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食记情(二)
2014-11-18江礼旸
素宴染香楼
距今差不多有30年了吧,龙华公园(今龙华烈士陵园)的许吕国兄约我去龙华寺吃素斋,说那虽是煤球炉上烧出来的,但其精美绝非沪上那些素菜馆所能类比。
登上龙华寺染香楼,但见高朋满座。我们承龙华寺方丈明旸法师的盛意入席后,首先上桌的是一大盘大花篮形拼盘。棕、白二色如“白斩鸡”和“烤鸭”交织编成的“花篮”里,插着盛开的鲜红牡丹花,衬以碧绿的枝叶,惹得大家赏视良久而不忍动箸。终因明旸法师一声:“师太请!”而开始品尝起来。原来,这次是香港菩提协会代表团来考察,为大愚山上的大佛像的树立做些准备工作。“鸡”、“鸭”均以豆制品烹成,牡丹花朵由番茄雕成,而叶片则是青椒雕制,色艳味鲜,举座莫不叹服。
紧接着,各种花式小冷盆、热炒、点心、大菜接踵而来,一时台面上五彩缤纷,色香袭人。那些由“三菇六耳”、面筋、素鸡、香蕉、樱桃、丝瓜等食材烹成的香酥鸡、烹鳝丝、溜虾仁、蒸鲍鱼……色彩、形状都几可乱真。客人们特别赞赏的那盘素炒蟹粉,绿油油的豌豆苗上,摊着橙黄冒油的“蟹粉”,入口鲜嫩,齿颊留香,比阳澄湖大闸蟹更美味。至于那玲珑剔透的嵌着四色果品的蒸包,嫩如出水芙蓉,夹有松子、豆沙、胡桃仁的荷花糕,以香蕉、山楂糕酿制的“炸双味”,各具酥糯甜滑特点又不腻口。这几件小点心不仅给人以口福,而且犹如精美的艺术品使你赏心悦目。
陪同老师太的一位中年师太是研究佛教建筑的大德,此时开口央求明旸法师:“师兄,我想喝一口青菜汤。”明旸说:“当然可以。”厨师去准备了。不多时,菜汤来了,每位嘉宾都叻光喝了一小碗,那真叫一个“鲜”,却又不是味精的鲜。正诧异间,素斋部的女经理王萍在我耳边悄悄说:“这是豆芽高汤烧的。”原来如此!
王经理还带领我们参观了厨房,两位具有50多年“烹龄”的老厨师及一些后起之秀正在以各种绝技切、雕、烹、调,各式半成品琳琅满目,既有大众菜点,又有高档菜肴。最绝的是,一位小师傅左手竖举着刀,右手转动一根丝瓜,像车床车零件般切下丝瓜皮,再切成细丝,烹入炒菜中。
明旸法师年龄与我父亲相仿,我一直将他视为我精神上的父亲、槛外的忘年交。他平日的饮食其实很简单,我曾在他的“官邸”圆明讲堂见他吃饭,仅是馒头、粥和酱瓜、乳腐而已。那天在染香楼素宴上,他几乎没吃什么菜,也没喝饮料,只是喝几口茶而已。
杭白菊
我这个人“火气”大,平时喜食清凉之物,对于“平肝明目”的杭菊花,更是常备不懈。每天在家总是泡一大杯绿茶和一小杯菊花。下馆子吃饭,同食之人若无异议,一定是要菊花茶。菊花对我这么重要,许多朋友也是不知道的。
杭白菊之所以取名杭白菊,是区别于另一种菊花——滁菊。杭白菊并非杭州所产,而是杭州附近的桐乡的特产。旅游车每到桐乡,必定停车,方便乘客购买各种包装的杭白菊。说实话,在桐乡高速公路服务区买的杭白菊,可能比中药店买来的新鲜些,但质量也不敢恭维,而且极易老化,变成不黄不白的陈年菊花了。多年来,对于这种情况,总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一天和老同事徐洁人老师相遇,我随口说他的苏州话很好听,他马上说:“我不是苏州人,我是浙江桐乡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我当即把积在肚子里好几年的疑问提出:“为什么从高速公路下来,在桐乡服务区买的杭白菊总归不理想?”徐老师听了哈哈大笑,说:“这不稀奇,因为杭白菊也分等级,你买的肯定不是好货。”我这个人真傻,马上问他怎么能买到好货。他又哈哈一笑:“下次我得到(从家乡来的)后送你一些就是了。”我忙说不敢当,他已经一笑而去。
20多年前我入行时,徐洁人是文艺部资深记者,好像是跑艺术界的,因是老师辈的,所以就叫他徐老师。徐老师身材颀长,和蔼可亲,在我心目中属“美男子”一类。但徐老师为人正派,绝无艳遇绯闻。后来他退休,我也离开报社。偶然相见,不过是一杯茶的交情。想不到谈“杭白菊”后几天,突然接到他的电话,说正好有一点杭白菊请快递公司送来。再过十几分钟,快递员已到我家门口。一大包东西打开一看,是四大罐杭白菊。忙不迭拆开铝箔包装,香极了,再泡一杯,香沁心脾,真是菊中极品!
马上打电话去谢,徐老师说不必。又盛赞我当“美食家”的雕虫小技。同时告诉我,他的快乐是作画,并送给朋友。送人的彩墨山水画,所拍照片已有好几本。
君子之交淡若水,君子之品馨如菊。杭白菊就如一生从艺的徐洁人老师。
江礼旸
“70”后“猿叟”。为寻觅安全、健康、美味之食而上下左右搜索的孤独的行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