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泛区〔外二首〕

马启代

——每滴水都有铁做的四蹄。“每个蹄子都有万钧之力，且暗藏雷霆之怒”

你写道。万马偃伏，昂起浩浩汤汤的鬃毛

一股混沌之风拧成的长鞭，抽痛了每一册官造的史书

“雄鸡的版图上，腾跃着一头母狮”，你看，它亢奋地扬着前爪

……从卡日曲到渤海湾，谁一连开了花园、柳园、泺口这些巨豁？

抚摸着，狮爪下一轮一轮未曾消退的肿胀

地上河畔，我从潇潇雨声中清理大清河、济水逐渐变黄的文明

夜宿唐王府

——“我是被唐朝蛊惑了的人”，对美和辽阔怀着刻骨的绝望

黑衣人披着黑云，围追堵截，我不断掏出文字照明

惟恐误入玄武。我一吼再吼，而幕后的武士，一动不动

“终于将夜关闭了”，拔掉电源，我四处摸索，尝试着穿越

清风、明月、花香、虫鸣……从墙壁向里，风光无数

凡易于抒情的，我都想抓住。一整夜，一直在与唐王朝对峙

……叮在后背的，肯定是二十一世纪的害虫，个个膘肥体壮

“都是只会唱赞歌的家伙”，天在变亮，血却在变黑

夜读佟麟阁

——“在京城，每次走过佟麟阁路，心就会绞疼一回”，熙熙攘攘中

我肯定是灰头土脸的异类。“俺早已是不愿去翻历史的人”

五千页的史册，前半部是吃人，后半部是骗人，佟麟阁这一页

被弹孔装饰成黑白的彩绘，鲜血染红的是窃国者的高论

读着，读着，我也想投笔从戎，也想痛痛快快做一次拼杀

可这变质的时代，没有了卢沟桥，灯红酒绿中后庭花夹杂着枪炮声

“夜深，都市上空弥散的都像硝烟”，不知谁狠狠地咬了我一口

……我从心窝里拣出冷藏多年的词汇，一字一字对接，用思想拧紧

组装成恐怖的火箭筒，用意象的十字星向窗外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