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女孩
2014-11-15■孙磊
■孙 磊
橱 窗
我慢慢地在街上走。
我停下来。
我掏出烟点上它。
我盯着橱窗里的丝绸。
我敲了敲玻璃,它轻轻地响了两下。
我指着丝绸上燃烧的色彩。
我仿佛仍是热恋中的孩子。
我知道那些灿烂的街道上有爱人的呼吸。
我感觉到颤动……隔了一会儿,
我渐渐平静。
慢慢地我又向另一个橱窗走去。
永 爱
念一段盲文。就像潜水。
就像一夜的寂静黑到眼里。
黑到能从眼里
“取出一座孤城。”
但仿佛黑得仍不彻底,
总有些酣醉带来的浓雾,
让我相信自己是一个孑然的人,
满身碎瓷,一脸银色的箔片。
我孤立
出于惯性,我孤立,
爱我的人不要与我为敌。
也许,我是一根怯懦的藤条,
或者一架冷默、幽暗的望远镜。
爱我的人记住那其中的弹性,
以及那突然拉近的距离。
一连数日,我笔中的沙子
都漏向那在集体里惊慌失措的人。
摊开左手说话
摊开左手说话。但右手
更喜欢那个陌生人。他脸的整个侧面
都是泪水。
像在寒夜里哈气。
我忍着被风掀动的衰老,
也忍住了胸腔中的
一阵微澜。
右手是用来纪念的,但左手
永远醒着。散发着一种
旧仓库的气味。
是那个陌生人把我从人群中拎出来。
又立刻与我告别。
其实,是左手让我说话。
它和我的命运越来越亲密。
像在站台上突然爱上一个陌生人。
又突然被失去。
布衣女孩
在哭泣之前,
我要到集市上买布,
买闪耀的印花,
买底色,买撕碎的声音。
一月黝黑且潮湿,
那是木炭上的初春,
它在我的喉咙里淤积着。
布面上的咳血
是无畏的人将爱错过。
你的手
我注意到你手上的腥气,
它肯定来自一条沉船。
在你热血的手上我多么羞耻,
像一只失声的蝙蝠,
活在命运和光荣之外。
因此,求你应允我
要求忠诚,要求惧怕,
要求那小小阴谋带来的骤雨。
我女友名字叫树枝
只要有树枝我就弯下腰去,
我喜欢低头,向懦弱和尊严,
向药罐里转悠的幸福;向疼,
向停在路人心里的龙舌兰;
向勒紧的孤独;向雨,
向低矮的门、寂静的走廊;
向褶在肉里的泥,向浑浊的镜子;
向冷,向钟表里啪嗒啪嗒渐缓的秒针;
向一日三餐、衣食住行;
向寒气吹化的容颜;向你,
以及你身上的冬天。
但是我永远不能
向你的死弯腰。
醒 夜
远处没有深睡的人。没人驱使。
我能看到落寞的街衢、店铺,
有时是孤立的站牌。我认识它
我爱的人在那里出发、逃亡。
听到长途车的呼啸声,我不得不
屏住呼吸。是啊,
有时是漆黑的风突然让我觉得温暖。
思 念
餐厅光线暗淡,
射灯下有我的芹菜,
我喜欢戴着手镯切菜,
等爱人下班。
从前这里还有一个蜡烛,
几年前它死在餐盘里,
我记住它是因为
爱我的人那一天离开了我。
3月29日的黄昏
读一会儿塞拉,抽烟,在沙发上
小睡。黄昏时,我醒了。
梦中的玛祖卡仍是活着的泉水,
它一定怜悯我的饥渴,让我
从中读出一个人的流浪。
呵。我爱的人。
上帝保佑今日黄昏中的旅人,
保佑他眼中的漆黑、手上的静寂,
以及血液里他的冷漠我的青春。
在旅馆的单人间里看一部六十年代的黑白片
傲慢的岸,我的眼睑。
是我忍着所有流水的时日。
在不可缓解的细节中,我看到
男主角的勇气越来越疲惫。
就像我的爱在一杯纯酒中越来越浑浊。
对于你和对于这样的影片,
我是永远过时的异端
永 别
铁路沿着一个多石的山冈蜿蜒,
向西。有一条橘色的河流叫矮日河。
铁轨像它的粼光一样波动,
向西,我看到铁路桥下的矮日河突然
抽搐了一下。是的,
那是我爱的人坐的车厢一瞬间
经过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