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看看悟人生
2014-11-03罗雯娟
罗雯娟
傍晚和衡衡、翀翀去散步。羊蹄甲的豆荚成熟开裂,落了一地,杜鹃花已经开过,水蒲桃犹有浅绿色绒球一样的花点缀着,龙眼花正当盛开,芳香馥郁。
有跷跷板的小公园是她们的至爱,刚搬来的时候她们只会满地爬,对那座长而高直的滑梯充满恐惧,之后乐此不疲,六年过去,现在早已不屑一玩。她们喜欢站在石桥上看鱼,桥下是狭长的水道,大概保安经常把剩饭倒入湖中,这里的鱼养得特别大,还有一些被放生的锦鲤,也在其间优哉游哉地生活着,有时还会蹿出水面,展现绚丽的身姿。
我也站在石桥上看风景。
这是桃花心木尽情落叶的季节。小公园的空地上,已经铺了一层黄叶。突然瞥见树下停一张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老大爷。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小伙子,一手里夹着烟,一手拿着一瓶矿泉水站在一旁,小伙子应该是个看护。
天空一阵轰响,小伙子指着蓝天用客家话说:“看,飞机哪!”老人迟缓地抬起头,满是皱纹的脸平静得毫无表情。
我忽而一阵难过。这个老人我熟悉,每天清晨去上学,总见他独自从外面返回,他的腰已经很弯,但是步履还平稳。有时候他独自坐在小公园的木椅上,看衡衡、翀翀蹦来蹦去,总想逗她们说话,可他的话她们听不懂。他每次都充满好奇地问我:“她们是双胞胎?”我说是,他就乐呵呵地笑将起来,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好。每次算是打过招呼之后,我就默默地告辞。
只有一次,我坐在一旁看她们玩,他径直凑过来,问我姓什么,哪里人,住在哪里,为什么会说客家话……告诉我他也姓罗,指着远处的一排房子说他家就在那里,儿子做生意……他似乎很高兴有人听他说这么些话,然而这类谈话于我却并无所益,只因不忍心拒人千里之外,便强忍着听他用极重的河源客家话叨絮一通,然后找个借口离开……湖边有许多老人家垂钓,凉亭里也常有老人家对弈,他都不参加,只一个人闲逛。
回想起来,也有大半年没遇到他,今天到底看到陪伴他的人,却没想到是他的看护。我站在他的背面,打量着斜光中萎缩的身影,想上前打声招呼,但终究还是作罢。
吃晚饭的时候跟母亲说起此事,她说她也知道他。“每次都跟我说很多话,有一次跟着我走了很远,他还想着来我们家,可是我没让他进屋。”母亲说,“没等他上石阶我就把门关上了。”
“是不是今天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爷爷?”衡衡问,“我也看见了。”
我不敢回答衡衡的话。只能想象他佝偻地站在石阶前被门挡住的无奈和落寞。我明白生活中的种种艰难,除非至亲否则不配分享,快乐则不一样。所以,试图借助别人的同情和怜悯来摆脱内心寂寞的做法基本是无用功。古语虽云“人间重晚晴”,而正当盛年的我们,有多少人会想到那么远?
当听见有人指着蓝天对天真活泼的孩子说“看!飞机”的时候,心里总满载着喜悦,而听见有人指着蓝天告诉一个老人说“看!飞机”为何心里有隐隐的悲哀?
我或许最终会明白,那斜晖中的落叶和老人团缩的身影。
——选自2014年8月29日《南方都市报》(有删改)
【素材借鉴】
品味人生,可写的内容可说繁如星辰,作者由身边所见写起,入笔自然。一位垂暮的老人的孤独,作者看在眼里,心中有悲悯、怜惜,行动、语言上却又无可奈何,人世间的事往往如此,就像文中所说“生活中的种种艰难,除非至亲否则不配分享”……人世沧桑,自顾尚且不暇,敞开心扉关怀他人就更为难能可贵。作者从老人身上品味心灵的信任与沟通之难,呼吁对“凋零”的人生的关爱,能够发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