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冤不乐
2014-11-15
京城收藏界有个叫白明的,人称“片儿白”,藏有官窑瓷片巨多,还建了博物馆。自家跟已故香港大导演李翰祥拐着弯儿沾点亲:白明的姑奶奶嫁给了姓马的,马家的姑奶奶嫁给了李翰祥的叔叔。1979年李到京拍《火烧圆明园》,专门到白家,说想要淘换点东西。白明的爷爷过去跟许多太监有交往,收了不少古董,平时吃饭用的盘子都是乾隆的官窑。“文革”劫难,大部分砸了,但老话说“船破有底,底破有帮”,存货还有。白明父亲打开樟木箱,整整48件摆了一床。李导演一看,眼睛都绿了,开价1万外汇券全部拿走,顺便搭上窗台上养花那只雍正年代的清花高足碗。拿到这笔钱,白明撺掇父亲买了冰箱、彩电、录音机三大件,提前进小康,心里喜洋洋。4年后,李导演从香港给白明寄来一本杂志,里边有专版介绍《大导演李翰祥的“小故宫”》。再看配图,有20多件都是那次买走的,下面标价少则几十万,多则上百万港币。白明有冤无处伸,那天夜里,他一页一页烧了这本杂志,发誓做个研究陶瓷的专家。
30年后的“片儿白”俨然专家,时不时在电视里露脸。他的心态早已平和。收藏界无冤可言,不冤不乐才是真格的。常在江湖混,谁不被人冤,谁没冤过人?当年翻修平安大街,白明整天去捡瓷片,一件白枢府白釉盘就是那时捡的漏儿。他从民工手里买了半口袋废瓷片,转身留下这件一破两半的残盘子,其他全扔了。倘若给民工们上大课,告诉这盘如何如何珍贵,那就没了他的份儿。玩收藏就一乐和事,不能天天打算盘。赚了,心里一乐;冤了,嘴上一乐,这才叫玩家。李翰祥去世快20年,那一床宝贝现在值多少,他一点也顾不上了。
提起不冤不乐,不由想到去金色大厅一展了歌喉的大妈们。宋祖英在两会期间说自己“开了个坏头”,这话把金色大厅演唱会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人人指责主办方,害得人花那么多钱跑那么老远就为出个风头真是冤。我却听到了一位记者的另一番话:“当我坐在无锡某社区街道办公室里,看着那些去过金色大厅表演的老阿姨们兴奋的样子,我甚至觉得对她们来说,花个两三万站在金色大厅的舞台上表演一次,确实是‘赚到了,‘幸福得不得了。”看,你说冤,他说赚,根本不是一个老师教的算术课。要让我来算这个账,乐了就不冤。
有一种虫子叫蝙蝠蛾,它的幼虫在土里过冬时,被一种真菌感染。那真菌长起来,幼虫就死了。大地变暖,真菌菌丝从死虫的头部长出,冒出了地面。人们把菌丝连同虫尸,小心翼翼地从土里取出清洗干净,上市了。冬虫夏草,这名字就有点魔幻,好端端的虫子变成了草!奇物必有奇效,虫草的价格飙升到了每克几百上千元。要让生物学家一化验就惨了,什么碳水化合物、蛋白质、脂肪、维生素……都算上还抵不过一只活虫子。名嘴梁宏达著文《补品补给冤大头》,那意思就说的很明白。但我想,如果这玩意既丰富了我们的想象,又增添了健身的信心,还满足了高品质生活的虚荣,“冤”一点又算什么?身上挂满饰物叮当乱晃的就不冤?吃得脑满肠肥再去拼命瘦身的就不冤?都不冤了,生活中哪来的乐!
6年前过世的肥肥(沈殿霞),一直是香港人的开心果。1978年认识年轻俊朗却家道贫穷的郑少秋,她用心帮扶他,日久生情成了婚。女儿不足一岁,少秋离开了她,从此成了永远的负心人。肥肥依旧满脸的笑,甚至没有瘦一点。1992年她在节目里采访前夫,最后问一句:“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对方停了几秒答:“有。”肥肥心满意足:“嗯,有过就好。”心里冤屈了这么多年,一笑画了句号。她冤过了,也乐过了;我们都该学习肥肥好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