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树语

◎ 李 剑

北方树语

◎ 李 剑

枣树

将盘古开天辟地之斧铸成短枝

将伏羲割裂昼夜之剑熔作荆棘

将女娲遗落尘世的五彩石炼为丰果

将夸父曝晒北方荒野的骨骼作了铮铮躯干

将黄帝漫染风尘的铠甲羽化了片片翠叶

将嫦娥梳落月宫的三千丈青丝遁衍成须根

这就是你了，北方的图腾——枣树

你若蛟龙游于北方的沟沟壑壑

每页鳞片都挟着振翼欲飞的意志

却在离开黄土地那瞬凝作雕像

朴拙而坚韧，粗犷而苍凉

于是，被岁月之鞭

抽得满身沟壑的黄土高原

从此不再寂寞

柿树

每每秋风如是落叶悲歌

万木动容欲要贿赂冬天

你便擎起一树关于太阳的箴言

开始在荒凉与贫瘠里辉煌

割伤太多你已虬盘扭曲

孤独太深你已黯哑如磐

惟将大苦大涩蓄为至甘至美

你毕竟是北方高原之魂呵

苦楝树

在北方干冽豪迈的风中

为树之形象

你也许太悲哀了

命运之船航于苦海

梦之花愫之果绿之荫

永远没有美丽

为树之精神

你却永远在天地之间

抖擞着骄傲与倔强

每根枝丫张扬如此

同黄土高原上所有树一样

向往蓝天，争取高大

酸枣树

一丛酸枣树

缀满宝石般红红绿绿的音乐

叮叮咚咚从童年摇曳而来——

每当脊梁承受不起喧啸红尘

每当淡泊之湖飘来缕缕酸雨

每当没有星光闪烁的夜幕

欲让灵魂作只飞鸟

去寻觅传说中的伊甸园

冽酸的浆汁渍透时空

我看到少年岁月

有蓝天、白云、野花

有羊儿逐着青草

有云雀像梦作的精灵

在无边的阳光里高歌 盘旋

那丛酸枣树铁枝铮铮

在贫瘠沉积千年

荒凉兀起的黄土沟坎

若绿色雕塑经年不改

几枚青红圆泽的小果

深藏在荆棘间

惹得书包鸟儿一样飞翔

既然 既然

原野之风永远浩浩荡荡

何不打开尘封的窗棂

让自个和酸枣树一样

感知雪花抑或雨滴

从上苍悄悄落下

胡杨树

海市蜃楼般美丽

古国史册般苍凉

你兀立于沙丘之上

春去冬来，瑟瑟萧萧

无数次狂风吹落绿叶之帆

无数次飞沙洞蚀青春之梦

年轮一圈圈裸露了

枝丫一股股夭折了

而你生命之旌依旧高扬

一片片新叶又吐

一条条嫩枝又抽

遮天蔽日的寂寞黄沙

嘎嘎狂笑的烈日旱魃

没使你的灵魂砉然而去

你辄在虔诚地

用生命做一尊界碑

告诉跋涉的旅人

——希望之岸就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