态,带着他们用心去领会藏族人心目中向往的香巴拉。他们一起去雍和宫做仪式祈愿;一起在排练厅点起藏香,伴着轻柔的音乐,听风听雨。尽管,在万玛尖措看来这些形式还是有些流于表面,但效果还是有的,演员们已经能够渐渐平静下来,更和谐地融入这部舞剧之中。

2012年8月,舞剧《香巴拉》在国家大剧院成功首演。

一篇名为《Made in Shambhala》的日记

“香巴拉”是藏语的音译,又称“香格里拉”,意为自由净土、极乐天堂。万玛尖措表示,在每一个藏族人的心目中都有一个香巴拉。而他从小就对这一概念有着自己的专属记忆。

万玛尖措出生在青藏高原青海省黄河岸边一个名叫卡里岗的小村庄,那里民风淳朴。由于父亲是镇上文工团的团长,万玛尖措从小就在文艺大院里生长。大院里的生活氛围在原本就民风淳朴的家乡显得更加单纯。每个家庭的父母都是同事,每个家庭的孩子都好像是所有家庭的孩子。在万玛尖措最初的记忆里,自己可以随意到大院里任何一家去蹭饭,甚至住上一个星期再换一家去住,许久不回家父母也不会担心。

在大院里,人们都管万玛尖措叫“老天爷的儿子”,五岁时,他问父亲为什么人们要这么叫他,父亲只说了一句“因为你生活在香巴拉里,你就是老天爷的儿子。”那是万玛尖措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香巴拉”这个词,尽管对它的概念很是懵懂,但吃百家饭被众人宠的感觉让他直观地明白,“香巴拉”代表着幸福。

10岁那年,万玛尖措在父母的带领下参加了一场天葬仪式。刚刚上小学三年级的他亲眼目睹了一个人从有到无消亡的过程,那场景对于年幼的万玛尖措来说,算不上是触动,只是纯粹觉得恐怖。回家的路上,妈妈的一句话安抚了受到惊吓的小万玛——“刚才那个被天葬的人其实很幸福,因为他去了香巴拉。”对于“香巴拉”的憧憬,让之前经历的恐惧瞬间笼罩上一层美好。

最终,高中时代的一篇日记成为创作舞剧《香巴拉》的灵感来源。“那篇日记名为《Made in Shambhala》,记录了当时我的一些小情绪,其中涵盖了自己的民族身份认同和责任感。”万玛尖措回忆道,在2001年已经上大学开始进行舞蹈创作的他,偶然翻出了那篇日记,备受启发,于是,将自己对香巴拉意象的理解和那些小情绪整理成一个小文本。

从此,要创作一部有关香巴拉的舞剧就成为万玛尖措的愿望。大学时代创作的小文本被他不断添加内容,扩充元素。“我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阅历和生命体验还不足以去触碰如此宏大的主题。”因此,万玛尖措迟迟没有将自己的愿望付诸实践,他认为自己还需要更多的积累与沉淀。

直到十一年后的2012年,在国家大剧院,万玛尖措的夙愿总算得以了却。

回归 “大地的舞者”

其实舞剧《香巴拉》的排练并非事事顺利。中途,万玛尖措和演员们都陷入了追求表面平静的误区,每天通过各种形式去营造安宁氛围,这对习惯夸张表达、情绪外露的演员们来说已近乎一种枯燥的折磨。而那时的万玛尖措甚至开始质疑自己最初想要表达的主题,担心观众是否能接受。这样的状态让他果断停下了排练,回到家乡。或许,人在迷茫焦虑的时刻首先想到的都是回家,那里可能并不一定会为你提供解决方案,至少,能让你觉得踏实,有安全感。

回到家乡的万玛尖措正好赶上一年一度的青海湖转湖祭,他开着车带着父亲沿着圣湖行驶。一路上,父子俩默默无言,父亲当然知道儿子一定是遇到困惑了,然而他也知道,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儿子同样固执倔强。父子俩每次就舞蹈创作进行探讨的最终结果,必然是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他明白,自己和儿子此刻需要的只是彼此的陪伴。

转湖的路程开了一半,万玛父子遇到了另外一对转湖的父子——父亲一步一叩首地磕着长头,儿子拉着装满家用的板车。不管身旁的汽车如何飞驰而过,这位父亲始终平静地延续着自己的行为,儿子则快乐地赏花听鸟。他告诉万玛,他们已经磕长头转湖两个多月了。问他一路上苦不苦,答不苦,很开心很充实;问最怕什么,答就怕不能继续。一问一答间,万玛尖措仿佛开悟了,他感觉自己看到了舞者的内心,看到了一种真正的平静祥和,那是信仰的力量。

这次的偶遇让万玛尖措恍然大悟,什么是舞者?在他看来,这位磕长头的父亲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舞者。因为他心里有爱和信仰,而且他还有儿子和一路上帮助他们的人的爱跟随。从技术层面来讲,他的舞台就是这片大地,他的背景就是蓝天白云,而他的灯光就是太阳、月亮和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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