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看起来在笑的人

兰心

罗宾·威廉姆斯，美国著名喜剧演员，曾获奥斯卡金像奖、金球奖、美国演员工会奖、格莱美奖等荣誉。

2014年8月12日，对众多罗宾·威廉姆斯的影迷们来说是个灰暗的日子，因为这位好莱坞巨星在家中自杀了。

在哀痛的惋惜声中，人们不禁要问：这位轻而易举就能逗乐观众，整天一副乐观、欢快样子的喜剧演员为什么会被抑郁症困扰？为什么这个温柔和善的人会选择自杀？

愉悦的外表与痛苦的内心—那个害怕做自己的人

才华横溢、天赋异禀、独一无二，人们这样称赞罗宾的演技；搞笑、善良、慷慨，人们这样形容罗宾的为人。可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们。

印象中，罗宾总是与快乐相伴。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回忆说：“拍摄间歇，他常会装疯卖傻上蹿下跳，用喜剧表演和笑话帮所有人减压。”有知情人士透露，斯皮尔伯格在拍摄《辛德勒的名单》时，也曾邀请罗宾来讲段子，帮全组振奋士气。

无疑，罗宾能够给周围的人带来无尽的欢乐。可就因为这样，人们想当然地忽略了，他自己是否快乐？

在老友大卫·莱特曼《深夜秀》的录制现场，一直受深度抑郁症困扰的罗宾·威廉姆斯曾直言自己想放弃喜剧表演：“我不认为我是一个快乐的人，我只是努力让别人快乐。因为我觉得这样自己可能会快乐。”罗宾把自己的喜剧才华比作“毒品”—“让人们发笑的成就感令我欲罢不能。”

面对大众，罗宾选择做一个开心果，面对家人，他也不敢宣泄自己的忧伤。罗宾去世后，女儿Zelda发表文章：“记得以前即使在他最低谷的时期，父亲仍然是一个温暖的人……”前妻Marsha Garces对他的评价也近乎完美：“我的心都碎了，请记住罗宾·威廉姆斯这样一位善良、有趣并且卓越的人，我将同孩子们一起守护你。”不难看出，罗宾在任何人面前，都只展露了自己善良、大度、优雅和欢乐，他把所有的悲伤留给了自己。

其实，早年间，罗宾的演艺事业并非一帆风顺，在学生时代就崭露头角的他从茱莉亚学院毕业后，由于没有合适的工作，只能在酒吧卖艺。成名后，情感经历又令他倍受打击。众所周知，罗宾曾两度离婚，还同酒吧女发生过婚外情。事后，酒吧女怀疑罗宾把皮肤病传染给她，于是将他告上法庭。这些坎坷的经历，成就了罗宾在演艺事业上的精湛演技，也因为没有适当的宣泄途径，在他的内心埋下了悲伤的种子。

罗宾为什么不敢表里如一地表现出自己的悲伤呢？那是因为，罗宾认定带给人欢笑是他的价值所在，是他获取成就感的最好方式。在这个世界上，多数人一般只找到一套寻求价值感的方式，越困难人们越会执著于此，并认定这是证明自己的唯一途径。

罗宾并不是第一个有这种感觉的人，金·凯瑞和憨豆先生，那些曾经非常成功的喜剧演员，都被抑郁症深深困扰。“肥姐”沈殿霞在遭受感情重挫后，反而以更快乐的形象出现在观众面前，继续扮演“开心果”的形象，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快乐都是假的。陈佩斯的一段话似乎道出了其中的联系：“我突然想到喜剧为什么使人开心了，就是要你自我折磨。我想起每一组喜剧噱头都是自我折磨完成的，或者精神或者肉体的折磨，才能达到让别人笑的效果。而观众的这个开心，甚至是幸灾乐祸的。”

可见，这些银幕上的“开心果”，可能是生活中最笑不起来的人。

无法摆脱的微笑型抑郁症

伴随着罗宾·威廉姆斯的辞世，一个词走入了我们的生活—微笑型抑郁症。南京脑科医院心境障碍科史家波副主任医师表示，患有这种抑郁症的人，他们看上去面带微笑，实际却与自己的内心情绪背道而驰。而且，这样的人并不占少数。

张国荣的抑郁症早已不是秘密。他生前最后一次出席“金帆音乐奖”颁奖礼时，还被问到关于抑郁症的传闻。当时，他故作风趣地扭了扭屁股，表示自己毫无问题。可惜没过一年，他就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生命。崔永元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抑郁症最严重时，他需要24小时的贴身守护，但只要出现在公众面前，他照样咧着嘴露出自己招牌式的微笑……他们，都是迫于他人在场的压力，表现出比自己通常模样更出色的人。这是一种过度的透支，往往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媒体在推测罗宾自杀的原因时众说纷纭。有人说，罗宾自杀是因为囊中羞涩，罗宾曾在采访中表示“离婚太贵了，这完全是透过你的钱包撕扯你的心”；有人说，罗宾自杀是因为恶习缠身，有着多次吸毒、酗酒史的他，已经疲于应付生活中的种种困难，习惯性地选择逃避；也有人说，给罗宾造成致命打击的是他演艺事业的不顺。近年来，他出演的几部电影票房成绩平平。而由他主演的美剧《疯人疯语》一度在大街小巷铺满广告板，大肆宣传，却意外地被电视台喊停，这几乎摧毁了他全部的自信。

但其实，罗宾最难迈过的，还是自己这一关。追求完美和过度在意他人的看法，是摧毁这位影星的罪魁祸首。罗宾虽以喜剧演员出道，却不甘心固定戏路，他总是不断挑战自己，当世人认可他超群的演技并沉迷于他淋漓尽致的表演时，罗宾却迷失了。他不断接拍新剧，生怕观众遗忘自己，这种工作狂的状态一直持续到2009年，他的心脏出现问题，才被迫终止。罗宾曾坦言：“我曾经一两年就能拍8部电影。当时还有人开玩笑地说，有一部电影上映了，但里面居然没有你。”

罗宾常感到恐惧，他深怕观众不喜欢自己，并为此沮丧。于是他借由酒精逃避现实：“我喝酒的理由显得有点自私，就是因为我感到害怕，但是酒精真的可以消除恐惧。”然而，酒精的麻痹只是暂时的，清醒时，罗宾会感到厌恶：“你或许可以说‘我原谅你，但是事情却不可能回到过去了。”这种矛盾的自我认知令罗宾对他人的评价愈发敏感，他更加不敢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那个不懂得爱自己的人

追寻罗宾·威廉姆斯的成长经历，孤独的童年，给了他丰富的想象力和卓越的表演天赋，同时也带给他极度的敏感和不安全感。

罗宾回忆童年时曾说：“我小时候唯一的玩伴就是我的想象。”多数时间里，罗宾只是在幽暗阁楼里自己玩玩具，甚至教宠物狗和自己玩捉迷藏。“因为长得胖，小时候我经常被同学欺负，只得另辟蹊径。慢慢地，我发现如果能逗乐那些小混混，就不会再被欺负了，幽默是帮助我赢得尊重的秘密武器。”同时，幽默也是他和父母保持关系的手段。为了获取关注，罗宾时常扮成笨拙的奶奶，逗乐父母。

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中，罗宾很早就学会了适应生活条件，忽略个人需求。持续处在没有希望的状态，无法相信未来，不信任自己却逼迫自己适应环境，是伴随罗宾一生的基本感受。

幼年被父母忽视的体验，让罗宾误以为自己并不讨人喜欢，进而形成极深的自卑感—只有当我们被别人喜爱时，才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成年后，罗宾也未能克服自卑。每当自卑感来袭，他必须靠为别人而活来换取一张张“生存权利证书”—通过表演取悦他人，是他唯一的筹码。所以，当人们不再像从前那样喜爱他的某部电影时，罗宾就找不到存在感。

纵观罗宾的一生，他都以一种工作狂的方式努力地填补自己爱的赤字。可惜，他始终没能摆脱童年的阴影，始终没能学会如何爱自己。那个曾经带给他无限荣誉的舞台，竟成了杀害他的“现场”。

无论如何，也要善待自己

据保守估计，全世界有3.5亿抑郁症患者，2/3的患者曾有过自杀念头。在我国，每年有20万人因抑郁自杀，公务员和白领是高发人群。而在这之中，又有相当比例的人是因为自己太过追求完美，并且不善于表达真实的自己。

抑郁症会从心情、思维、意志力、认知能力和睡眠等多方面摧毁一个人，患病时非常痛苦，但抑郁症并非绝症。

仔仔周渝民曾因走红过快，感到压力巨大。每当抑郁症发作，仔仔都会闷闷不乐，出现类似花泽类般的“自闭”，更试过以飙快车发泄。后来，经大S推荐，仔仔去求助医生，在专业医生的帮助下走出了心理困境。S.H.E.的Ella曾因工作行程紧密，在媒体面前失控痛哭，无法工作。她排解压力的方法，就是找朋友倾诉，并相约看电影，把自己融入到剧情中发泄情绪，然后回家睡觉。

明星们的经验告诉我们，抑郁的情绪一定要有发泄渠道。分析过罗宾的心理后我们不难发现，镜头前的他是快乐的，在私下里，其实情绪并不高昂。从能量守恒来看，如果一个人可以输出愤怒，那他留给自己的可能是比较乐观和稳定的东西。同理，如果他不停地输出快乐、幽默，那可能就会留给自己一些愤怒、不满和委屈。对罗宾而言，缺少发泄渠道加上绝对不肯放过自己的性格，最终酿成悲剧。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们希望罗宾·威廉姆斯能够以一种爱自己的方式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可能没有时间拍摄完成88部电影，却懂得在累了的时候休息，在时间表中为自己留空；他可能学会和亲密的人倾诉，不再独自承担内心的压力和痛苦；他可能会培养表演之外的兴趣，不过度依赖演艺世界来获得满足……

这一切，都只是喜爱罗宾·威廉姆斯的人们的美好愿望。希望所有被抑郁症困扰的人都能够积极地调节自己的情绪，如果感受不好，就收起笑容，及时去求助。要相信，只有当我们做了很多有益于身心的事情后，明天才会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