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发型

孟月

前不久，一家杂志选中了我的一篇关于父亲的文章，编辑老师想配上一张我与父亲的近照。找了好几遍相册，大都是我与老公、女儿的合影，零星几张与爸爸的合影也都是小时候爸爸带我去各地玩时留下的照片，照片中我或是坐在爸爸肩头，或者是被抱在爸爸怀里。最近的一张合影也是五六年以前了。

我把这张五六年前的照片发了过去，编辑老师疑惑地问：“这个是近照吗？”我惭愧地说，最近的合影没有。

周末，开车回家。一路风尘，父亲看到我有些意外，怎么没先打个电话啊。我说回来照个合影，下午还得送孩子去学画画。

爸爸的表情迟疑了一下，马上就坚定地一口答应。他略有些激动，神采飞扬，闺女辛苦写的文章要发表了，这个一定得支持！但是，爸爸说要找个帽子带上。我仔细看看爸爸，原来头发刚剪了，却没有剪好，头顶出了一个尖，还有一个鬓角明显被剪秃了。这让我有些奇怪，这些年爸爸都是在一个很有经验的理发师那里剪头，一直剪得不错，怎么会这样呢？

连续拍了好几张照片，我觉得可以了，爸爸还是不满意，觉得戴帽子怪怪的。他潇洒地摘掉帽子，说：“为了我闺女，豁出去了！”终于拍出了让他老人家满意的照片。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我得抓紧出门送女儿去兴趣班了。

我边开车边纳闷，就是这样矫情了一辈子的爸爸，怎么忍受理发师把头发剪得那么难看？我百思不得其解。

照片洗出来了，看着爸爸不伦不类的发型，我不禁暗自发笑。妈妈看着照片，开起爸爸的玩笑，笑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原来，爸爸的头发是一个学徒剪出来的，那天去剪头，理发师新收了一个徒弟，聊起来竟然是和我同一个大学毕业的。

妈妈说，爸爸就是因为和他女儿有这么一点联系，就心甘情愿让这个学徒用自己来练习。妈妈当时也觉得很奇怪，爸爸讲究穿衣打扮是从年轻时候就养成的习惯，都说本性难移，爸爸改变了？

这张照片，我发给编辑后，放了一张很大的挂在床头。每天看到这张照片，爸爸的发型都在提醒我：爸爸如今在乎的东西只有一样——女儿。哪怕和女儿有一丝一缕的关联，都是他情愿付出一切的理由。反思自己，我在乎父亲的喜怒哀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