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欲时代”，名媛无土壤

荆棘

名媛并不仅仅是一个职业阶层，而是一个风格阶层，一种形容，一种生活方式。作为一种文化势力的民国名媛们，有许多人承载了政治经济等“硬实力”之外的“软文化”，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和精神气质，从她们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我们以为早已泯灭的，所寄望的文化复兴。

名媛并不仅仅是一个职业阶层

“看她穿什么鞋，读什么书，就知道是不是名媛。” 章诒和们经历的生活，被人形容为中国最后的名媛生活圈。去医院看朋友，她的惯例是亲自下厨，备齐四样菜品送至病房。在困难时期，康同璧请章诒和吃一顿西餐，也要一丝不苟地讲规矩。

名媛是一种生活方式，但并非仅仅指物质生活方式，更不是一种社会形态。正如陈丹青所说：“我们整体上还是一个没有教养的人群，至少在精神上还没有脱贫，在生活习惯上，所谓文化上完全没有脱贫的一个国家，大家其实都一样。”

在《往事并不如烟》、《伶人往事》等作品中，章诒和怀念那个已经过去的时代，因为“见过真正的文人和艺术家是什么样的”。学者余英时说过，中国传统的文化艺术，集中地体现在诗、书、画三种形式之中。余英时曾与张充和在1977年到1987年之间，做了10年的耶鲁大学同事。她基本是传统私塾出身，在考进北大以前，几乎没有接触过现代化的教育。进入20世纪以后，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在“快时代”下给子女提供这种古典式的训练。

“名媛”，是这个社会的溢出物，他们不在普通公众的视野，但却与艺术、哲学是近亲。因为艺术与哲学作为精神性的产物同样是社会的溢出物，与实用主义无关。所以有人说，什么是上流？就是你作为平民的理想都实现后剩余的理想。

“五四”时期的民族拯救，50年代的纯真，80年代的理想主义，都如同名媛一样不可复制

如果将民国女星与今天的女星比较，民国女星有一种新女性的风情，今天的女星则更多表现出类似秦淮河的风尘感。时代未必与时俱进，江湖小道网络传言的电影界潜规则的盛行，阮玲玉活到今日也不必自杀。在这样的娱乐时代和电影男性群体中，哪会产生名媛气质的女星？

上世纪30年代的电影，大部分女明星拍过左翼电影，而她们身边的男人几乎全是中国社会的精英，比如电影公司老板黎民伟曾追随孙中山参与辛亥革命，导演费墨是少数美国留学归来的专业高材生，编剧夏衍是上海左翼戏剧的领衔人物。由于这些精英的努力，他们奇迹般地将商业、艺术和政治完美地结合，这与拍商业烂片的影业公司截然不同。

在这个背景下，即使像阮玲玉这样没读过多少书的女星，也越来越接近那一时代新女性的精神气质。

上世纪80年代的女文青，跟那时中国社会精神至上的时代氛围及那一时代众多的男性知识分子和作家的存在，曾经水乳交融。如今，这些先天优秀的女孩，大部分奔向了华尔街或娱乐界，她们的气质不可同日而语，她们身边的男人都不一样了。

“物欲时代”培养不出名媛土壤：还有多少人致力于寻找经济行动的非经济意义？

在当今中国，富有阶层兴起，消费社会到来，这就滋生了产生“伪名媛”的土壤。她们活跃于某些以奢侈为荣的场所，以名牌、名人、派对相佐，豪掷自己的资本：金钱、青春、身体、才华或者情商。

中国的经济增长带来了一个变化：物质上，我们是个出口大国，文化上，我们是个文化进口国，而且有15倍的贸易逆差——硬实力很“硬”，软文化却依然“疲软”。

而随着全球化时代的到来，一个国家基于文化的软实力对世界的影响正在与日俱增。

社会学家凡勃仑把人按“闲暇”来分类，分成有闲阶级和无闲阶级。自古至今，“有闲阶级”堪称一部精英文化的塑造史。哲学家、艺术家、作家……历史证明，那些选择自在、自由、自得的人，那些不在乎影响主流的人，最终都影响了未来主流，成为时代最珍贵的注脚。

我们前面所呈现的那些作为一种文化势力的民国名媛们，有许多人便承载了政治经济等“硬实力”之外的“软文化”——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和精神气质，从她们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我们以为早已泯灭的，所寄望的文化复兴。

文化名人洪晃曾说：今天，大家都在说中国当代文化缺乏有力量的作品，这跟大部分人都去挣钱是有关系的，经济如此增长，文化怎能不后退，不管男的，女的，所有心思都去琢磨怎么赚钱了。谁都没有这些闲功夫再去画画、作曲、写小说，去思考一下人生的意义何在。

若问问现时人们对生活的理想，几乎都与正在经历着的繁茂的“物欲时代”息息相关。物质使人们的心理期望值不再需要想象，而是有三六九等、明码标价的现实填充物，等待你去领取。

大时代的边上，还有多少人致力于寻找和分析经济行动的非经济意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