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领(外二首)
2014-11-14霜白
霜白
种子从容绕过头顶的石头
常春藤寻找着灌木和岩壁攀爬着上升
大雨未至,搬家的蚂蚁大军浩浩荡荡
这些微弱而盲目的事物
为何方向如此坚定
我曾追问过一只南飞的候鸟
而它消失在赴命的队伍中
我也听说过非洲草原上长途迁徙的马群
在饥饿、疲惫和猛兽的眈视之下
有多少死于中途,又有多少在路上诞生
只有大地上奔腾的号角经久不息
我也像所有人那样爱过,失落过
我挖着、翻着追问爱情,它从未显现
而年轻的恋人们像浪花推动浪花
我知道那亘古的爱
时刻牵系着,让我不得不献出自己
水滴消散于长河,潮汐向着月亮涌动
万物被那些神秘之物引领
这短暂的此生,这渺小的身体,为何
它如此丰富和美
在流变中我追问着,我敲打着它
我要敲打出它的魂魄
让它交出我,向着那永恒之河
挽 歌
田地消失了,换成了一片片规矩的楼房。
植物只留下听话的,点缀在坚硬的水泥中间。
许多鸟像许多星辰一样消失了,
瓦蓝的天空换成了灰白的雾霾之网。
老人们消失了,换成了一个个新人。
这是我的家园,它的名字还叫张庄。
我的童年在这里消失了。我要慢慢
把它挖出来,像煤一样点燃。
走在铁一样的城市,历史消失了——
许多古老的路名,换成了商界品牌的名字。
我爱的人都在变老,她们不能停下来
等一等我的爱。
所有经历着的都在消失。我要把心交出去,
在语言里刻下标记,绘出灵魂的地图。
挖掘机和搅拌机轰响,心灵的工地也在轰响。
点点的灯火掩映,请跟我重回故乡。
父 亲
谈起老房子的改建,我想起三十年前
你重修那更老的房子时,正是我这般年纪。
你健壮有力的身形,仿佛我的身体
穿着你的名字,在砖瓦与泥水之间;
在亲人和陌生人之间。母亲也穿着奶奶的名字;
妻子穿着母亲的名字,更多的人
穿着另外的名字。就像三十年后,
你穿上我,把一个人的视野指给我看。
父亲,我们生活在彼此重叠的部分,
它让我们感到这样厚重而又悠长。
风穿过我们共同的屋顶,吹向远方,
仿佛天空下一场恒久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