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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等待

2014-10-30吴宏庆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14年10期
关键词:观山鼠药许昌

吴宏庆

三年潜伏

城东门有个叫“显得饭店”的夫妻档小菜馆,老公周观山是厨师,他那个精神有些异常的老婆素芬是伙计。来这吃过饭的人都知道,周观山的厨艺实在是平常,再加上不正常的老板娘和阴暗逼仄的店内环境,简直没有任何可以吸引回头客的地方。因此,饭店的生意几乎是门可罗雀。

这天傍晚,周观山坐在门口发呆。这时,有人进来了。周观山赶紧上前招呼。这人四十来岁,瘦高个,鼻子上还架着一副眼镜,显得很斯文。只是,不知为什么,周观山总觉得这人好像有哪里不对头。不等他细想,那客人已经闷声闷气地吩咐道:“随便给我炒两个小菜再来瓶二锅头。”

周观山炒好最后一个菜,亲自端到客人的面前,却见前面炒的菜一口没动,倒是那瓶二锅头已经去了一大半。客人对着酒瓶灌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外面。周观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Y”字形的路口,前面两条岔道分别通向一所小学和一家工厂,此时正是下班和放学的高峰期。看来他是在等人。周观山正要走开,却一眼瞄到那人的眼神,心里一惊,顿时明白第一眼看到他时为什么觉得他不对头了,原来,客人的那双眼睛原本就布满了血丝,现在因为喝了酒,更是红得要滴出血来一般。

大热的天,周观山竟觉出了一丝寒意,他赶紧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周观山听到外面传来“扑通扑通”桌凳撞翻的声音,他跑出去,见是那客人起身要走,却明显喝多了,虽然很努力,却总是撞在桌子和凳子上,最后,还被自己的脚给绊倒了。周观山赶紧上去扶起他。客人挣扎着怒道:“钱、钱在桌上,放、放开我!”

周观山手一松,客人干脆利落地就地一倒,周观山只得又扶起他,同时,手无意间碰到了他的腰间,感到衣服里面有个长长的东西。周观山预感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看到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正领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经过门口。

客人趴在桌上一直睡到半夜才醒来。他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周观山递来的凉水,又看看四周,突然哀嚎一声,抱着脑袋就往桌上撞。周观山赶紧拉开他,连声问道:“你这是干啥呀?”客人仰天一声长叹,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周观山目送客人消失在夜色之中后,转头对素芬说:“老婆,我们苦等的机会可能来了。”

三年前,周观山还是一家工厂的流水线工人,妻子素芬没有正式工作,她早上贩点菜,晚上就摆夜摊卖杂货,生活虽不富裕,不过俩人一看到五岁的儿子小瓜那聪明机灵的样子,就觉得已经很幸福了。

那天,素芬像往常一样带着小瓜去摆夜市摊。她喜欢将摊子摆在一家大酒楼的门口,这样那些进进出出的有钱人说不定就会成为她的主顾。当她把货从包里拿出来,正准备摆在塑料布上时,突然,从那边飞驰而来四五辆面包车,在她面前戛然而停,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面包车里已经跳出了十几个黑衣人,个个手持刀棍冲她扑来。紧跟着,身后的酒店里冲出更多的人来,两帮人以她为中心厮杀了起来。她回过神来,知道遇到了两帮人打群架,赶紧抱着小瓜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只是,当她如释重负地放下小瓜时,却惊恐地发现儿子的后背插着一把尖刀……

那个因为刀子脱手而错杀小瓜的凶手得到了应有的审判。只是,连孩子都知道这场架是那两帮人马的老大为了争地盘而挑起来的,警方却因为找不到任何证据,最终那两伙人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害死小瓜的真正凶手是他们,所以周观山发誓,一定要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那两个团伙的大哥一个叫何堂,一个叫钱万保。俩人都是恶名远扬,不同的是钱万保自知仇人多,很少在公众场合露脸,很多人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而何堂行事张扬,因为孔武有力,又学过功夫,所以出门时很少带手下。他还自称是美食家,号称尝遍世界美味。另外,何堂有个儿子在城东门小学读书,每天傍晚,他都会步行去接儿子回家。相比之下,何堂显然更容易下手。于是周观山辞了职,在东门开了这家饭店,一边照顾着因为失去儿子而精神异常的素芬,一边等着何堂闻香上门来的那天。

同病相怜

只是三年过去了,周观山准备的老鼠药已经更换了好几次,何堂却从没进来过,想想也是,他怎么会看得上这样的小饭店呢。尽管周观山时常能看到何堂,不过从来没有轻举妄动,做不到一击必杀,就只能继续等待。

现在,周观山觉得机会来了。从那个客人的举动中不难看出,他肯定与何堂有着深仇大恨,只是,他下不了那个狠心去杀人,于是借酒壮胆,可惜却喝多了。所以,这个客人跟自己是一条战线上的人,集两个人的力量与智慧,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眼下,客人虽然走了,不过周观山相信,他一定还会回来的。

果然,第二天傍晚,那个客人又来了。还是像昨天那样,两个小炒一瓶二锅头,不过今天他只是小口地抿着。半个多小时后,何堂带着儿子出现在门外,客人猛地灌了一口酒,然后扔下一百块钱,手按腰部便要冲上去。周观山快步上前将他摁坐下来,同时轻声说道:“你现在上去是送死!”

客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失声问道:“你、你什么意思?”周观山指了指他的腰间,那里已经露出的刀把:“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冲上去只怕连他的衣服都碰不到就倒下了。”客人慌忙用衣服将刀遮好,继续问道:“你什么意思?”周观山没直接回答他,而是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客人听了,愣了半晌,突然抱住脑袋抽泣起来。

客人叫许昌安,在旧城区有幢独门独户的小楼。年前,有开发商看中了这里的地,因为赔偿价格极低,很多人都不愿意拆,结果,开发商请来了何堂。何堂火速成立一家拆迁公司,对拆迁户动用了各种手段,迫使大部分人都搬走了。剩下的拆迁户中以许昌安的态度最为坚决,因此成了何堂的眼中钉。那天夜里,许昌安去朋友家喝酒,回来后惊恐地发现,满屋子都是毒蛇,他的妻子和儿子已在睡梦中被咬死了。这一定是何堂干的,可是,警方却没找到任何证据证明这事跟何堂有关。随后,何堂又趁他外出告状时,将他的房子夷为了平地。许昌安彻底绝望了,再也不上告了,他决意杀死何堂报仇。不过他从没杀过人,只能借酒来壮胆。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说着说着,一起抱头痛哭起来。随后,周观山关了店门,拿来酒,俩人喝了起来。借着酒兴,俩人互相分析对方报仇计划的可行性。许昌安的计划显然不行,何堂会功夫,这样冲上去是送死。而周观山的计划似乎可行,却缺少必要的条件——他的厨艺太差了,根本不可能吸引何堂过来。endprint

许昌安问道:“你明知道自己厨艺差,为什么不去学呢?”周观山苦笑着指了指那边的素芬说:“你也看到她了,我哪能抽得开身。”许昌安沉吟道:“这个,或许我有办法。”许昌安说自己出身厨师世家,虽然从没专门学过,不过看得多了也会一些。

很快,周观山就知道许昌安是太过谦虚了,他哪里只是会一些,根本就是非常精通,煎炒烹炸无所不能,而且,还特别有耐心。在许昌安的指导下,周观山的厨艺与日俱增,店里的生意比以前好多了,只是尽管何堂经常从门口经过,却连正眼也不曾看过饭店一眼。

周观山到这时才知道,自己固守了三年的计划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首先,他的手艺再怎么精进,也比不上大酒店的厨师;其次,他的店铺环境太差,何堂又怎么能看在眼里。不过,许昌安对这两点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厨艺可以学,做出了自己的特色后,口口相传,名气就会传出去。另外,店铺环境也是可以改造的。“我注意到了,你旁边的两家店铺生意都不怎么样,你不如将它们盘下来,装修一下,这样或许就能吸引何堂了。”

周观山苦笑着说:“实不相瞒,这三年里我把以前存的那点钱都亏在这饭店里了,哪里还有钱搞这些。”许昌安毫不犹豫地说:“我手头还有点钱,你先拿去用吧。”周观山直摇头,说:“这怎么可以?你也不容易。”许昌安叹道:“只要能杀了何堂,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这点钱算什么。”

计划变化

半个月后,周观山的新饭店开张了。饭店大堂里面能摆上十来桌,还有几个包间,装修得虽然称不上豪华,但绝对令人舒适,再加上此时周观山厨艺了得,才一开张,生意就异常红火,不仅附近的客人经常光顾,连远地方的人也慕名前来。

这天傍晚,周观山正在厨房里忙活着,许昌安一脸兴奋地跑进来,说:“他朝这边来了!”周观山惊喜万分,盼了三年,终于盼到这一刻了。他急步走出厨房,看到何堂正带着儿子走进饭店。等他们坐定后,周观山上前递上菜单,问道:“请问你们要点什么?”因为紧张,他的声音都有些哑了。何堂没有接菜单,随意地说:“把你们这最好的菜上一桌。”

周观山回到厨房,立即去冰箱里拿鼠药,却惊愕地发现,里面的鼠药竟然不翼而飞了。除了素芬,别人不会去动冰箱,难道她以为是吃的东西?周观山冷汗直冒,赶紧去找素芬,但她偏偏不知道跑哪去了。正慌乱时,服务员过来说何堂已经在催菜了。何堂恶名远扬,服务员的脸都紧张得煞白了。周观山暗自叹了一声,只得上锅炒菜了。

等到菜全部端上去后,许昌安带着素芬从后门进来了。因为何堂认识许昌安,所以他刚才出去了,没想到正好在路上见到发呆的素芬,就把她给带回来了。跟着,许昌安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你下药了没……”周观山无奈地摇摇头,把鼠药不见了的事告诉了他。许昌安连连顿足,失态地说:“真见鬼,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这关键时刻丢了!你知道我为了等这机会费了多少心血吗?!”

周观山羞愧地把素芬拉到一旁,果然在她身上搜到了鼠药,不禁怒道:“你把这带身上干啥?这是你玩的吗?”他很少这样呵斥妻子,素芬被他吓到了,直往后躲。随后,周观山抱歉地对许昌安说:“对不起,这事怪我。不过今天他的孩子也在这,就算药还在也不能下手,下次再找机会好了。”许昌安却咬着牙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何堂的儿子也绝不是什么好种,死不足惜!”

看着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许昌安,周观山不禁生出一股寒意,第一次感到自己与他的区别:自己恨何堂是理所当然的,但许昌安竟然连他儿子也恨上了,显然已经因为仇恨而心理扭曲了。周观山心里怪怪的,他出了厨房,从远处观察着何堂。何堂吃得很少,每样菜只浅浅地夹了一两口,就笑眯眯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子,看得出来,他很爱儿子。

半个多小时后,何堂叫周观山来结账,他说:“你这里的菜还不错,挺难得。跟你商量个事,我儿子非常喜欢吃你这里的菜,而我呢,这几天有事照顾不了他,所以,晚上他就在你这里吃了,账等我回来跟你结。你知道我是谁吧?”周观山连连点头说:“知道知道,您是堂哥,这哪能不知道呢。”何堂得意地大笑起来,说:“知道就好,谅你也不敢委屈他。”

虽然暂时没有杀死何堂,不过饭店的菜将他的儿子吸引了,这至少说明,他们还有机会。

何堂的儿子叫何小淼,小小年纪嘴巴还挺刁的。周观山在菜上下了功夫,每天都不带重复的,叫这小子吃得兴趣盎然。周观山心里很矛盾,何小淼是仇人之子,按理说自己该恨他的,但毕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自己恨不起来。反而,他很担心许昌安会对小淼不利。自从得知小淼最近晚上要来吃饭后,许昌安的脸色总是阴晴不定的,似乎是想要做什么。

何小淼来吃第三次的时候,许昌安装作送菜的伙计,将一碗汤打在了何小淼的身上。随后万分抱歉地说:“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了,你看你身上都湿透了,我那正好给我儿子买了套新衣服,你换上吧。”何小淼顺从地去换了衣服。

一旁冷眼观看的周观山不知许昌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何小淼走后,许昌安将一块肥皂在周观山面前晃了晃。周观山看得清楚,肥皂上有防盗门钥匙压过的痕迹,顿时明白他想做什么了,急道:“何堂这几天都不在家,难道你想去害这孩子?”许昌安冷笑道:“何堂可以趁夜进我的家,我为什么不可以照做?”周观山见他果然要对孩子下手,忙劝道:“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别作孽了!”许昌安暴躁地说:“谁让他是何堂的儿子!我看你现在生意好了,都忘记当初开饭店的目的了。胆小鬼,算我看错了你!从今天开始,我要自己做自己的!”周观山被他说得脸上挂不住了,一边抢他手里的肥皂模子,一边说:“行了,我去吧!”许昌安躲闪着说:“我早看透你了,你下不了手的,还是我来吧!”

俩人在这边抢夺着,那边的素芬以为又遇到打架了,她的精神虽然不正常,但能清楚地记得上次打架她失去了儿子,这次她可不想失去丈夫,于是像母老虎一般冲过来,一下就撞翻了许昌安,钥匙模子脱手而出。素芬借此机会对着他又咬又撕的。等到周观山将素芬拉开时,许昌安的脸上已经挂了彩,衣服也被撕破了,再看那肥皂模子,已经被踩扁了。endprint

许昌安脸色煞白,指着他们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猛一顿足,扭头就走了。

互相妥协

几天后,何堂来结账了。他对周观山说:“你的菜做得不错,小淼对你这里挺满意的。”周观山谦恭地说:“开门做生意,让客人满意是应该的。对了,堂哥,厨房有山里刚送来的野味,要不要尝尝?”何堂咂了咂嘴,叹道:“今晚我还有事,下次吧。”

许昌安有一阵子没来了,周观山也不怎么想他。虽然许昌安对周观山帮助很大,可是周观山却本能地并不想跟他多打交道,因为感觉跟他在一起时,时常会被他的言行举止搞得后脊梁发寒。他们虽然是同一战线的盟友,却不会成为朋友。

何堂从那次走后,一直没出现过,小淼也是别人来接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周观山手边渐渐有了点闲钱,扣掉该给许昌安的分红,他把剩下的钱全拿去给素芬治病了。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杀死何堂,然后被枪毙,所以,他希望能早点将素芬的病治好。

又过了些日子,这天,周观山接到何堂的电话,说小淼要过生日了,他准备包下饭店摆上十桌酒席。周观山放下电话,兴奋得叫了起来。随后,他给许昌安打了电话,告知了这个消息。虽然他们之间有不可协调的隔阂,但在杀死何堂这事上是一致的。

许昌安接到电话,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十几分钟后,许昌安到店里来了,一见面,他便问道:“你的鼠药准备好了吧?别出现上次的情况了。”周观山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一包药,说:“放心吧,早准备好了。”许昌安兴奋得直搓手,想了想,又不放心地问道:“这药的药效怎么样,不会像电视新闻里说的那样是假的吧?”周观山没想过这个问题,于是拿来一只鸡做了实验。只一丁点的药,那只鸡便在一分钟内闭上了眼睛。这下,许昌安放心了。

随后俩人商量具体的计划。按照许昌安的意思,只需把药下在菜中,便可保证致何堂于死地。但周观山不同意,十桌客人呀,这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俩人商量了一整夜,最后各自作出相应的妥协,制定了计划。

很快,何小淼的生日宴开始了。十张桌子坐得满满的。周观山和许昌安俩人同时开工,很快便将酒菜上齐了。在座的人显然没想到一场灾祸将会发生,一个个吃得都很欢畅。

半个小时后,何小淼和他的同学们吃好去外边玩了。随后,大人们也大多相继离开,剩下的人凑成了一桌开始拼酒。很快就有人喝高了,何堂叫来周观山,要他加碗醒酒汤。

回到厨房,周观山和许昌安对视了一眼。临时加的这碗汤并不意外,因为本地酒席有这个惯例。这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也是他们互相妥协的结果——等到众人走得差不多时再下毒。

周观山从口袋里掏出鼠药,却犹豫了。许昌安急道:“怎么,你又想打退堂鼓了?”周观山有些茫然,说:“真的要这么做吗?除了何堂,那桌还有八九个人呀!”许昌安愤怒地低声吼道:“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剩下的人都是他的死党,他的朋友里有好人吗?我们这是在为民除害!”

周观山看了半天手里的鼠药,最终,还是放了下来,摇头说:“对不起,我下不去手!”许昌安顿时暴跳如雷,说:“废物,早知道这样就不为你费我这么多精力了!”他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顺手操起一把菜刀,“快给我下药,要不然我现在就砍死你!”周观山在菜刀的威逼下,只得哆嗦着手将鼠药倒入汤内。

周观山精神恍惚地将汤端到何堂的桌前。这时何堂正口沫横飞地说:“你们还记得那个疯厨子钱万保吗?原本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可谁想他竟要来搞我。我还好声好气地跟他说,我们出来混的,赚钱不赚气,何必搞来搞去让别人得利呢?可这家伙纯粹是个疯子,一口气砸了我七八个场子,有一次还想在我吃饭时叫人来砍我。我倒是没事,不过黑皮却误杀了一个小孩子……这要搁以前,我早废了他。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想再打打杀杀了,所以,我使了一招,一下子就搞定了他。你们猜,我用的是什么招?”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是不是你杀了他全家?”有人驳斥说:“笨蛋,堂哥早洗手了,怎么还会干这种事。要我说,堂哥是找他单挑,打得他认输了。”众人七嘴八舌的,何堂却始终都在摇头。

最后,何堂喝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揭开了谜底:“我的方法很简单,他开什么档口,我就在他边上开一家同样的。大伙给面子,都来我这玩了。他赚不到钱,如此没过半年,他就已经比刚出来混时还惨了,那时他还没债,现在,一屁股的债。”

继续等待

周观山放好汤,退了回来。见许昌安正躲在厨房的窗口后面注视着外面。周观山走到他身边,冷不丁地叫了一声:“钱万保!”

“啥事?”许昌安本能地应了一声,随后,他一愣,缓缓地转过头来,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了?”

周观山点头说:“一直有所怀疑,不过现在才敢确定。”钱万保一愣,说:“哦,我倒想听听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周观山回道:“一开始你说何堂开了个拆迁公司害了你妻儿的事,我就有所怀疑了。因为我知道他并没有开拆迁公司。”钱万保笑了笑,说:“你只是一个小饭店的老板,根本不知道何堂这个层次的人会做什么,他开拆迁公司还需要你知道吗?”

“这三年里,我虽然没对他动过手,但一直在调查他,对他的了解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当然,当时的我就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怀疑自己并没有彻底了解他。随后,你甚至连何小淼都想杀掉,这虽然符合你编造的身份,但我觉得你表现得太过了。后来,我发现你虽然一直在嚷着要报仇,可是,除了激我之外,并没有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事。特别是刚才,老鼠药就放在桌上,你完全可以自己动手的,可是你宁愿用刀逼我也不愿自己来。这不禁让我怀疑,在何堂他们中毒后,你会告诉警察是我下的毒,而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周观山顿了顿,又说,“刚才,我送汤过去,听到何堂在说钱万保,他说钱万保外号叫‘疯厨子,这让我豁然开朗,确定你就是钱万保。”

钱万保笑了起来,说:“我看走眼了,没想到一个不入流的小厨子竟然还能想得这么多。确实,当初我被何堂逼得走投无路时,一心想要杀了他。我听说何堂每天都会来这里的小学接儿子,于是我无意中走进你的饭店,准备等他出现再去杀他。我知道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要借酒壮胆,没想到被你当成盟友了。当时我听了你的故事,觉得可以利用你来杀了他,这样我不仅不用抵命,也能顺利接手他的生意东山再起。所以,我对你倾囊相授厨艺,还拿出仅剩的钱给你扩充店面。没想到我看错了你……不过,现在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我刚才已经看到,何堂他们大多都喝了汤,很快就会死了,而鼠药包上有你的指纹,警察来了,我可以证明是你下的毒……”

“你错了,”周观山打断了他的话,说,“鼠药的药效你是见到的,一分钟内就会发作,可是现在离我端汤上桌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钱万保脸色一变,急忙从窗口看去,见何堂他们仍然在那里高谈阔论着,哪有半点中毒的迹象!钱万保不敢置信地说:“我明明看到你把药放下去了……这怎么可能?”周观山淡淡地说:“素芬不想让我成为你的杀人工具,早将药换成了鸡精,为了不让你察觉,她半个小时前才告诉我的。”钱万保失声叫道:“素芬?你老婆她不是疯子吗?!”

周观山摇头说:“你又错了,她只是情绪不稳定,并不是疯子。连我都能看出你可疑,她一个天天做小生意靠察颜观色吃饭的人能看不出来吗?对了,上次的鼠药是她故意拿走的,肥皂模具也是她故意踩掉的。我问过她为什么觉得你不是好人,她说不出来,反正就是有这种感觉。我想,这可能是你坏事做得太多了,言行举止和骨子里都透着邪恶的原因,这是任何演技都掩饰不了的。”

钱万保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他一向自觉聪明绝顶,一辈子都在算计别人,没想到竟然在这对看起来如此平庸的夫妻面前栽得这么惨。他退到灶台边,猛地抄起菜刀便向周观山扑来。但还没来得及跑到周观山面前,门口已经冲进来几个人,何堂走在最前面,手一抄,不知怎么地菜刀就在他手上了。

何堂转头感激地对周观山说:“周老板,多亏你让老板娘跟我说了钱万保在厨房准备害我的事,要不说不定我真中了他的招。救命之恩,容后再报。”周观山还没说话,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队警察,稍作迟疑之后,立即便将何堂扑倒在地……

一番喧闹之后,人去楼空,周观山冲着素芬含笑点点头,素芬的报案非常及时。随后,俩人面色平静地用拖布拖着地上的污迹。大仇得报,剩下的,就是好好过日子了。

〔本刊责任编辑 柳婷婷〕

〔原载《上海故事》2014年第5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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