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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门国际文学节七日记(上)

2014-11-17邱华栋

小说林 2014年2期
关键词:伊沙王刚澳门

◎邱华栋

3月10日

3月10日一早,因为头天晚上睡眠不好而头脑昏沉的我六点就起床了,匆匆赶到了首都国际机场,与小说家王刚会合,坐上澳门航空公司赞助的舱位,飞机九点起飞,十二点多一点儿落地。我们这是去参加澳门第二届国际文学节的。此前的年初,我在北京就见到了组委会的一个葡萄牙小伙子,《澳门日报》的白艾德先生。白艾德长着一头很漂亮的卷发,略微有点络腮胡子,双眼皮,皮肤很白,说话很文雅,带点沉静和羞涩的气质。他是整个活动的总协调人。当时,他很想邀请到莫言参加文学节,但是,我除了能提供莫言的电话、邮箱以外,告诉他自从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之后,莫言已经被各种邀请搅扰得不胜其烦了,很可能去不了,但是你们可以联系一下试一试。

飞机掠过了蓝绿色的大海海绵,在海滨上的澳门机场落地之后,我立即感到了和国内文学活动的差异:没有人接站,需要自行到达酒店。也罢,入乡随俗,何况澳门文化局副局长、著名诗人、教授,也是此次活动的协调人之一姚风打来电话,说因为组织方无法协调好车辆,打车到酒店,可以报销。这次活动由澳门基金会赞助支持,并由组委会的几个澳门人和葡萄牙人比如白艾德等操作,四处拉酒店赞助,十分不容易。本来澳门的酒店生意非常好,为了赞助文学活动,有十多家五星级酒店每家赞助了几个客房,于是,被邀请来的作家、诗人们就散居在各个酒店了。

我一向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再说,澳门都回归十年了,又不是人生地不熟的外国,又那么小,面积小得比一般的县城城区大一点罢了,哪里都可以走路到达。在机场有很多接客人去各个赌场和豪华酒店的班车大巴,都是可以抵达最繁华市区的。我们就坐上了去梅高美酒店的机场大巴,到了酒店门口,王刚住在这家酒店,而我需要步行几百米,到达置地广场酒店。这些酒店都是五星级的,赌场就设立在酒店的底层大厅,蔚为壮观。我在永利酒店的大堂碰到了诗人黄礼孩和卢卫平,这才想起来,肚子饿了,就去永利赌场里面的一家面馆吃了一碗牛肉面。还没有来得及进驻酒店,下午两点的活动就要举行了。

我拉着沉重的行李,坐上车子直奔澳门海洋会议中心,在那里,这个国际文学节的开幕式将马上举行。我在海边的海洋会议中心见到了韩少功和席慕容两位令人尊敬的前辈作家诗人。韩少功一袭黑色中式短衫,精神状态很好,笑容从容淡定,而席慕容则长着一张蒙古人才有的方面大耳,戴着墨镜,说话声则是台湾国语的那种温婉雅致,不禁使我发笑。我上中学的时候,我的女同桌就特别喜欢她的诗集《七里香》,结果连带也影响了我。我和少功老师聊了一阵子他马上要刊发在《收获》杂志上的新长篇小说《日夜书》,他稍微有点儿歉疚地告诉我,小说最终没有给我们《人民文学》杂志,是因为他答应上海方面很多年了。我说那你下一篇一定要给我们。他说这是一部写知青的小说,从形式上来说,似乎回调了一些,不那么哲思、沉思和形式感了,而是有着故事、人物和地气的回忆式的扎实的现实主义小说。我们说着话,又有不少参加文学节的作家、诗人纷纷抵达会议中心门前的小广场空地,来的人有诗人伊沙、李少君、小说家虹影、毕飞宇等老朋友,大家说笑寒暄之间,文学节的开幕式就正式地、不那么刻板地开始了。

先是由澳门基金会主席钟怡女士致辞,文化局副局长姚风致辞,还有一些葡萄牙人致辞,我不大清楚他们的身份,接着,就是比较独特的舞狮表演。澳门的狮子和别处的不大一样,很苗条,还有一个踩高跷的人在来回走动,我担心那两头狮子会随时把踩高跷的人撞倒,因为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进行,但是竟然没有碰到。开幕式轻松、自然、随性地结束了,我们步入了海洋会议中心的主会场。台上坐着毕飞宇、伊沙,以及葡语系国家安哥拉、东帝汶、巴西,还有一个爱尔兰的作家,一共六个人,他们要谈的主题是“全球化背景下的作家视野”。这场面对几百名听众的开幕对话交流持续了两个小时,我对毕飞宇的发言印象深刻。他惯用比喻和类比的方式,以开玩笑的方式讲述了他对全球化背景下作家写作的理解。伊沙发言也很有激情。但是我忘记了接下来的其他作家们的发言,每个作家都是从自身出发,来丈量世界的尺度。在活动进行当中,澳门电视台穿插采访参加活动的作家诗人们。我还碰到了在澳门大学进修的荒林教授,她是女性主义研究者,我给她带来了发表她论文的杂志和稿费。我和伊沙聊了一会儿,我们的英文版请他主持选择一些年轻诗人的小辑。

六点钟,开幕式的作家对话交流结束,我们坐车来到了澳门最繁华的市中心地带的一个小广场平台上。这里举行的,是澳门文学节参加作家的作品展览。在这里,围着小广场的四周,有一些摊位上摆放的都是中英文和葡萄牙文的参会作家的作品。我带来了几十本我们办的英文杂志《PATHLIGHT》(《路灯》),也摆放在一个摊位上展卖。夜幕开始降临,四周的高楼大厦上,璀璨的灯光在闪烁,夜晚的澳门是纸醉金迷的,但是今晚大不相同,是文学之夜,艺术之夜,因为,市民们三三两两地在广场上的书摊上买书卖书,我看到虹影的英文版最多,其他作家的也有一些。我在一些书摊边转悠,买了两本澳门的年轻翻译家翻译的《澳大利亚诗人十二家》和澳门当地诗人的诗集。接着,广场的小台子上,一个女歌手开始唱歌了。她唱的类似某种爵士乐,但是是葡萄牙语的。还有一个弹吉他的男歌手伴唱或者合唱。气氛轻松自然,天气刚刚好,微风阵阵拂面而来,这就是文学节第一天的气氛,也是整个文学节的气氛,自然到松散,轻松到放松,严肃到纯洁,宽广到无限。

九点钟,活动散场了,我拿到给我的一千澳币,是用于吃饭的钱,参加文学节的饭都要自己去吃,随便你吃什么,我和李少君、卢卫平、黄礼孩几个人去置地广场酒店附近的一家中餐馆吃饭,喝了啤酒,吃了几个菜,感到这一天的确是累了,饿了。然后我回到了酒店拿到了门卡,正式进入到自己的房间里歇息。

今天是文学节的第一天,开幕式、主题对话、书展、演唱会等,十分松散地从下午持续到了晚上,似乎没有章法,但是却饱含了澳门精神:自由,随性,自然,生动。不像内地的活动,那么的严丝合缝,每参加一个活动,就有接待手册发给大家,详细地标明了每个时间段的活动。这样的随性和自由的节奏很适合我在七天的时间里好好地领略一下澳门的内里。休息了一会儿,我一个人又到楼下的赌场看了看。

附近有很有名的老葡京酒店赌场和新葡京酒店赌场,是何鸿燊家族的产业。我是第三次来到澳门,而且每次都是文学文化活动,即使是住在赌场上面的酒店,我最喜欢的,就是去赌场观察赌客。可我对赌博没有一点儿兴趣,很少一试身手。但我对赌博的人感兴趣。我就在赌场里转悠,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人,荷官,服务员,保安,以及大部分是大陆来的赌客。我想,要是没有博彩业,没有大陆的赌客的支撑,澳门早就衰落了。因为大陆来的赌客就完全是来送钱的。现在来澳门签注,我的级别只能一年来一次,而且还要走旅游的手续。虽然有所控制,但是前来赌博的绝大多数都是内地人。他们专注于赌桌,我悄悄地观察他们。男人,女人,老人,青年,什么样的人都有。轮盘的转动,机器的叮当,荷官安静的脸,以及赌桌周围的喝彩和惊呼,倒霉的叹息和失望的表情,以及一次次对金钱的渴望,使这些灵魂质量很低的人像木头一样戳在那里。也使我对人,对中国人的国民性感到了失望。大部分中国人是没有什么精神生活的,有的都是对实利的追求。不过这也是每个人的自由,虽然我对人本身都产生了厌恶,可是这是他们的事情。

我转来转去,观察到赢钱的人的身边一定有早就盯上他的女人,如同一头肥牛身上的牛虻。而失意和赌输的人呢,身边会出现放高利贷的团伙、黑帮,来给你借钱。一旦你上了套子,那你就跑不了了。散客都在闹哄哄的大厅里,这里像过节一样热闹,而贵宾和神秘的客人,赌注下得高的一般都在楼上的单间里赌博。可能会有设计好的骗局在等待着他,但是贪官污吏并不担心,因为他的钱很多,而且不是他的。我浮想联翩,转悠了两个小时,观察到了众生相之后,回到了楼上的房间,读了一会儿诗集,就睡着了。

3月11日

澳门置地广场酒店1719房间。我醒了,似乎感觉不到自己在哪里。从睡梦的迷雾里逐渐地清醒过来,我才发现是在澳门。也难怪,最近几年到处走,文学活动特别多,经常在梦中醒来后不知道身在何处。

澳门文学节显然和世界上大多数文学节一样,安排活动是那种轻松的,自在的方式。我观察,可能唯独有东亚几个国家,中国、日本、韩国在安排各种活动是那种严丝合缝、喘不过气来的紧密吧。也许还有德国,我注意到法兰克福书展的活动就比较紧密,因为德国人严谨,其他大部分国家的文化活动,文学节,诗歌节,都是松散自在的,这对于我这样在内地参加活动,手拿组织者的一份严格按照时间安排的手册来参加活动的人,的确被那种散漫自由的安排弄得有些心里没底。参加这个文学节的活动,每个作家、诗人的活动都是不一样的,来的又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作家诗人,可想而知其活动的组织要多么的繁杂。

上午没有我的活动,我和诗人潘维一起下楼吃了自助早餐,然后,各自回到了屋子里,我在整理校对我的诗集《情为何物》的校样。到了十点钟,诗人李少君、卢卫平来到楼下,我们三个人打车去了氹仔岛上的威尼斯人酒店,威尼斯人酒店是澳门最豪华的酒店之一,在酒店的三层还是四层的楼上,有一层是最有名的“运河街”,完全是模仿威尼斯水城的那种布局,天花板由灯光组成了天蓝色,类似清晨和傍晚的那种清爽的天气。完全感觉不到是在大楼里面,中间是一条水道运河,运河里还有贡多拉这样的小船,船上有打扮成威尼斯人的青年男女,间或演唱或者与游客互动。而“运河”的两岸则都是各类商铺了。我们三个大男人在里面逛了三个小时,什么都没有买,真是傻瓜蛋。上次是女诗人冯晏给我们当参谋,那我就买了不少东西,西装、皮鞋、皮带都买了很多。这次三个大男人,又都是诗人,在商场里的确是感觉到有些无聊。我们就在酒店的中心街吃饭,我要了一份面,他们俩要了炒饭。

中午的时候,我接到了王刚的电话,他告诉我,他被请到了旅游学院去讲课交流,由于已经给我们发了饭费,因此中午那里不招待午饭,要他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关键是学校还给他送了一本澳门菜谱,也没有车送他回酒店,他就自己打车,“在出租车上我就翻看那本菜谱,哎呀,把我馋得呀,直流口水!可是,只好自己找个饭馆去吃饭!”对于习惯被接待方安排吃饭的内地作家,的确是不习惯啊,我乐坏了。

下午两点多,我们从威尼斯人酒店打车回到了酒店,我又睡了一觉,感觉到把觉补了过来。五点下楼,和李少君告别,他还在国家行政学院学习,不好请假只好回去上课。我和卢卫平打车到了星光书店——澳门一家书店连锁店,我买了十多本时政和历史、文学类书籍。这天的晚上,是一场诗歌朗诵会,我们回到了酒店,把书先放在了前台,就直接打车到达“郑家大屋”。“郑家大屋”也是一个澳门的老建筑,很不起眼地藏在澳门的街巷里,但是进去之后却又一种带有历史感的时间印迹。

诗歌朗诵会的现场来了不少人,我们俩到的时候,朗诵会已经开始了,黄礼孩、袁绍珊、伊沙、卢卫平等十人分别朗诵,诗人的声音带给了他们的诗歌以特殊的感觉。听众以学生为主,大都是年轻的面庞,有些来自内地,在澳门的大学读书。一个多小时,在郑家大屋内的朗诵会结束了,有中巴车送我们回酒店,我把桌子上没有喝的两瓶红酒拿走了准备晚上喝。因为王刚说澳门的红酒又便宜又好。

到了置地广场酒店,与黄礼孩带来的几个广州的画家、摄影家、诗人、导演,在一家饺子馆相遇了。那家饺子馆叫做“松花江饺子馆”,显然是针对内地人的。可能东北人爱赌,输了大钱,起码还能吃点饺子吧。我和卢卫平因为已经吃了晚饭,不饿,就看着他们九个人吃饭。黄礼孩在广州军区文工团工作,他的朋友艺术家居多,还有一个叫王小明的,跟姜昆学过相声,说话特别有意思,于是就给我们说起了相声。结果,场面就热闹起来了,我也和他对着说。这些年,我的口头表达越发带有京腔京调了,我一说话就有人笑,有朋友说我是“文坛郭德纲”,那我也就跟着瞎聊,大家都很开心。

过了一会儿,收到了虹影的短信,说她已经到达澳门,住在了美高梅酒店,想约我和王刚、姚风明后天吃个饭。吃完了饭,卢卫平、潘维和我就回到了置地广场酒店。因为卢卫平第二天回珠海,我把买的书交给他一部分,请他带回去邮寄给我,因为书太重了,尤其是台湾版未删节的《邓小平时代》。然后我就睡觉了。

从昨天和今天两天的活动看来,澳门文学节是很自由松散的。澳门是一个多元文化汇聚的地方,人种,思想,观念和欲望都很多样,开放和自由是这个城市的自然属性。诗人姚风教授虽然是澳门文化局的副局长,但是他也是合办单位之一,他是一个非常细致的人,不过,活动都是由组委会安排的。我觉得也许在澳门待七天长了点。但是又觉得可以有机会细致地了解澳门,也是很好的事情。而见到了李少君、卢卫平、黄礼孩、虹影、韩少功、伊沙等朋友、师长,这是文学节的一个很好的事情。我也可以多了解澳门的文学,比如我熟悉当代澳门诗人的创作情况,对澳门的小说就不那么了解了。

我感觉似乎有两个澳门,一个是欲望的澳门,吸金的澳门,为赌徒准备的澳门,另外一个澳门,则是在那些多少显得陈旧的街巷里面生活着的澳门本地居民的生活,他们过着一种平淡恬静的生活,是我过去不注意的。

3月12日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我七点多就醒了,睡得不踏实,多梦。潘维、卢卫平和我一起吃了早餐,然后卢卫平先回珠海了。我和潘维就在屋子里聊天,朗诵他写的一些诗。他告诉我有朋友帮助编辑一本《读潘维》,有五十多个朋友在写文章。我觉得潘维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江南才子式的诗人,他比较唯美,脆弱,细腻,多情。他有一句诗“大地的蓝在微微地鞠躬”我印象很深,总是四处引用。那还是在2009年,我们去新疆阿克苏参加一个诗会的时候,他给我的诗集里面的句子。那一次,他和多多、耿占春有点小的冲突。是因为他开了一句耿占春从法国回来的二十岁女儿的玩笑,结果耿占春大怒,说:“你一辈子就写了那么几个病句,还以为自己是个诗人。”我记得潘维当时很受伤,我们一起在库车的街头,我买了一块当地的维吾尔族人生产的土肥皂的时候,他很委屈地对我说:“他那么大的女儿,怎么和爸爸住在一起,我就说,她应该和我这样的男人住,结果,就挨骂了。”

我哈哈大笑,一方面是耿占春一定是爱女儿的,而且住在有双床的标准间,恐怕是不给主办方添麻烦,多要一间房子不好。潘维和别的人开这样的玩笑还好,刚好和比较认真的耿占春教授开这样的玩笑,耿占春就会生气。看着潘维瞪着无辜和期盼的眼睛,听我朗诵他那些诗篇,我的脑海里交替出现了2009年在新疆他的样子,和2013年时下他的状态。他的诗篇多少有些繁赘,但是意象是美丽的,南方的,新鲜和怪异的,生动的,生僻的,即使是病句,也是诗意的。我是喜欢的。

九点四十五分,澳门大学的这个文学节请的志愿者,一个天津的美丽的小姑娘柴轶男带着司机接我们。我们下楼,看到车子里面接上了一位我不认识的葡萄牙女作家。今天,我们分别要去澳门大学中文系和葡文系和大学生交流。车子走过跨海大桥,来到了澳门大学,半山腰上,风景秀丽。中文系主任朱寿桐教授热情洋溢地接待了我们,在办公室里聊了一会儿天,他们给每个作家一千五百元的酬劳。王刚觉得这完全是意外之喜。我们还喝了咖啡。很快毕飞宇、王刚、伊沙都到了,今天就是我们四个人和中文系的学生交流。姚风是客串主持人。朱教授则先发言,我们今天交流的题目是:《文学与感动》。我们挨个发言,毕飞宇发挥得好,他场子跑得多,应付这样的局面很有经验。王刚说得最好,又谈起了在新疆的一些往事,关于感动,关于记忆,关于小动物。伊沙总是有战斗力,即使找不到敌人,即使连假想敌也不在面前,他也是一副雄赳赳的样子,也怪不容易的。我说得比较的简单。

一个多小时的活动,气氛还是很好的。澳大中文系的学生大都是内地来的,很文静,也很活跃。中午是朱寿桐教授请我们吃饭,在山下的一个餐厅。菜是四川菜,很好吃。朱寿桐是江苏人,个子不高,但是说话很有底气。声如洪钟,气定神闲,他对中国现当代文学很熟悉。据说朱寿桐教授前一天接待了虹影,于是按照美食家虹影点的菜单,今天又给我们上了一遍。的确合我的胃口,因为我也爱吃辣的。在座的是姚风、荒林、毕飞宇、伊沙、王刚、朱寿桐和我。毕飞宇吃了一半就走了,因为珠海有人接他过去玩。在海关那里车已经到了。吃晚饭回到了宾馆,感到了疲倦,我就睡了一觉。

下午五点钟,车子来接我们,参加的有虹影、王刚和我,去“何东图书馆”和澳门当地的朋友交流“当代华语小说”。何东图书馆并不大,但是何东是澳门一个很重要的历史人物,我忘记了他和何厚铧前特首是什么关系,总是,何东是一个彪炳澳门史册的人物,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图书馆,自然是很重要的。在场的听众有二十多个,我后来知道有不少是朱寿桐教授的研究生。我们从六点交流到八点,聊得比较愉快,话题涉及到了澳门文学的可能性,我还重点谈到了萨拉马戈的《石筏》,意思是澳门也是一个筏子,在文化上似乎可以脱离大陆,像萨马戈格笔下的那个葡萄牙脱离了伊比利亚半岛。我还说到了科塔萨尔的《中奖彩票》,那是一部寓言性的小说,讲的一帮中奖人以为可以坐船环游世界,结果发现船根本就没有动。我觉得澳门也是那艘可能没有动的船。

虹影谈了自己的写作经验,她在英国待了很多年,有丰富的欧洲经验,自己的老公也是英国人,所以和现场的朋友交流很不错。但是因为澳门比较小,文学在这里作为一个事业,简直是不可能的,只能是作为一个爱好,一个兴趣。因为文学带来的名利太小了。

我们散场出来,在何东图书馆边上有一个圣约瑟修道院,朱寿桐教授说,这个修道院可能是亚洲最古老的修道院,有待考证。修道院的门口的小神龛里,有一尊很小巧的圣母像,圣母亲切生动的眼神非常打动人,让我看呆了。

接着,我们坐车来到了陆军俱乐部。陆军俱乐部是旧称,我多次从酒店出来散步时就经过那里。粉色的外墙有着条纹和格子。今天晚上是澳门特区政府办公室的宴请,因此,所有参会作家都来了。尤其是没有走的一些外国作家们。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的作品我也不大熟悉。这些来自葡萄牙、安哥拉、东帝汶、巴西等葡语国家和地区的作家们都是中年人,大家先是聊天,吃点小点心,侍者手拿托盘,里面是红酒和饮料小点心,穿梭在交谈的客人们中间。交谈了一个小时,我明显地感到饥肠辘辘的时候,晚宴的桌餐正式开始了,我看到加上内地来的作家诗人,今天的桌餐一共有五六桌,中间的主桌上坐着澳门基金会主席钟怡,一个很有风度的女士,姚风作陪,还有特区政府办公室的一个女士致辞。她用葡萄牙语简单地说了一分钟,就结束了致辞,我问朋友,她说的是什么?

“她念的是今天晚宴的菜单。”

哈哈,好呀,就是这么的简洁有趣。今天一共有四道菜,都是澳门的特色。第一道是三文鱼加肉松,很怪的味道。还有一份奶油蘑菇浓汤。接着,是一道叫做“马芥休”的主菜:圆面包的中间,卷了一圈的咸鱼肉,这咸鱼是一种腊鱼,听说捕捞上岸之后就立刻腌制,吃的时候,要提前一天把这咸鱼放在水中脱盐。这道菜很好,我吃得津津有味。第三道菜是澳门小羊排,还带着血丝,味道好极了。我吃羊肉是很有经验,即使没有烧得十分熟,我也嚼得烂。最后一道菜,就是芒果沙拉,是甜点了。

我还记得这个晚宴上了三种酒:白葡萄酒、干红葡萄酒和餐后甜葡萄酒。我、王刚、虹影、伊沙、黄礼孩坐在一起,和伊沙我喜欢聊诗坛的一些纷争,其实都是很无聊的彼此的攻击。比如伊沙就和我谈到他与某个诗人的一些纠葛,他觉得那个诗人有时就像女人一样,敏感啰嗦。伊沙还认为某人曾暗示姚风不要请他过来参加这个文学节。另外,我旁边的某诗人的口臭味比较严重,我受不了,尽量距离他远一点儿。可能他的肠胃不好吧。卢卫平已经回到珠海了,顺利过关了。九点半,晚宴结束了,我们去和澳门基金会的钟怡女士告别,袁绍珊给我送了一册她的中英文的诗集,我觉得她似乎比去年胖点了,这个美丽的澳门女诗人在北大读过书,现在在文化局当公务员,是澳门80后非常不错的一个诗人。

回到了置地广场酒店,在我的房间里,王刚、潘维,我,三个人接着喝前天在郑家大屋开了瓶的一瓶“Dao”牌的红酒。红酒很浓郁,味道特别好,酒可以让舌头跳舞,可以让舌头说出更多的话。但是王刚比较挑剔,他认为这酒隔了一天,就不那么好喝了。我们东拉西扯,谈诗歌,女人,小说,王刚很兴奋,潘维也是一个很喜欢说话、尤其是和王刚这样有趣又有阅历的人。我们一直说到了一点钟,十分愉快,王刚就离开了,步行回五百米外他那美高梅酒店去了,我又看了一会儿书,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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