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历史确定性理论与共产主义思想的内在关联
2014-11-05王国富王丽娜
王国富++++王丽娜
[摘 要]马克思哲学从现实的人出发,揭示出社会历史条件构成人的社会发展的前提和基础,阐释社会历史条件规定人的社会发展的历史确定性根基,从而在历史确定性理论基础上现实地论述共产主义思想,明确断言共产主义是对人的具体生存状况的现实关注,表征立足于人的社会发展现实,探讨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现实诉求及其主体意识建构,关注人的精神世界和社会价值观建构的时代特征。
[关键词]历史确定性;共产主义;主体意识建构
[中图分类号]B0;A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426(2014)10-0011-04
一、马克思历史确定性理论对以往哲学的批判
西方哲学产生于对原始神话观念的批判,表明哲学摆脱神话观念的束缚,采用理性的方式从生活世界寻找人类存在的确定性的生存基础,论证人类生存的合理性根据,承担着对人类面临的重大生存问题进行理性思考的重要使命。运用批判的方式为哲学发展开辟道路,不断批判前人的哲学思想,为特定时代的哲学思想开启思考空间,这是西方哲学发展的标准化道路,从而实现哲学思想否定之否定的螺旋式上升,体现出了西方哲学思想在其历史发展进程中具有不断反思的批判精神。需要指出的是,这种批判在理论目的上不能简单等同于怀疑论,因为它总是憧憬着某种确定性的理论诉求。苏格拉底之死在西方哲学史上成为哲学家追求真理和面对死亡的经典范例,包括色诺芬和柏拉图在内的诸多哲学家都对苏格拉底之死进行哲学辩护,抨击雅典社会民主制度的不公正。但他们为苏格拉底的辩护恰恰暴露了苏格拉底哲学的致命缺陷。色诺芬在回忆苏格拉底的时候指出,“他并不像其他大多数哲学家那样,讨论事物的本性,推想智者们所称的宇宙是怎样产生的,天上所有的物体是通过什么规律形成的。相反,他总是力图证明那些宁愿思考这类题目的人是愚妄的。”[1]苏格拉底试图通过辩论证明人是无知的,怀疑社会中已经存在多年的传统和习俗,但他却没有告诉人们什么是真正的知识,结果导致多数人失去社会生存活动的规范参照系,导致社会活动陷入无秩序的混乱状态。可能有些人会为苏格拉底辩护,说他在教会人们自己思考,但这种美好的愿望并不能消除他所导致的无秩序混乱。在那个时代,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自由地运用自己的理性,苏格拉底的理性启蒙活动超出了时代历史条件所能允许的范围,最终导致黑格尔所说的神圣的法律习俗为代表的客观自由和同样神圣的理性的主体自由的对立。苏格拉底试图消除传统习俗对人的意识的束缚,打破传统的确定性理论,但他又没有为时代确立新的确定性理论,其哲学理论导致了相对主义和怀疑论倾向,对当时社会秩序造成巨大的破坏和冲击,因而受到公民大会的民主审判,根据亵渎神灵和败坏青年的罪名被判处死刑。因此可以说,苏格拉底之死揭示出哲学可以具有怀疑论的批判精神,但哲学不能最终走向怀疑论的泥潭,哲学的使命是为人的生活提供确定性的理论根基。
传统西方哲学在追求确定性这一目标上基本形成共识,它们之间的区别主要表现在形成了不同的思考路径。旧唯物主义哲学试图从自然出发寻求客观必然性的知识,唯心主义哲学从精神出发,探讨天赋观念保证知识具有客观必然性。无论旧唯物主义哲学还是唯心主义哲学都从获得必然性的知识出发,试图获得解释世界的确定性根基,没有提出改造现存世界的现实使命,因而他们的哲学失落在对必然性的盲目崇拜中,没有提出如何在运用必然性的过程中发挥人的主体能动性的问题。西方哲学在运用理性方式寻求具有客观必然性的知识的过程中,形成了本体论的思维方式,试图在二分世界的过程中为人的生存和发展提供绝对确定的根基,导致世界出现本体与现象的二分,确立本体作为解释世界万物存在变化的最终根源,试图获得在横向范围上囊括整个世界,在纵向上适应一切时代的万能药方和公式,试图通过知识论诉求一劳永逸地获得解释整个世界的全部知识,因而其哲学理论必然具有抽象性和超历史性的理论局限。
马克思哲学从现实的人出发,探讨哲学应当关注现实的人面对的重大生存问题,反思人的生存的合理性及人的生存状态和生存意义等问题。为此,马克思从现实的社会历史出发,探讨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对人的现实影响,反对传统哲学把不食人间烟火的虚无缥缈的抽象的人作为自己哲学思考和服务的对象。马克思批判德国的意识形态家们热衷于理论的批判,忽视意识形态和现实社会历史条件之间的内在关联,指出法国人和英国人至少抱着一种毕竟是同现实最接近的政治幻想,而德国人却在纯粹精神的领域内兜圈子,把宗教幻想推崇为历史发展的真正动力,导致他们思想的狭隘性甚至超过了德国啤酒店中幻想德国统一的庸人。
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不能脱离一定的社会历史条件,更不能从抽象的人出发,而是必须思考共产主义与现实社会历史条件之间的内在关联,指出抽象的人不会产生共产主义的需求,共产主义是一定社会历史条件下的现实的人的自由和解放的现实活动,它不仅是一种理论,而且更重要的是一种改造现存世界的实践活动。马克思指出,意识是对存在的反映,人有什么样的意识,这首先取决于人有什么样的生存环境,人的意识总是受到物质条件的纠缠,这种纠缠不仅反映在思维内容上,而且反映在思维方式上,甚至反映在思维的语言工具上。人们即使在很少与别人交往的情况下,人仍然是社会的存在,他使用的语言是社会的语言,他生活所需的生活资料是社会提供给他的,因而人不是抽象的存在,总要受到社会物质条件的限制,受到社会交往关系的限制,表现出一定的社会历史性特征。因而,关于思考人的重大生存问题的马克思哲学理论寻求的确定性必然不是抽象的绝对确定性,而是带有一定社会历史特征的历史确定性。“对现实的描述会使独立的哲学失去生存环境,能够取而代之的充其量不过是从对人类历史发展的考察中抽象出来的最一般的成果的概括。这些抽象本身离开了现实的历史就没有任何价值。”[2]73-74正是从这个意义上,马克思宣布旧哲学的死亡和终结,指出新哲学能够为整理历史资料提供一些指导和帮助,但不是独立存在的抽象知识。
马克思的历史确定性理论为他的共产主义思想确定了理论基础,指出共产主义思想产生于一定社会历史条件,是对现实的人的具体生存状况的理论关注与现实关怀的具体的历史的统一,因而共产主义必然具有时代性的特征,是人类走向全面解放和自由发展的一个必然经历的阶段。
二、历史确定性构成马克思共产主义思想的理论根基
西方近代社会对人类社会发展的未来道路问题进行了深入广泛的探讨,空想社会主义者甚至提出了各种人类社会的美好发展愿望,但是由于他们无法找到实现社会理想的现实途径,因而其理论带有空想的乌托邦特征。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批判了当时存在的两种共产主义思想:首先,马克思指出粗陋的共产主义过于重视私有财产的平均化要求,最终导致私有财产在全社会范围内获得绝对的统治地位,因而平均化不是消灭私有财产统治的有效途径。其次,无政府主义同样无法实现人的自由和解放。为此,马克思提出自己的共产主义思想,指出共产主义是现实的人解决社会生存和发展问题的具体活动,“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的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和在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范围内生成的。”[3]81总体上说,马克思对共产主义的理解包括几个层面:
首先,共产主义具有经济的性质,是扬弃私有财产的活动,在指向上与粗陋的共产主义具有一定的共性,但真正的共产主义不会局限于私有财产的绝对平均化。粗陋的共产主义坚持私有财产的普遍化,表明私有财产对人的统治力量是多么巨大,人们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物品的平均占有上,凡是不能平均占有的东西都被看作导致不平等的因素,甚至试图以强制的方式抛弃人的天赋和才能。粗陋的共产主义是“对整个文化和文明的世界的抽象否定,向贫穷的、需求不高的人——他不仅没有超越私有财产的水平,甚至从来没有达到私有财产的水平——的非自然的简单状态的倒退,恰恰证明私有财产的这种扬弃绝不是真正的占有。”[3]79-80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具有直接的指向性,它要打破私有财产对人的束缚和统治,但它并没有彻底否定私有财产,而是要扬弃私有财产,充分利用财产所代表的社会财富,为人的全面发展提供客观基础,同时又要消灭财产的私有性质,消灭私有财产导致的不平等的社会交往关系,消灭异化劳动。
其次,共产主义是通过私有财产的扬弃实现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私有制使我们变得如此愚蠢而片面,“一切肉体的和精神的感觉都被一切感觉的单纯异化即拥有的感觉所代替。”[3]85共产主义的直接任务就是消灭私有财产,把人的肉体感觉和精神感觉彻底解放出来,让眼睛成为人的眼睛,成为确证人自身本质的感觉器官,使物按照人的方式与人发生关系,把人从物的统治中解放出来,实现人的自由自觉的类本质。需要指出的是,共产主义是立足于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高度发展的基础上,改变资本主义不平等的社会关系构成共产主义的现实任务。共产主义要把人的生活从私有财产的统治下解放出来,人的生活目的不是单纯占有私有财产,而是要实现自身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为此,解放和自由都是针对特定的对象而言,离开了一定的束缚和阻碍,解放和自由都可能会失去指向性而陷入理论的抽象。任何自由和解放都是具有特定内容的实践活动,它们不能完全超出一定社会历史条件所提供的特定背景。
再次,共产主义在以往社会发展创造的全部财富的基础上才能实现。人的“五官的感觉,而且连所谓精神感觉、实践感觉,一句话,人的感觉,感觉的人性,都是由于它的对象的存在,由于人化的自然界,才产生出来的。五官感觉的形成是迄今为止全部世界历史的产物。”[3]87为此,共产主义必须建立在对社会全部财富的占有基础上,离不开对象化的存在物。共产主义是人类实现自由和解放的必经阶段,它在实现人的五官感觉和精神感觉的丰富和发展的过程中,必须遵循历史主义原则,在以往历史发展的基础上进一步推动人的五官感觉和精神感觉的丰富和发展。共产主义不是建立在历史虚无主义的基础之上,而是建立在以往社会发展的全部成果的基础之上。
共产主义离不开生产力的高度发展,离不开人类社会已经创造出来的巨大财富。马克思指出,异化现象只有在具备两个实际的客观前提后才能消灭,这两个前提都是以生产力的巨大发展为前提,没有生产力的高度发展,就会产生极端贫困的普遍化,随之而来的是重新争取生活必需品的斗争,全部陈腐污浊的东西都会死灰复燃。地域性的共产主义可能在特定的地区产生,但由于世界交往的扩大,普遍交往可能会消灭地域性的共产主义。马克思的共产主义不是人类社会发展的纯粹理论抽象,不是脱离历史发展的天外飞仙,它建立在一定社会历史发展的客观基础之上,“共产主义和所有过去的运动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推翻一切旧的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的基础,并且第一次自觉地把自发形成的前提看作是前人的创造,消除这些前提的自发性,使它们受联合起来的个人的支配。”[2]122真正的共产主义是具有历史性和时代性特征的实践活动,揭示出人类社会发展进步的前进道路和上升趋势。
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建立在历史确定性的理论基础上,现实地关注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从而与关于人类社会发展的各种乌托邦理论区别开来,确立实现人类社会未来发展的现实根基。
三、历史确定性理论表征共产主义思想的时代特质
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探讨了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现实途径,为人的全面发展创造条件,必然会与社会历史性密切相关。现实的人无法超出时代,不能完全脱离一定社会历史条件的影响,因而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必然是时代性和理想性的有机统一,必须现实地关注现实的人的具体生存状况,同时揭示人类自由和解放的发展趋势。
马克思立足于现实的人,从一定社会历史条件出发,在历史确定性基础上阐释对共产主义的理解,使得共产主义从空想变成具有实现可能的解放活动。共产主义作为实现人的自由和解放的现实活动,必然要消除人在自由全面发展过程中所面临的各种束缚,同时积极确认人的自由本质。马克思理解的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不是抽象的人的理论层面的全面发展,而是建立在一定社会历史条件下的现实的人富有个性的自由全面发展。共产主义必须在实现对以往社会财富进行共同占有的基础上,消除社会财富的分配和占有方面的不平等,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提供客观基础。
马克思在探讨共产主义思想的时候,从现实的人出发,高度重视现实社会历史条件对人的生存和发展的客观基础地位,指出现实的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2]72现实的人产生现实的生命需求,这些生命需求构成人的一切社会发展的不可回避的现实任务。对这些生命需求的满足程度及其方式构成人类社会发展进步的客观基础,确定人类社会发展的时代性特征。为此,马克思认为,如果不能满足人的现实的生命需要,一切陈腐的东西都有可能死灰复燃,如何保证生存资料和实现生存权利成为共产主义革命活动的重要课题。“无论为了使这种共产主义意识普遍地产生还是为了实现事业本身,使人们普遍地发生变化是必需的,这种变化只有在实际运动中,在革命中才有可能实现;因此,革命之所以必需,不仅是因为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能够推翻统治阶级,而且还因为推翻统治阶级的那个阶级,只有在革命中才能抛掉自己身上一切陈旧的肮脏的东西,才能成为新社会的基础。”[2]91马克思指出,不仅要在共产主义活动中消除不平等的社会关系,而且必须在共产主义活动中消灭无产阶级自身一切陈旧的肮脏的东西,在改造世界的过程中改造自身。无产阶级需要消灭的局限性不表现在生产的层面,而是表现在消费的层面。现实的人如何面对社会财富,如何共同占有全部社会财富的问题必然涉及到如何消费的问题。共产主义社会不仅是重视生产的社会,同时也是重视消费的社会,生产和消费同样确认人的本质,具体表现为不同的功能。生产为人的生存提供可能性,而消费则实现人的生存可能性,人如何支配社会财富,体现不同个人的自我选择权利。在选择中确认人的个性,在个性的重叠共识中形成合理的社会价值观,推动个人与社会的有机统一,实现社会引导下的人的全面发展。
建立在历史确定性基础上的共产主义思想努力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这种自由全面发展不仅指向私有财产占有和消费方面的平等,同时也要求实现现实的人的精神世界的全面发展,确立合理的社会价值观。人的主体意识的建构离不开特定的时代条件,同时,意识建构的理想目标必然表征一定时代塑造主体价值观的现实需要。可以说,如何结合现实社会历史条件建构符合时代要求的主体意识成为马克思共产主义思想的历史使命,揭示出社会主体意识形成和发展的时代性特征。当代中国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过程中,社会财富数量不断增加,人们的生活质量不断提升,但在消费物质财富的过程中也确实存在一些需要思考的问题,有一些人对奢侈品的狂热追求,导致社会生活中出现拜金主义和炫富的不和谐现象。崇拜金钱和炫富现象反映财富对人的统治,是人受物的统治的新形式,表明人仍然没有摆脱物的束缚,没有把物作为发展人的本质力量的手段,反而把物变成人们追逐的最高目标,颠倒人与物的主客体关系,丧失人的主体地位,表明人还没有在面对财富的过程中抛弃掉在社会历史发展中残留下来的陈旧的落后思想,从而凸显主体消费意识选择和建构在社会发展中的重要意义,提出建构符合时代要求的自由健康的精神世界的现实任务。
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不仅为人类指出消灭异化和实现自由全面发展的宏伟目标,同时也是对生活在一定社会历史条件下的现实的人的生存状况的具体关注,不仅关注人的生产和消费,而且关注现实的人的精神世界的建构,努力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推动改造和建设新世界的主导力量的形成,从而表明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是理想与现实、生产与消费、物质与精神的和谐统一,表征马克思历史确定性理论与共产主义思想不可分割的内在关联。
参考文献:
[1]色诺芬.回忆苏格拉底[M].吴永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4-5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1)[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责任编辑 姚黎君 彭 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