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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文体学视域下的小说翻译

2014-11-10陈云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4年10期

陈云

摘要:作为连接语言学和文学批评的桥梁,文学文体学为翻译理论与实践的研究开辟了新的视角。基于此,以文学文体学为理论框架,对纳博科夫的小说Lolita及两个中译本进行比较分析,旨在说明文学文体学对小说翻译研究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关键词:文学文体学;小说翻译;Lolita

中图分类号:H315.9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1-7836(2014)10-0110-03

一、引言

文学文体学一直以来被用于分析和评价文学作品,但很少用在文学作品的翻译研究上,尤其就小说翻译的研究而言, 用文学文体学的方法所做的探究努力还远远不够。北京大学申丹教授在这一领域取得了突出的成就, 她在《文学文体学与小说翻译》中把“风格”定义为“艺术或主题意义激发的选择”[1]3,并从文学文体学的角度更为科学地对小说的翻译进行评价与研究。受其启发,本文以文学文体学为理论框架,对纳博科夫的小说Lolita及两个英译本进行个案研究, 旨在说明文学文体学对小说翻译的实践和理论研究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和借鉴作用。

二、文学文体学与小说翻译

文学文体学是应用现代语言学理论来阐释文学内容和语体风格的一门学科,注重探讨作家如何通过语言的选择和表达来加强文本的主题意义和美学效果。前景化(foregrounding)和偏离(deviation)是文学文体学的两个核心概念,文体学家利奇(Geoffrey N. leech) [2]认为“前景化就是一种对艺术的偏离”,文学作品中只有那些为了美学价值和主题意义而做的变异或偏离或频繁采用的某种语言结构才是前景化,所以说前景化是为了产生“与众不同”的艺术效果或主题意义,用一种偏离常规表达方式引起读者或听者对语言主体给予更多的注意,使他们感到新鲜、惊异、陌生,从而产生强烈的美感。利奇把语言中的变异分为八类:词汇偏离、语音偏离、语法偏离、书写偏离、语义偏离、语域偏离、方言偏离和历史时期偏离[2]42-51。

在小说翻译的实践中,译者往往认为小说的形式是自由的,在翻译时通常只关注小说的内容而忽略了其形式,使得译文的美学价值和主题意义与原文相去甚远,结果只是获得了“假象等值”。文本的价值在于形式和内容的统一,小说的内容和形式也是密不可分的,“内容和形式并不是单纯相加,而是相互融合,共同体现小说的主题意义和美学价值。”[1]24要在翻译实践里忠实地再现小说源语文本的内容和形式,在小说翻译批评中克服传统的主观、印象式评价而做到有理有据,将文学文体学引入翻译实践和理论研究中是极其必要的。

三、从文学文体学角度评析《洛丽塔》的两个译本

俄裔美籍作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扛鼎之作《洛丽塔》[3]被誉为20世纪最优秀的小说之一。小说自1955年问世以来在中国共有18个译本,虽然译本众多,但学界对译本的研究相对匮乏,对其语言风格方面的翻译研究尚存在不少空白。本文以于晓丹[4]和主万[5]的两个汉译本为对象,从词汇偏离、语义偏离、语法偏离和语音偏离四个层面,分析原文的文体设计和文学功用,对比评鉴各个译文在凸显主题意义和美学价值等方面的效力,旨在彰显文学文体学理论对小说翻译实践及理论研究的重要意义。

(一)词汇偏离

词汇偏离常常表现在创造新词上,一些作家为了表达特定的含义而使用“临时造词”。纳博科夫在《洛丽塔》中杜撰了一系列的新词,偏离词语的常规用法,造成奇特别致的意境,从而赋予了小说以更丰富的意义。

They were going to India for their honeymonsoon[3]282.

他们将去印度度蜜月[4]348。

他们不久就要到印度去度蜜月[5]303。

亨伯特收到夏洛特的老朋友法洛写来的一封信,信中提到,法洛的前妻已经病逝,现在他要带新欢去度假。纳博科夫在这里将“honeymoon”和“soon”两个词融合构成了一个词,而且去掉了“honeymoon”中的一个“o”,凸显了法洛另觅新欢春风得意的心情和对前妻的寡情。译者于晓丹把该杜撰词译为“蜜月”,丢掉了其中“soon”的意义;而主译中把这个偏离常规的词分解成了“不久”和“蜜月”,失掉了作者想要突出的主题意义,由于汉英两种语言的构词差异,在汉语中很难从形式上再现这样的创造词,笔者建议可以在译文里保留“honeymonsoon”一词,然后通过注释等手段进行一定的补偿解释。

(二)语义偏离

语义偏离就是指语义逻辑上的不合理,矛盾修饰是一种常见的语义偏离现象,它指“将意义互斥的两种表述强行组合在一起”[2]132。

...beautiful and kind beings who made much of me and cooed and shed precious tears over my cheerful motherlessness[3]11.

那些美丽而好心的造物,她们没少利用我,又为我有幸丧母而喁喁不休一洒宝贵的眼泪[4]9。

那些美丽和蔼的人儿对我十分宠爱,还为我深可感叹地失去母亲而温柔地加以安慰,流着可贵的眼泪[5]13。

亨伯特的母亲过世后,父亲身边围了很多“美丽和蔼”的人儿。作家在这里用“cheerful”来限定和修饰“motherless”,用“precious”修饰“tears”,从语义上说均不合乎逻辑,但却是作家有意为之,其目的就是嘲讽女士们的虚伪和造作,通过这两对不合逻辑的搭配来实现前景化的审美效果。译者于晓丹在译文里保留了原文中的矛盾修辞,“有幸丧母”和“一洒宝贵的眼泪”使小说中人物形象在译文中跃然纸上,所营造的语气和原文中的一样耐人寻味。在主万的译文中语义变得完全合乎常规,但原文中语义变异所要传达的特殊的审美效果在该译文里却消失殆尽。endprint

(三)语法偏离

文学作品中语法的偏离常常表现在篇章里语言单位的“突出”(prominence)上,“突出”一词被布拉格派学派用来描述那种旨在强调某种句式或其中的某些词项,使其居于突出地位的那种偏离。纳博科夫在《洛丽塔》中大量使用“突出”句式进行“蓄意为之”的强调,生动刻画了小说人物的性格特征,并给人物赋予了强烈感情。

She said she loved me. She sighed deeply. She extended one arm and groped in the pocket of her robe for her cigarettes. She sat up and smoked. She examined her right shoulder. She kissed me heavily with open smoky mouth[3]93.

她说她爱我。深叹口气。她伸出手到衣袋里掏烟。她坐起来,点着抽上,看了看自己的右肩。她用她大张的烟熏的嘴重重地吻过我[4]85。

她说她爱我,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把一只胳膊伸到晨衣口袋里去掏她的香烟,接着坐起身子抽烟。她仔细看了看自己右面的肩膀,张开有烟味的嘴使劲儿亲了我一下[5]137。

这段话描述的是亨伯特和夏洛蒂游泳过后坐在岸边休息的情形,在这里作者连续使用了相互独立的六个结构重复的短句,并且偏离常规地突出了放在句首的主语 “she”,通过这些突出的句式结构,可以看出在两人的关系中夏洛蒂始终处于主动地位,亨伯特则处于被动地位,娶夏洛蒂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洛丽塔。而此时的夏洛蒂对此还浑然不知,完全沉浸在一厢情愿的浪漫中,作者用简短的句式加快了行文的节奏,一方面突出了夏洛蒂愉悦的心情,另一方面也映射出了亨伯特对她的厌恶之情,由此作者不露声色地向读者展现了这场闹剧。在译文里两位译者把原文作者刻意凸显的“she”进行了删减,使译文更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但这种通过刻意偏离来突出主题意义的审美效果在译文的字里行间中却找不到了,而且译者主万把部分短句合成了长句,破坏了原文的行文节奏,没有再现夏洛蒂对亨伯特热烈的“主动出击”。笔者将其试译如下:

她说她爱我。她深叹了口气。她伸出手到衣袋掏烟。她坐起来点着烟抽,她看了看自己的右肩。她用大张的烟熏的嘴重重地吻我。

(四)语音偏离

语言是意义和声音的结合体。在英语文学作品中作家会运用腹韵、尾韵和头韵等音韵手段来展现语言上的音韵美和节奏美,从而传达一定的情感色彩或表现一定的主题意义。

...the top of her head a porridge of bone, brains, brown hair and blood...[3]104

她的头顶骨、脑浆、金发和血已经模糊一片[4]125。

这个女人的头顶心己经混杂成一堆模糊的骨头、脑浆、红褐色的头发和血肉[5]154。

本段描写的是亨伯特所看到的夏洛蒂出车祸后的一部分场景,作者连续运用“bone”“brains”“bronze”和“blood”等押头韵的单音节词,其中的[b]连同“porridge”中的[p]发音短而有力,节奏感强,这种音韵效果给本来血腥、压抑的场面制造出了一种不合时宜的欢快氛围,表现出了亨伯特对夏洛蒂意外死亡的漠视。由于英汉语言的差异,在译文中很难保留原文里头韵的音韵美,但在翻译中译者应当采用恰当的方法加以补偿,两位译者只译出了其意,而未现其韵,笔者稍作改动,将其中押头韵的词译成结构工整的两字词组,节奏相对紧凑,原文的音韵美在译文中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实现。故笔者将其试译如下:她的头顶呈糊状,头骨、褐发、血肉混迹一片。

四、结语

通过从文学文体学角度对《洛丽塔》原文及译本进行对比研究,管窥一豹,文体学之于小说翻译实践与理论研究意义重大,它有利于学术界对小说译文质量进行更为科学、更为系统的评判;有利于增强译者的文体意识,从而更好地把握语言形式的美学效果和文体价值,做到译文与原文在内容与形式上的统一,避免“假象等值”。作为译者,既是原作的读者,又是译作的作者,要准确理解和再现原文所表现的丰富内涵,让译文读者在阅读译文时能够像原文读者阅读原文时那样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参考文献:

[1]Shen Dan. Literary Stylistics and Fictional Translation[M].Beijing: Peking University Press,1998.

[2]Leech, G. N. & Short, M. Style in Fiction: A Linguistic Introduction to English Fictional Prose[M].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1.

[3]Nabokov,V. Lolita[M].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0.

[4]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洛丽塔[M].于晓丹,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0.

[5]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洛丽塔[M].主万,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