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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师古道的颜色

2014-11-15刘迎春

吐鲁番 2014年1期
关键词:达坂毡房吐鲁番

刘迎春

你听说过车师古道吗?她南起吐鲁番大河沿,翻越东天山,北至吉木萨尔,全程100余公里。她的名气应该是很大的,她就像吐鲁番的葡萄一样闻名遐迩,但葡萄唾手可得,美味尽知,而车师古道因其路程险峻、气候多变而令人望而生畏,大多数人只能听其名而未能见其形,久而久之,车师古道就像一个养在深闺人不识的美少女,大多数时间是寂寞冷清的,偶尔也能吸引那么一些勇谋之士不畏艰险一窥真容。我在团队的无私帮助和穷尽个人体力的情况下,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终于一睹她的芳颜,真是美不胜收。美女的容颜何其多姿,又何其多彩,因了四时的变幻又何其捉摸不定,我只能从这一次夏天之行之所见,细细地加以品味,将其容颜归纳为“褐色”、“白色”和“绿色”。

褐色

亿万年前的吐鲁番盆地,应是一片汪洋大海,随着地壳不断地运动,伟大的地球造山运动也随着展开,这一结果直接形成了地球当今的形态:喜马拉雅山从海底升起,成为世界最高峰,吐鲁番盆地也从海底冒了出来,变成了世界最低的地方。当初吐鲁番盆地的颜色,应是海底的颜色——黑色,随着气候地不断变化,吐鲁番盆地的颜色也起了相应的变化,如今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吐鲁番盆地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寸草不生的戈壁和耀耀童山,我们行走于车师古道中,见得最多的颜色便是这种介乎于青色与黑色之间的颜色——褐色。

从五星牧场到下石窑子广阔的河滩,从下石窑子到琼达坂的崇山峻岭中,都是这种褐色。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清冷的光辉,褐色的山体更显深邃。步行其间,偶然会拾到一些海底古生物化石,这样就更能说明远古的吐鲁番便是海洋的推断。褐色是岩石的颜色,不是土壤,其上不能生长任何植被。虽然看上去比黄色沙漠好受些,其实质是一样的,都是缺少生命的颜色。江南的山因了雨水的滋润,不断风化成土壤,于是便有了草木、森林,蓊蓊郁郁,一片生机。而这里的山体,也在不断的风化,但这里的风太大了,岩石稍有松动,便被风吹得无影无踪,于是就形成了现在这种怪石嶙峋、突兀陡峭的山体。在这些坚硬的岩石上,沿途发现了不少的岩画和不同的文字石刻,岩画都是一些游牧、图腾一类,文字则是在此居住或路过的不同民族留下的。据专家考证,这些都是远古时期人类留下的印迹,上可追溯至旧石器时期,下至车师国(秦汉)时期,这是人类一段漫长的时期,大约有五、六万年的时间。在此居住过的民族也十分复杂,据有可靠文字记载的民族多达十几种,由此可以说,吐鲁番盆地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多民族共同生息繁衍的地方,是东西方文明交汇的地方。在下石窑子北一公里的地方,有一处古墓群,时段约为秦汉至宋元时期,在那里就埋葬着不同人种、不同民族的古居民,出土了数十件珍贵的文物。

褐色因其清冷、沉寂的色调,给人赋予历史的厚重感,这是车师古道的底色。

白色

徒步车师古道,是一段十分艰苦的行程,也是挑战自我的一种最好的方法。无论是在砾石遍布的河滩,还是在狭窄崎岖的山谷,我们经常要脱下鞋子,高挽裤腿,赤脚涉水。虽然是火热七月,是吐鲁番盆地最热的时候,但从天山流下来的雪水凉透彻骨,越往山上走就越清寒。经过上石窑子约500米的地方,在一处极其险峻的峡谷里,一大块晶莹剔透冰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令人眩目的亮光,清澈的流水匆匆地从它身边走过,急着去浇灌火热的吐鲁番盆地。刹那间我就明白溪水为什么那么冰凉了。冰雪的颜色是圣洁而光辉的,由它而转化的清水也是干净自然的,我们用水瓶在小溪中灌水,并直接饮用,在环境高度污染的今天,也算得上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继续向上走,溪畔的冰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有时背阴的整个山体都被冰雪覆盖,车师古道的颜色也就由褐色过渡到了白色。这是一种很自然交替,是一种不知不觉进行时。

白色不代表死寂,它也是很灵动的。在一处悬崖边,离地高约20余米的地方,一株雪莲悄然怒放,绿色的叶子厚实而多汁,白色的花朵圣洁而美丽。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它将生命诠释得如此精彩,使人一见就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庸碌世界,那些不满现状,到处发牢骚的人,让他们来亲眼看看雪莲的风采,也许大有裨益。面对茕茕独立而又神采奕奕的雪中之神,我不禁口占一绝:扎根悬崖处,不畏高冷寒。待到盛夏时,一花众山香。呤罢,不由再向它行注目礼,愿它继续生命的精彩。

在翻越琼达坂时,我的精力极度地透支,有些支持不下去的感觉。但没有退路,只能咬牙低头往前走。路是陡峭的,简直要四肢并用才能挪移。因海拔高,呼吸不畅,行动更觉困难。车师古道是丝路要道,也是古时翻越天山最好走的一条道,试想古时候人们用肩挑、骡驼等方式川流不息地来往于此,想想也别有一番风味的。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人走过车师古道,但留下来的东西太少,让后人记住的就更少,这是一个有趣的事情:丝绸之路的开通,在此走过的多是一些做生意的人,不留心文字的。在元明的时候,一个外国人和一个中国人走过这条路,并用他们的文字记叙了下来,让后人可以了解当时的状况,他们的名字是:元朝著名旅游家马可波罗、明朝著名外交家陈诚。

我们是在七月中旬翻越达坂的,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这时的达坂一片金黄的土原色,假如我们早半个月或晚半个月来,那将是一片冰天雪地。达坂的无冰雪期只有一个月,常年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站在达坂环视周围的群山,山头皆是冰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令人不禁惊叹大自然的神奇。

白色是圣洁而灵动的,它是车师古道的现代色。

绿色

在五星牧场,一片茵茵草地,一只只如星星样散落于碧草丛中的白羊,那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场景,令人产生出无穷的遐想。吐鲁番盆地真是多姿多彩,我在吐鲁番工作十几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牧场,还是“五星”级的。这是我们徒步的开始,我以为车师古道一直是这样绿意盎然的,谁知道在走了两天的路程、看腻了空旷的戈壁的陡峭的山岩之后,才再看到绿色。

这时的绿色已是处在天山的北坡、吉木萨尔县境内了。天山就这么神奇,它的南面是寸草不生的山岩,冷峻得让人心惊肉跳,而它的北面则是青松挺拔,绿意浓浓。在跨过奇险无比的第六座桥的时候,眼前便流瀑泻绿了。接着,便出现了哈萨克族牧民的毡房,听到了牧羊犬的叫声,闻到了毡房里飘出来的奶茶的香味,看到了骑马牧羊的哈萨克小伙和姑娘。在一处溪水旁,要跨过一块巨石才能到达对岸,因用力过猛而伤了脚筋,走路就一瘸一拐了,十分痛苦。在第四座桥路过一个毡房时,一位细心的、长得十分英俊的哈萨克小伙看出了我的不便,便向我打招呼道:朋友,走累了过来坐坐。我确实累了,也确实需要休息,就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坐在毡房前的板凳上与他攀谈起来。小伙子的普通话非常流利,他自我介绍说他名叫支勒科拜,意为“俊马”,我想这真是名副其实的。他今年22岁,未婚,与父母一起在此牧羊。刚聊一会儿,就见毡房的门帘掀开,走出一位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茶碗的哈萨克大妈,这肯定是支勒科拜的母亲了。她慈祥的目光十分的宁静,与这里的环境很自然地溶为了一体。他为我倒上一碗热腾腾的奶茶,坐在儿子支勒科拜旁听我们聊天。我问小伙子怎能耐住山中的寂寞?他说这只是夏牧场,每年的5至10月在此放牧,然后就要回到山下面的房子里去越冬,政府每年会拿出很多的饲料补贴牧民,让羊群能安然的度过寒冷的冬天。今年出来牧羊是因为父母的再三要求才来的,年轻人是不喜欢到这里来过日子的,这里说实话太寂寞了,没有电,就没有现代生活的一切,明年他想到外地去打工,至少能过上现代人的生活。说完这些,小伙子不禁向山下张望起来,远处的吉木萨尔县城仿佛是空中楼阁,若隐若现。而坐在他身旁的母亲一直未曾说话,不知是听不懂我们的交谈,还是对我们交谈内容的一种无奈?这是两代人不同的见解,也是两代人的隔阂所在。

喝完奶茶,体力又恢复了一些,是该走的时候了,起身向母子俩道别,支勒科拜却对我说你行走不便,他可以送我下山的。我说跟你骑马我可不会骑的,他说他用摩托车送,比马更快。我不禁好奇起来,在这么高的山上,竟然能骑摩托车?见我惊讶的样子,支勒科拜从毡房的后面一个放杂物的地方推出了一辆崭新的雅马哈,他叫我过去神秘地对我说这是他今年到山上放羊时父母给他的奖励,也是在寂寞难耐时回家的最好交通工具。支勒科拜将我的背包麻利绑在车上,又叫我坐好,跟母亲打了招呼,才发动车,就一路向山下风驰而去。说实话,支勒科拜的车技太好了,在羊肠小路上跑得比骏马还快,我只觉满眼的绿色汹涌澎湃,忽高忽低,忽前忽后,有一种大海里冲浪的感觉,也有一种在公园坐过山车的感觉,虽然吓得惊叫连连,之后却又觉得十分过瘾,又十分的怀念。

绿色是生命的象征,它是车师古道的生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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