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恋薰衣草的香

■姚影

优优像她的名字一样，从众多女人中脱颖而出。虽然她已过而立之年，但依然体态轻盈，风姿绰约。她擅长弹奏古筝，几根琴弦，在她纤纤玉手的调拨下，空灵优美，似彩云飘飞，一如她的人，气韵高雅，温婉精致。

生活从来不会十全十美。孩子在寄宿学校，优优的老公，在本市交通局上班，去年被调到北京工作。按理说，拔高重用，是好事，但是她却因此成了名副其实的织女。女人好像都害怕寂寞，她也不例外。所以，上班，成为她最幸福的时光。但是，连太阳都回家，鸟儿都归巢的傍晚，她一进家，心里就会感觉异常空旷，无边的寂寞，阵阵袭来。她渴望有人陪她一起谈谈心，说说话。好在她喜欢古筝，但一曲《寂寞沙洲冷》之后，她的心越发憔悴，想到自己，身单影只，孤雁独飞，心绪黯然。逐一翻着电话单，一页又一页，却找不到一个可以随便说话的人，这便是孤独最好的解释了吧。她无意识地拨通老公的电话，电话接通，“喂，有事吗？”“没事……”“没事先挂了，我正忙着加班呢。”还没等她说完，电话早已挂断。她的心再度失衡，难道这就是我要的生活？

假日，为了散心，她自己随团，去了青岛海滨。一路上，旅游团的人们说说笑笑，因为她性格内向，这样的场合，她从来都是一个好听众。因为这空调车，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半路途中，她有点晕车，她的心里泛起一阵一阵的酸水。她才想起，忘记带晕车药。趁下车活动的时间，她走下车，扶着路旁的一棵大树，想吐又吐不出，但是胃酸一阵一阵地往上涌。正在她难受的时候，他走过来，关心地问，“怎么，晕车？”说着打开包，拿出一粒药片，递给她，她打开水杯，一口咽下去。矜持的她，难受至极，已顾不了那么多。他说，“这一板你带上吧。乘车前半小时服用比较好。以后出门，别忘了‘伸手要钱。’”她愣了，目光投向他，他调侃，“身份证、手机、药品和钱啊！”随即开心地笑了。她下意识打量他，俊朗的身材，一张生动的脸，调皮却不失儒雅。“你也是放单飞？”他问，她点点头。我妻子去国外学习两个月，家里人多的时候，喜欢清静，剩下一个人，又嫌冷清。他笑着，脸上勾勒出好看的线条。她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到了海滨，已是傍晚。导游热情地说：“离吃晚饭还有半小时，咱们一起去体验一下出海捕鱼。”他们来到船舱，上了船，船身来回颠簸，透过窗户，外边风起浪涌，黑浪翻滚的大海，好像发怒的野兽，她害怕极了，躲在舱里，晕车的劲还没下去，又有点晕船，她呆呆地坐着，同行的人们，都兴致勃勃地趴在窗户边上，看渔民捕鱼的情景，不时地议论着什么。她很后悔，自己出门，连个认识的人也没，她离开家的寂寞，此刻却逃不脱孤单的笼罩。不知何时，他走过来，关切地问，“好点了吗？”她莞尔，“好多了，谢谢你的药。”进而眼神淡漠，继续望着双手发呆。她的心里对这个热情的男人有了些许的好感，却因为性格孤傲，身体难受，她没有一点热情。

晚饭后，她住进了三人间。因为一天的颠簸疲累，尽管床铺有点湿气，但是她很快就进入梦乡。

次日，早饭后，他们乘大巴出发，去海边。

这八月的海边，天气变化无常。刚才只是阴天，人们还笑着说，“今天不用遮阳。”但是这雨说下就下，顷刻间就倾盆一般，从天而降。她打着遮阳伞，伞柄来回晃悠，风来的时候，整个伞面，向上翻起，像倒开着的喇叭花。她独自寻找着卖雨衣的商店。雨趁机浇透她的衣衫，打湿她的头发，头发打着绺，贴在脸上。她眯起眼睛，根本看不清路。这时候，他神奇地向她走过来，身上早已披了个一次性雨披，把手里的另一件递给她。她想拒绝，但是他执着的目光，又不好拒绝，只好穿上。雨披很薄，但是足以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她的心，也漫过一丝温暖。她感激地朝他笑笑。

饭后，天奇迹般变得晴朗。碧海蓝天，呈现在眼前，游人们一起坐着游艇，海上观光。海风徐徐，吹起优优飘逸的长发，她站在船舷上，手扶栏杆，阳光照耀在海面上，洒下点点金光，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她的心像银色的海鸥，在海面上展翅翱翔。她正沉浸在这眼前的美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站在她的身边，他连续两次特种兵似的突然出现，她似乎已习惯，他浑厚的声音打破沉寂，“美吗？”她点头，“阳光下的海，真的很美。”“你知道我的名字叫什么？”“你没告诉过我。”“你也没问过我啊。”他们俩相视一笑，心里已是春暖花开。“告诉你吧，我就叫邸海。不是海底啊，呵呵呵。”她笑了，“这名字还真好记！”海风吹着她的长发，露出她白皙无暇的脸庞，眯起的眼睛，飘逸的长裙，曳曳生姿，风情万种。她浅笑如岚，淡如云雾，又如蓓蕾初绽，柔美动人。她被眼前的美景陶醉着，他被眼前的她着迷着。回来的路上，他们已经俨然是老相识。突然，一首《约定》的音乐响起，是老公，她赶紧掏出手机，“老公，我在青岛玩呢。”“哦，你玩得好吗？等我有了时间，好好陪你！”她挂断手机，一缕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皱了她水平如镜的心。

回来后，她有点筋疲力尽，但是静下心来，这三天的青岛之旅，真有些蹊跷的怪异，又有一点说不出来的甜蜜。她发现自己寂寞的时候，眼前总浮现出那个叫海的男人，她只隐约知道，他在行政部门上班，却不知道具体。她的心里似乎有种不安的东西，蠢蠢欲动。她赶紧暗示自己，这仅仅是一个旅伴，但是，旅途中，邸海的特别关注、友好关照，的确让她的心有种异样的感激和感动。

周末，初秋的阳光，慵懒地照在房间，她弹了一曲古筝，然后随意躺在床上看书。她喜欢这样，在自己的小天地，自己就是女王，不受丝毫约束。她把头发随意挽起，看书也是随意，不必按顺序，翻到哪看哪。就这样，她看完一篇，又翻过几页，再看。阳光在她的脸上抚摸着，像母亲的手，极其轻柔的，生怕惊醒了熟睡的婴儿似的。突然，电话铃响了，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喂，你好。”“你好，优优。”“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还知道我的名字？”“我们去旅行社那天，我就记住你的数字了。当然，你的名字更好记，哈哈。”“啊？！”“谁让你那么出众呢？哈哈哈。我在柳润庄园呢。这里的景真美，还有特色的风味小吃。你来吧。我去接你。”“我不去，我还有事。”“有什么事，明天再去办吧，怎么着，中午也要吃饭吧。你看都快11点了。你出来，我去你小区门口接你，好吧。”她的怀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兴奋地跳跃，心里既期盼着什么，又害怕着什么。

就这样，他们来到了庄园。他陪着她，慢悠悠地转着，有时候，路径狭窄，他不由得牵起了她的手，她没有拒绝，只是感觉，这手在他的手里，有种别样的新鲜感。庄园里，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最惹眼的是，大片大片的薰衣草，像紫色的霞，美得一地绚烂。他们不约而同，在这紫雾纷飞里，漫步于弯曲的小径，她感觉自己，好像成了妙龄少女，置身于法国的普罗旺斯。她选了一朵最美的薰衣草，顺势采下，放进包里，准备回家插在细长的玻璃皿里，点缀她的小屋。他用好听的男中音，向她提问，“你这么喜欢薰衣草，这薰衣草的花语是什么？”“等待爱的奇迹。”她脱口而出，却又后悔自己的心直口快。敏感的她发现，他看她的眼神，除了暧昧，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狡黠，她的心，立刻生出一丝不安。吃饭的时候，他从座位下，伸过手来，握住她，她这次没有了新鲜感，更没有了他曾留给她的安全感，她只想快点回家。匆匆喂饱肚子，她谎称自己头疼，让他快点送自己回去。他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没有理由拒绝。走到她们小区门口，她说：“停吧。”他说：“别，好事做到底，送人送到家嘛。”她笑笑，“不能，家里还有婆婆在。”于是，他目送她下车，回家。等她走出好远，无意中回头，他还在看着自己发呆。

她快速回到家，惊魂未定一般，手使劲揉搓着那株薰衣草，来缓解内心的惶恐不安。突然，一股香味，袅袅扑鼻，她望着手心里破碎的薰衣草，恍然顿悟，这短暂的芳香，却要薰衣草付出身败心碎的代价！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她拿出手机，把刚才那个号码，拉到了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